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起睡嘛

正值晚高峰,首尔地铁上的人流跟国内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从梨泰院地铁站下来往北走,不远处就是首尔著名的酒吧夜店一条街。

不同于江南区或者弘益大学那边,这里游客最多,各种年龄段的人都有,也不乏有很多外国面孔,素质更是参差不齐。

林子贤皱着眉头穿过人群,跟着手机导航,总算是找到了崔雪莉提供的地址。

站在这个酒吧门口,望着门里昏暗的光线和一些射灯照在墙上的粉紫色,林子贤的表情很是抗拒。

前世他也顺着朋友的邀请,去了几次酒吧体验了一下,但无论是慢摇吧、爵士乐吧,还是主营电子音乐或hiphop的夜店,他都十分嫌弃里面杂乱而没有秩序感的氛围。

到处人挤着人,彼此之间说话的声音太小就会被音乐声盖住,说的太大声又会吵到隔壁的人,每次弄得林子贤在酒吧里十分别扭。

他完全不理解这些男男女女是怎么会喜欢这种氛围的。

不过好在从音乐类型上看,眼前的这间似乎类似于国内的清吧,算是他相对能接受的类型,而且有个叛逆少女已经跑进去了,所以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酒吧,也还是走了进去。

酒吧分了两层,里面的空间还算挺大,也不知道人在哪,这怎么找啊。

听着耳边的乡村音乐,林子贤站在一楼,往四周巡视了一遍,便看到靠近吧台的小卡座里,那个一米七身高的身影,散发的魅力与周围的人比起来简直是鹤立鸡群。

崔雪莉也刚好抬头看到了林子贤,她笑着眯起狭长的眼睛,朝着他招手。

这一举动顿时让周围的几名偷偷观察了崔雪莉许久的男人咬牙切齿,但看到林子贤帅气的脸后,又齐齐捶胸顿足,这回轮不到他们反对了。

林子贤走到崔雪莉对面坐下,由于是在公共场合,又是单独面对如此耀眼的人,这像是约会的氛围,他稍微有些紧张。

眼前的崔雪莉脸上画着淡妆,上身一件纯白的休闲衬衫,点缀着蕾丝绑带,下身是浅蓝色的牛仔裤和绳带凉鞋,翘着长腿,手肘搁在小圆桌上,托着腮,直愣愣地盯着林子贤。

“你怎么这么晚才联系我呀?”

崔雪莉有些小埋怨,她早上回公司,跟上级闹翻了之后,自己就在f(x)的宿舍呆了一下午,甚至连练舞都懒得去了。

“额,在酒店休息,下午才睡醒,手机卡一办好就发给你了。”

“怪不得,”崔雪莉看着林子贤新换的一套衣服,卡其色牛仔裤外加一件白色T恤,蓬松的头发盖在额头上,虽然还是缺乏时尚感,但比早上见面时养眼多了,“现在帅气了很多呢。”

林子贤被夸得有些不自在,只能摸摸鼻子,移开视线。

崔雪莉一边把给林子贤点的一杯小麦啤推给他,一边好奇地问:“办手机卡,你买了新手机吗?”

林子贤却先端起酒,观察了一下杯子里的棕红色,抿了一口,精酿啤酒里麦芽的香气和一种独特的微苦清淡口感,让他不由轻声道:“德国进口,柏龙。”

“嗯,”崔雪莉有些兴奋和惊奇,她显然没想到林子贤能轻易地尝出她点的酒,“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经常喝酒吗?”

林子贤笑道:“不是,只是喝过几次就记住了而已。”

他前世有段时间喜欢探店罢了,倒不会专门跑来喝酒。

但是,“也”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少女应该是未成年吧,首尔这边查得严,也不知道她怎么混进这个酒吧的。

崔雪莉心里很好奇,继续问:“那手机卡呢?”

“那就更简单了,我第一次来半岛,没有手机号很正常吧。”

“啊?你不是半岛人?”

林子贤看着崔雪莉目瞪口呆的小表情,笑道:“我是天朝人,现在在东京大学读研究生(修士),这两天放暑假了,闲着没事干,就过来看看你。”

研究生,天朝人,几个关键词听得崔雪莉更是惊讶,她从小就不很擅长读书,眼神里对林子贤又多了些好感。

“东京大学?可是为什么你的韩语这么好?”

