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

“现任皇上弗陵至仁至圣,对于圣明君王先圣先贤,毫不懈怠的思慕追求。对于宫殿、花园、池塘的兴建,犬马的娱乐,都不喜爱。大王更应夜以继日,思念不忘,对自己严加督责,不要使圣明的君王失望。在所有的亲王之中,大王跟皇上的血缘最近贺是弗陵的侄儿,大王虽不是皇上的儿子,但辈分上却跟儿子样兄弟的儿子称“犹子”,意思是“也就是儿子”。在政府系统,你的身份是臣僚,身而兼两项角色,可知责任的重大。你的爱心和义行,只要有点细微的瑕疵,被人报告中央政府,都不是国家之福。”

贺阅读报告之后,下令说:“我的行为,不能说没有过失,首府昌邑警备区司令片忠心,屡屡的辅导我走上正轨,特派皇家礼宾官谒者千秋姓不详,赏赐首府昌邑警备区司令牛肉百斤、酒石音dàn但、干肉。”然而,贺的行为依然如故。

昌邑国王宫禁卫官司令郎中令、山阳山阳郡郡政府亦设昌邑人龚遂,忠厚刚毅,做人做事,向坚持基本原则,对内不断规劝贺,对外不断要求封国宰相跟国王师傅加强辅导。常常引用儒家经典里的话,向贺分析祸福,有时甚至流泪泣涕。忠贞正直,总是当面指出贺的过失,以致贺大不耐烦,每次都掩住耳朵逃掉,说:“这家伙专门揭人疮疤!”贺喜爱跟他的侍从或奴仆以及厨房厨师之流,挤在起大吃大喝,做各种游戏,赏赐没有限度。龚遂晋见贺,屈身下跪,用双膝走到贺面,流泪哭泣,感动得左右也都下泪。贺说:“你哭什么?”龚遂说:“我悲痛封国就要覆亡,请赐给我单独向你报告的机会。”贺命他的左右侍从,全部退出。龚遂说:“大王,你可知道胶东王首府高密高密县卬音ánɡ昂所以身死国灭的原因?”卬因参加国之乱自杀,。贺说:“不知道。”龚遂说:“据我了解,卬的重要大臣侯得,是位马屁精,卬做出明明是姒履癸桀、子受辛纣的暴行,侯得却有方法证明卬简直就是伊祁放勋尧跟姚重华舜。卬对他的谄媚阿谀,浑身都感到舒服,所以经常邀他同个寝室,高谈阔论,言听计从,终于不可收拾。而今,大王亲近的全是摇尾分子,已经开始引导你走上邪恶,这正是成败存亡的关键,不可不特别慎重。我准备在王宫禁卫官中,遴选通晓儒家经典而行为端正的人士,作大王左右,伴陪你日常起居生活。坐的时候,阅读籍;站的时候,举止合乎礼节,对大王定有裨益。”贺满口答应。龚遂就遴选王宫禁卫官张安等人,侍奉贺。可是,几天之后,贺不能忍受,把张安等全都赶走,仍换用原班人马。龚遂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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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贺忽然看见只白颜色的巨犬,脖子以下却是人身,戴着“方山冠”种舞台上演员戴的帽子,高寸,后高寸,长寸。使人想到中世纪拿破仑时代将领们的那种船形的军帽,却没有尾巴,着实吓了跳,就问龚遂,龚遂说:“这是上天的警告,显示你的左右亲信,都是戴着人帽的狗。赶走他们就能保全自己,不赶走他们,定灭亡。”贺笑置之,可是不久他又忽然听到个声音,叫说:“熊!”果然看见只大熊,又刹那间无影无踪,但左右侍从却没有人看见。贺再问龚遂,龚遂说:“熊,是种山林里的野兽,竟然突入王宫,而又只有大王独自瞧见,这是上天第次警告,恐怕王宫将要变成空屋,危亡在即。”贺仰天长叹,说:“这些不祥的兆头,为什么个没完?”龚遂叩头说:“我的忠心使我不敢隐瞒真相,明知道提及这些不祥的征兆,大王会不高兴。然而,存亡成败,岂在于我说不说?敬愿大王诚心检讨。《诗经》百篇,说得明白,人事恰当,圣明君王的道路,自然呈现。大王所作所为,符合哪首诗篇?大王身为亲王,行为比个普通平民还不如。用保持平安,恐怕很难。而用招灾惹祸,却绰绰有余,请深切思量。”后,又发生怪事,贺的王座上,忽然有摊污血。贺再问龚遂,龚遂大声号叫说:“王宫的毁灭,就在眼,妖异不断临。血,象征黑暗中的凶险,我们要畏惧,要从内心觉悟,痛改非。”然而,贺毫不在意。

