第480章:灾祸【必看不看后面看不懂】

救援队伍的直升机确定好了位置之后,慢慢空降下来,直升机里抬出一个担架,将我抬走。

我最后进入机舱的那一刻,还死死拽住叶峥的手。

他眼底写满不舍:“等我!”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没想到,一语成谶。

**

不到两小时,我的诊断结果出来了。

脊椎受了严重的伤。

一时间,学校军医云集,我躺在在军医院特护病房,被观察了半天,最后结果是下令直接转院。

大概当天晚上八点,我爸爸赶到医院,签字首肯我转院去米国继续接受治疗。

年轻人就喜欢任性,而一任性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没想到我的军校生涯居然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中级脊椎创伤,不用我退学,学校直接把我退了。

还给了我一笔抚恤金,大概哪天全家倒霉了,我还可以拿它去租个小摊卖一辈子麻辣烫。

离开这里,我其他的同学他们,还在大山里转悠,叶峥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惨了吧?

孟璐璐呐?

她跟叶嵘赢了没有?

我好想看夏雪逸失败的样子哦!

我现在惨成这个样子了,他还在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凭什么?

**

在米国躺了三个月,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还是躺在床上,脖子以下动都不能动。

我妈在我身边给我削苹果。

“妈,为什么爸爸不来看我?”

我妈头也不抬:“这里是米国,爸爸不方便来www.shukeba.com。”

“哦。”

我点头。

三天后,我扯掉了输液针针头,鲜血淋漓,大声地对照顾我的护士叫喊:“我讨厌你,你歧视我!

我不是残废!”

我妈站在医院门口,愣住了。

下午,她签字,我出院,当晚转去了法国。

我住在法国凡尔赛的一家疗养院里,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因为上一次的经历,我有种误解,只要我一来法国,就有一栋梦幻城堡一样的别墅庄园在等着我。

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只好用蹩脚的法语拜托护士小姐把电话给我拿过来。

拨通了那个电话,良久,电话终于接上。

“喂。”

“阿雪!”

叶峥的声音很惊喜很激动。

我却很平静,甚至兴师问罪一般:“我没死,你很惊讶?”

“别说傻话!”

叶峥的声音包含担忧和思念:“阿雪,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嗯?

他知道我残废了?

哦,对了,我首先在军医院治疗的,现在全校都差不多知道了吧。

“我——”

我顿了顿,用吃白饭的语气说:“我不好!我已经瘫痪了!现在脖子以下都不能动!一辈子躺床上当废人了!”

电话那头,传来寂静。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我试探性地开口:“喂?”

“嗯?”

叶峥淡淡应声。

我幽幽地问:“你还等我么?”

“……”

回应我的,是一片沉默。

电话被挂断了。

我躺在病床上,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没有悲欢,没有喜乐。

一滴眼泪都没有,那么爱哭的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也许,脱离校园之后,人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

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

我等了他好久呀,我在等他找到我,可是最后,我从美国转到了法国,他为什么还是没有来。

现在,不该是暑假么?

他毕业了,分配也是九月的事情。

又或者,他是叫我等他,可是他,却是不愿意等我——

也对,一个残废,只会牵连家人,谈什么感情。

难道我还要自私地去霸占一个大好男儿的一生么?

不该!

他不欠我。

**

十月,已经第四个月了。

对于康复,我没有丝毫指望。

也许,这就是我的一辈子。

比上辈子还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我到底做啥坏事了呐?

“小姐,有人找你。”

护士敲了敲病房的门。

妈妈不在,她出去给我买衣服去了。

我点头,让他进来。

枯木的心,忽然之间,生出一点点小绿芽来,是谁?

高大健壮的身影笼罩了我,一瞬间,我泪盈满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汉斯——”

我抽噎,眼泪鼻涕一把流。

汉斯笑眯眯地走过来俯下身,轻轻吻我的眉心:“宝贝,上帝保佑你!”