“额,自学的吧,平时你们这边的综艺看多了,就学了個七七八八。”其实林子贤前世读研时的韩语水平一般般,直到工作后经常到半岛这边出差,才把韩语练起来的。

崔雪莉俏丽的小脸望着林子贤——又来了,她感觉眼前的人又不说实话。

“哼,”她端起自己的酒杯,把已经喝剩的一点啤酒一口闷了,拿过菜单又选了起来:“我想再要两杯酒,你还要什么吗?”

林子贤看见崔雪莉正在威士忌和朗姆之类的烈酒里挑选,忍不住插嘴:“你不还是未成年吗?”

崔雪莉抬头看见林子贤一脸认真,这次换她不好解释了,总不能直说其实她的灵魂已经二十多岁了吧,她扭动一下脖子,只好嘴犟:“我已经成年了好吗,19岁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是虚岁19,周岁是18才对,按照伱们这边的法律算,就是未成年。”林子贤贴近崔雪莉的脸,发现她那双眸光微闪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他接着调笑了一下崔雪莉:“而且你应该明年年初才毕业吧,现在应该还是高中生呢,小孩子就别吵着喝酒了。”

崔雪莉听到这里不开心了,“哼”了一声,装作生气的样子,把菜单塞给林子贤,说:“那你自己选吧,成年人!”

林子贤看崔雪莉转头不理他了,有些好笑,无奈道:“不过我们那边倒是管的不严,就比如我们家的规矩是,高中了可以喝一点酒精度不太高的酒,不经常喝就行。”

他又把菜单推回崔雪莉面前:“你想喝的话,可以再喝一点啤酒或者度数低的鸡尾酒吧,烈酒就算了。”

崔雪莉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由白了他一眼,打开菜单:“我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听你的规矩……”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崔雪莉懒得理这个无趣的男人,但还是乖乖地在啤酒和鸡尾酒的选单里一个个看过去。

突然,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名字,抿了一下嘴唇,指给林子贤说:“那我想点这个,可以吗?”

林子贤顺着那根纤长的手指,看到两个英文单词,“PeachCrush”,一种桃子果酿的鸡尾酒。

只是,这个名字,崔雪莉是什么意思呢。

Peach自然是“桃子”,也是崔雪莉的昵称,这源于她白皙的脸颊和笑起来时饱满的苹果肌,崔雪莉本人也非常喜欢这个称呼。

前几个月,李知恩——也就是半岛知名歌手“IU”,还专门写了一首《桃子》送给崔雪莉。可见她们两个私下的关系也挺不错。

但“Crush”的意思,就比较复杂了。

在这里,可以被理解成“突然地迷恋”,指这个酒的口味非常刺激;可以直白地翻译为“碾碎”,表明酒里有一些碎桃肉;甚至是崔雪莉在指向她自己,被彻底击碎的自己。

林子贤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想想,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崔雪莉的表现是否有些过于叛逆和失控了。

与其说是随心所欲,更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乎了。

林子贤皱了一下眉头,对上崔雪莉的眼睛,劝道:“要不然换一个吧,这个名字寓意不好。”

“怎么不好,我觉得跟我很般配啊。”

崔雪莉有了些醉意,跟林子贤对视着,自嘲了一下。

看到这句话引起对面这个男人眼里一丝阴郁的愤懑,崔雪莉莫名地心里畅快起来。

她还是执拗地招手叫来服务员,上了一杯PeachCrush,叼着吸管喝起来。

林子贤没有再点酒,比起喝,他其实更想吃点东西,可惜这酒吧连个小食拼盘都没有。

况且,崔雪莉这莫名其妙的表现,更是让林子贤脑中闪过几缕思绪。

看来崔雪莉身上的问题,就在她的心里啊。

林子贤默默揣测她身上可能发生的异变:要么是她在这个时间点就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只是掩盖的很好,直到好多年后才被大家发现;要么是最近突然出现了除了林子贤之外的变数,引起了她的变化。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崔雪莉身上,有一些更离奇的内源性因素,比如她得到了未来的一部分记忆,再比如,跟林子贤一样,整个灵魂都来到了2012年。

有了这些假设,林子贤开始思考着该怎么求证。

他看向眼前的崔雪莉,她此时眼神放空,手里的酒杯已经不知不觉间只剩下冰块,心思也不在林子贤身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但晶莹剔透的瞳孔里的醉意更明显了。

很快,崔雪莉眯起眼睛,侧头往手臂上面一趴,腮上的醉红晕染,宛如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哎,别睡啊!”林子贤这才回过神,看着犯困的崔雪莉,无语了,“我才刚来一会儿啊,你两杯酒就喝醉了!?”