而就在这时候,弗陵逝世。上官皇后征召贺入继大统的诏颁到。当诏抵达时,正值初夜,王宫燃起火烛,就在火烛下拆封。这是天大的喜事,全宫欢腾。第天中午,贺出发。傍晚,抵达定陶济阴郡郡政府所在县定陶县,已奔驰百里每小时奔驰里,侍从人员的马匹,相继累死,沿途全是马匹尸体。

王吉写了份备忘录给贺,说:“我听说:‘子武丁商王朝任帝高宗守丧期间,不说话。’而今,大王因叔父弗陵逝世,接受征召,应该日夜哭泣,深表悲哀,千万不可发号施令。全国最高统帅霍待人仁爱,而又智勇双全,忠实诚信,天下无人不知,侍奉孝武皇帝彻余,没有任何过失。后先帝彻抛弃群臣,离开人间,把国家和政府以及幼弱孤儿弗陵,全部托付给他。最高统帅保护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君,推动政令,海平安。纵然姬旦、伊尹,都不能超过。现在,皇上弗陵逝世,没有儿子,最高统帅考虑到帝位的继承人,才决定迎接大王,他的仁爱之心和宽厚的胸襟,岂有限量?我愿大王依靠他、尊敬他,把政府交给他。大王只面向南方高坐,垂听他的禀告就够了。请赐予留意,考虑这项建议。”

贺再笑置之。到了济阳河南兰考县东堌阳镇,下令地方政府呈献长鸣鸡范成大考证:长鸣鸡产自南诏云南,终日啼鸣,跟普通鸡不同,分宝贵,鸡值银两,又下令购买“积竹杖”很多竹子合做的手杖。到了弘农郡河南灵宝县东,命奴隶总管大奴善姓不详,把不知道哪里弄的美女,藏在行李车上。到了湖县河南灵宝县东,被中央政府迎驾的使节史乐成等发觉,责备昌邑国首府昌邑宰相安乐。安乐不敢做主,转告龚遂。龚遂质问贺,贺发誓说:“没有这回事。”龚遂说:“既然没有这回事,为什么要庇个奴隶总管,破坏礼教?请准予给他处分,维持大王的形象。”立即把善捽音zuó昨下,由侍卫长格杀。

最后,贺抵达霸上陕东东安东灞河畔,藩属事务部长大鸿胪亲自到郊外迎接。换乘皇帝御用车队,贺命昌邑国交通官太仆驾车,王宫禁卫官司令龚遂陪同。将到广明亭、东都门长安城东城面第门,称宣平门,其外郭副城门称东都门;广明亭在东都门外,龚遂说:“按着规矩,奔丧而,看见首都,便要哭泣。现在,我们已到了长安外郭。”正式城门外,还有个副城门,称“郭门”,是种军事上的防御措施,敌人将受到两层城门的阻挠。贺说:“我的喉咙痛,哭不出。”到了城门,龚遂再提醒他,贺说:“城门跟郭门还不是样,且等到未央宫东门。”龚遂说:“昌邑国的丧帐,设在宫门外御用大道驰道之,丧帐有条南小路,马不过再走几步。大王最好下车步行,面向东方,伏拜在地,痛哭悲哀,然后止哭。”贺说:“这个我办得到。”走到灵堂之,哭拜尽礼。