他来救赎我么?

不,谁也无法救赎我。

我的心,差不多被魔鬼给勾引走了。

汉斯留下来照顾我,他现在的中文很流利,看来一直在持续学习。

也对,都两年了。

不是谁都跟我一样,两年,两辈子,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汉斯耸肩:“当然是kris先生交代我。”

kris?

我刚想问,kris是咋知道的。

忽然又觉得,这是问废话。

话说,那个人,应该也知道我在凡尔赛了吧。

上次那个电话打得巧,居然把我的惨状一下子暴露干净了。

他现在很开心吧?

我已经彻底残废了,谁都不会要我,他现在一心一意地跟叶峥来斗我爸,赢了之后,再赡养我下半生,赢得一个以德报怨,手下留情的美名。

我隐藏在被窝下的指节攥得发白发青,面上笑容可掬:“我好感动——”

“是!宝贝,你有个好哥哥!”

汉斯温柔摸着我的脑袋。

**

十二月底,要过年了。

我执意让我妈妈先回去,这两个月,我跟汉斯的感情她看在眼里,对于汉斯,她是放心的。

可是我——

她眼神里有犹疑,我舔了舔唇瓣:“我已经残废了,不能动弹,不会闯任何祸,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一句话,她眼底的星光破碎开来,眼角都湿润了。

她终是走了。

走后五天,汉斯给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我们一起乔装打扮成旅客,他背着我,迈着坚实的步伐,去环游世界。

我说,生命这么短暂,一辈子在床上度过,太可怜了。

我宁愿我从来没有出生过。

其实,我是想说,我宁愿我没有重生过。

汉斯,带我走吧!

我想去看看这世界,哪怕死在中途,也比老死在床上强。

我等到了这一年的尽头,除了汉斯,没有等到任何人。

豌豆荚女孩可以看着那一枚小小的豌豆活下来而复原。

可是我,我却看见我窗前的最后一片树叶落下,而绝望!

总之,我留信,离开了。

我相信,妈妈最终会理解我。

并且,支持我。

骨子里有风的人,才会相信爱情,半生不悔。

**

转眼半年过去了。

我们横穿了地球的北回归线经过的国家,历经沧桑,像两个参悟的智者,迷失在旅途里。

距离我瘫痪,已经有一年。

汉斯带着我踏上港城,我们在街头巷尾闲逛。

日落之时,又一个摄像师对着我们拍照。

我趴在汉斯的肩膀上,对他比了一个剪刀手。

他拍完,走了过来。

“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又?”

我讶异。

他含笑,递给我一张照片:“这是两年前,我在这里日落时分照的一张照片,上面应该是你和你的前男友。”

我接过一看,眼角晶莹跌落,居然真是我和夏雪逸,那时候,我们相拥而视,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分离。

而他取得名字,却隐隐暗示,我们走不了多远。

“日落前的爱情。”

太阳一落山,就寂灭了,太短暂。

“你看人很准。”

我说,丝毫不介意他的名字。

他欣然:“我一直相信直觉。这张照片物归原主,看起来你现在处于人生的低谷期,不要放弃,总有一天,你会东山再起。”

“谢谢。”

目送他离去,我手握照片,目光已经有些凄迷。

几天后除夕夜。

汉斯背着我,走在绍兴的小桥上。

我一路上对他指指点点那些名胜古迹,小桥流水,唾沫横飞没有停下来过。

他听得很认真。

忽然我掰指头一算:“汉斯,法国苹果成熟的季节要来了,你的姑娘呐?”