崔雪莉仰起头嘟囔了一下:“我没醉!”

她自己也没想到,虽然这是她年轻时候的身体第一次喝高度数的酒,但怎么一杯鸡尾酒就要倒了啊……

林子贤眼看她的眼睛越来越朦胧,虽然看起来挺可爱的,但他可不打算背着这小一百斤的少女走在街上,累不累倒是另说,主要是容易被路人围观啊。

“还说没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没有,我就是困了。”崔雪莉又趴在桌子上不起来了。

经典,喝醉的人喜欢说自己没醉。

林子贤只好起身到她旁边,把她扶起来:“好吧,是困了。那我送你回去睡,行吗,你现在住哪里?”

“在新沙洞……”崔雪莉愣愣地回答道,接着又说:“好远,我不想回家。”

“不远的,打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不要嘛,我不想回宿舍……”

她闭眼蹙眉,小脸往林子贤肩窝上粘过去,喝醉的语气也像是在撒娇,惹得林子贤头疼,却也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咳,那我在附近帮你随便找个住的地方?”

“嗯~”

趁现在崔雪莉没完全失去意识,林子贤赶紧结了账,拿上两人的东西,搀着她慢慢走出酒吧。

他虽然说是随便找个地方,但显然不能真给她找街边的小旅馆,还是要为这个叛逆少女的名誉考虑的。

好在离得不远就是哈密尔顿酒店,虽然只是三星级,但也算是附近最上档次的中高端酒店了——毕竟他架着崔雪莉,也没法跑太远。

走出梨泰院的酒吧街,夜晚微凉的轻风吹过,天上开始飘起了零星的小雨,让崔雪莉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收回搭在林子贤后颈的胳膊,主动挽着他,让两人走路的姿势不那么别扭。

快到大路时,她还让林子贤从她的小包包里把墨镜拿出来给她带上,免得被路人轻易认出来了。

林子贤感觉崔雪莉走了几步路,意识像是清醒了一些,问道:“还困吗?要不还是回宿舍吧。”

“不回。”模糊但是斩钉截铁地回答。

林子贤只好叹了口气,领着崔雪莉,一路走进了酒店的大堂,对前台说:“麻烦帮我朋友开一间房,住一晚。”

崔雪莉贴在他身旁拽了拽他的手臂:“你不住吗?”

“把你送上去,我再另外找地方吧。”

林子贤撇了一眼酒店的价格,正值旅游季,标间的价格最低也要16万韩元,换算到国内就是接近900块钱,他还是省着点儿吧。

崔雪莉察觉林子贤想走,就转过身,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别走嘛,我们一起睡嘛……”

林子贤惊了一下:“别说胡话……”

手臂陷入了一片柔软当中,肩膀被她凉凉的脸蛋贴着,鼻腔里又传来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面对怀里迷人的诱惑,林子贤纠结了一会儿,就认命了,但还是留了一丝底线。

他跟前台说:“哎,那帮我也开一间吧。”

他把护照和信用卡递了过去,有些心疼自己的生活费。

“我们可以住一间的。”

“不行。”

“明明今天早上都一起睡的。”

“额,那是意外。”

林子贤感觉她有些得寸进尺了,也没再搭理她这些醉话。

拿到相邻两间房的房卡,乘电梯上楼,林子贤终于是把崔雪莉放到了床上,没想到照顾喝醉了人这么累。

又帮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林子贤看着崔雪莉那精致的冷白皮脸庞,忍不住拿手指戳了两下。

充满胶原蛋白的弹力,手感不错。

“希望你明天醒来心情能好一点。”

林子贤虽然性格上有些迟钝,但也不是根木头,他能感觉到崔雪莉好像对他十分好奇和依赖,即便喝醉了也粘着他不放。

这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一见钟情,更像是落在水里的人抱紧眼前的一根浮木,或者是红了眼的赌徒在加注最后一摞的筹码。

“我可经不起你这么信任啊。”

林子贤自诩只是个小人物,即便穿越过来,还有了一些神奇的能力,也只是想平静地生活罢了。

但是,他还是默默决定,既然已经碰上崔雪莉了,那无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蹈覆辙。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接近凌晨,林子贤感觉床上的人今天睡得还算安稳,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躺在床上,林子贤感到胃部锣鼓喧天地抗议:“嘶,好像又忘了吃饭啊,明天说什么都得吃顿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