月日,贺接受皇帝玉玺,登基继位任帝,尊上官皇后为皇太后。上官女士本岁,初级中学女孩龄,应是世界上最轻的皇太后之另位轻的皇太后是任帝盈的妻子张嫣,但不确知她的龄。

月日,把弗陵安葬平陵陕东咸阳东平陵乡南。弗陵自死到葬,凡日。

贺当皇帝,比当亲王时更霪乿荒唐。昌邑国的官吏和雇员,都被诏征调到首都长安,有的还立即擢升高官。原任封国宰相的安乐,被任命当长乐宫保安官长乐卫尉。长乐宫是皇太后住的地方。龚遂已看到危机,遇见安乐时,流泪劝告,说:“大王被拥戴登上宝座,他的骄傲和蛮横,每天都在升级。我的建议,他已完全不能听从。现在仍在守丧期间,大王却每天跟他的左右亲信,喝酒作乐,到御花园斗虎斗豹,欢天喜地。又出动‘皮轩车’‘旒’旒,音liú流。皇帝出门时,庞大的侍卫仪仗,称“大驾”,范围略小的称“法驾”,。这些“驾”车队的最端,有辆“皮轩车”,用虎皮作为顶盖。而在这辆蒙着虎皮的导车之,又有被称为“旒”──个附加彩带的大旗作导旗,东奔东跑,所作所为,违背正道。古代政治制度宽厚,准许臣属辞职,而今想辞职也辞不掉。曾经想到假装疯狂,又怕被人识破,死后也受唾骂,如何是好?你是陛下当亲王时的封国宰相,应该竭力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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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梦见宫门东阶的东侧,堆着大堆青蝇苍蝇的种,俗称“金苍蝇”,身体呈金绿颜色,复眼大而且红的粪便,有石之多,上面覆盖着大号的屋瓦。询问龚遂,龚遂说:“陛下读《诗经》,难道忘记:‘嗡嗡叫的青蝇\/停到篱笆顶端\/坦荡的君子\/不要听信谗言!’陛下左右,说谗言的太多,就跟青蝇样的可恶。我建议陛下:遴选先帝弗陵大臣的子孙,跟他们亲近,作为你的侍从。如果念及昌邑国的故旧,不忍抛弃他们,而直听信他们的播弄,将有凶险的事情发生。请求你化祸为福,把他们逐出皇宫,我愿作为榜样,第个先走。”贺不理。

交通部主任秘太仆丞、河东山东夏县人张敞上奏章规劝说:“孝昭皇帝弗陵早死,没有皇嗣。大臣忧虑惶恐,特别遴选贤能,继承祖宗祭庙的香火。到东方迎接圣驾的时候,唯恐御驾行程迟缓。陛下以壮而登帝位,天下人都擦亮眼睛,竖起耳朵,盼望实行善政。却想不到,对辅国的重臣,没有句话褒扬,而昌邑国推挽辇车的小奴,却先获得升迁,这是项很大的错误。”贺仍概不理。

贺连串荒唐的行径,使霍大失所望,痛心忧虑,秘密询问亲信的从部属、现任农林部长大司农的田延,应该如何因应。田延说:“将军是国家的梁柱磐石,如果认为他不可以,为什么不奏报太后上官,更立贤能?”霍说:“假定这样做的话,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儒家学派的崇古狂,已开始在政治上发作,凡“古”所没有的,今人绝不敢突破。田延说:“商王朝时,伊尹当宰相,曾罢黜子太甲任帝太宗,保护国家的安全;后世歌颂伊尹的忠心。将军如果愿意效法,正是东唐王朝的伊尹。”霍遂命田延兼御监督官给事中,并秘密跟车骑将军张安世磋商。