他脚步一顿,目光也悠远了。

我们在除夕夜准时敲开了外婆家的门,父母,外公外婆站在庭院里,惊喜交加地看着汉斯将我背进来,一步一步。

我妈妈伏在爸爸肩上痛哭不止。

除夕夜,大团圆。

**

元宵节后,爸妈离开绍兴。

汉斯独自回法国。

苹果成熟了——

他该离开了。

学会爱人,才可以得到爱。

这是我在这场病里总结的最大人生哲理。

曾经为人所爱的我,并不懂得珍惜,任意莽撞,伤害过无数次他们的感情。

倘若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重头来过。

无论反目成仇,还是形同陌路。

在破碎之前,我会好好爱他们。

我在绍兴住下,由外公外婆每天用轮椅推着去河边散步。

清明节来临。

路上行人大都忙于祭祖。

外公外婆对于这方面很是讲究,一大早安顿好我,就出去了。

我独自推着轮椅,慢悠悠地上了小桥。

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很快就要下雨,不过一点雨不碍事了。

我只是脊椎受伤,又不是艾滋病不能生小病。

怀着这种心理,我独自出了门。

小桥上人很少,下面的船只稀稀落落,来往自在。

有那么一种冲动,我想站起来,跳下去,看有没有船可以把我接住。

又或者,沉入水底,彻底沉寂。

**在心底一点一点滋生,无穷无尽,我的脚趾开始一个一个颤抖起来,就在这一刻,我惊喜万分,我的脚趾很久之前就没有知觉了。

此刻,我清晰地感觉到它在颤抖。

我咬牙,意念集中到了一起,艰难地站起身,狠狠地用力迈出一只脚,然而只是那么一动,我瘫在轮椅上,气喘吁吁。

我到底还是站不起来。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纷纷落落。

可是半天,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濡、湿。

下意识,抬眸,头顶上方罩着淡青点花油纸伞,朦朦胧胧,烟雨缭绕,一刹那好似穿越了。

我心急如麻地拨动轮椅转过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依旧挺拔似山川,眉峰冷峻,高不可攀,眼底噙满了三春水的温暖,鼻梁像秀美的山脉,唇角更是绽放开来一朵荼蘼。

这一刻,我眼中莹然,星光微动,胸腔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流淌。

他来了么?

或许,我早些让汉斯离开。

他就在亲自出现。

又或许一切,只是我多想了。

“我送你回去。”

他说,然后一手持伞,一手持轮椅,慢慢将我往老宅推。

一路上,我几次激动地回头,生怕他不见了。

可是每一次回头,却发现他一直都在我身后,好像从未离去。

清明节!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重生了。

三年后,我与他,在绍兴的小桥上相遇。

我心里升起一段浓浓的暖流,血液沸腾得前所未有。

他敲了敲门,很谨慎,没有人开门。

我递给他钥匙,他开门,穿过庭院,将我安置在大厅。

然后疾步要走,我滑着轮椅,追出来,雨丝飘落,沾湿了我的眼角。

“哎,慢着。”

他回头,眼里三分焦急,和七分晦暗未明的情绪流淌。

我咽了口唾沫,问:“你还会来看我么?

他低头,沉默。

我继续追问:“我是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还会来看我么?”

一刹那,他仰起头,再也无法掩饰的烟火在他眼底渲然成灾。

我看见他高傲不可一世的头颅微微点了下来。

目送他离去,我唇角挂着祥和的笑,心宁静得像无风的海。

**

转眼,六月。

他第二次来看我。

依旧是在绍兴的小茶馆,这里的人都认识了我。

我一个人出去,也没有什么不安全。

于是,外公外婆让我出去了。

见到他是在一个小巷子里,他贴在墙角,谨慎得像做贼。

我滑着轮椅过去,他见了我,走出来,虽是刻意掩饰,嘴角勾起的弧度依旧温情款款。

“我的腿已经拄着拐杖走路了。”

我说。

他欣慰地叹了口气,依旧沉默。

却取出一枚精致的玉梳子,小心翼翼地,帮我梳头发,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半了,我的头发已经过了肩膀。

我们在小巷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被人看见。

良久,当他给我扎好辫子,我忽然忧伤地仰头看他:“你这是,要把我嫁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