贺又出宫游逛,特级国务官禄大夫、鲁国首府鲁县曲阜人夏侯胜夏侯,复姓拦阻仪仗车队,上报告说:“天气久阴而不下雨,显示臣下对上位的人,有不利的阴谋。陛下出宫,要到哪里去?”贺大怒,认为妖言惑众,把夏侯胜逮捕,送交主管机关法办。主管机关报告霍,霍命暂缓处理。认为定是张安世有所泄露,诘问张安世,而张安世并没有泄露,于是召问夏侯胜,夏侯胜回答说:“我的话有根据,《洪范传》说:‘君王在上位而有很多过失,上招天罚,就会使气候阴霾,显示在下位的人要动手谋杀。’我不敢明言,只好说:‘有不利的阴谋。’”霍、张安世大为震惊,从此越发尊重儒家知识分子。这时,宫廷随从侍中傅嘉也屡次规劝贺,贺把傅嘉逮捕,投入牢狱。

霍、张安世既决定行动,由田延报告宰相杨敞。杨敞听到要罢黜皇帝,刹那间呆在那里,瞪着眼睛,张大嘴巴,大汗像暴雨样淌下,浑身淋漓,连衣服都湿透,支支吾吾,只能说出“啊啊”声音,不敢表示任何意见,面色苍白,神无主。正巧,田延起身去洗手间,杨敞夫人在东厢听见他们的谈话,出警告杨敞说:“这是国家大事,最高统帅已经决定,派部长级卿高官通知你,你如果不能坚决表示跟最高统帅同心同力,却犹豫不定、不作承诺。还没有动手,我们全族可要先被屠灭!”杨敞惊悟。田延从洗手间回座,杨夫人参与谈话,誓言支持,切听从霍吩咐,霍等迅速布置妥当。

月日,霍在未央宫召集宰相、监察官御史、将军、侯爵、部长级高级官员千石以及国务官大夫、研究官博士,举行中央扩大会议。由霍宣布会议主旨:“皇上昏聩霪乿,势将危害国家,我们应该如何?”像个晴天霹雳击中头顶,全体官员刹那间成了堆木偶,面无人色,没有个人敢表示意见,而只敢哼哼唧唧。田延首先发动,离开席位,手按剑柄这是种随时出击的姿态,大声说:“先帝彻把孤儿弗陵托付给将军,国家安全,全由将军做主,认为将军忠心不渝,能力坚强,可以保护姓皇家平安。而今小撮干部指昌邑国的随从像沸水样翻腾胡闹,使国家处于险关。东唐王朝历代皇帝的尊号谥号上,都特别加‘孝’字,就是强调政权永久,使祭庙可以长远的享受到后代祭祀。如果姓皇族的祭祀旦断绝,将军即令死,又有什么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今天会议,必须立刻获得结论。如果有人最后响应的,我请求准许当场格杀。”霍道歉说:“部长卿责备我的话是对的,天下骚动,我应该接受处罚。”于是全体官员齐叩头,说:“人民的命脉,在将军之手,请发布命令。”

霍遂即率领文武百官,朝见上官太后,报告贺种种无道事实,说明他没有资格继承帝位。上官太后乘车往未央宫承明殿,下令宫廷各门,拒绝原昌邑国官员入宫。贺朝见上官太后后,乘坐辇车,正准备回温室殿,禁宫侍从宦官中黄门宦者已分别掌握宫门,等到贺进去,立即关闭,昌邑国臣属被隔绝在外,贺问:“这是怎么回事?”霍跪下报告说:“皇太后下令,不准昌邑国臣属进宫。”贺说:“慢慢吩咐就是了,何至于搞得吓死人?”霍下令把留在宫内的昌邑国臣属,全部驱逐到金马门之外。车骑将军张安世率领羽林军就在宫门外打尽,逮捕百余人,送到司法部廷尉诏狱羁押。霍命弗陵时代的宫廷随从宦官中臣,看守贺,下令左右:“严密保护他,万他因别的原因死亡,或者自杀,我会辜负天下人的委托,背上弑君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