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别哭，我的女孩

“克里姆！听我说！”苏娜脸上满是焦急，拼命大声喊道。

她自得知响尾蛇伯爵的死讯后，就知道事情朝她所想的最差的方向发展了。所以她在发现希罗在匆匆回到城堡现身了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踪影，就连忙骑着索罗亚斯火烈鸟赶来了。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弟弟，更了解克里姆。

“你在信上不是说愿意娶我吗？现在我应约前来，难道你要背弃承诺吗？把剑放下，克里姆，然后我们就结婚，好吗？求求你把剑放下！”说到这里，苏娜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哀求着让克里姆把剑放下。

克里姆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压抑已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差点连剑都握布纹。之前他一直逼自己不要掉眼泪，因为他不想显得悲伤怯懦，他想要从容赴死。所以除了在最开始得知父亲死讯的时候掉了眼泪，这三天下来他就再没掉眼泪。

在拼命赶回来的路上没哭；在身心俱疲却遭遇了手下背叛的时候没哭；在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悲痛欲绝而城堡中却正在歌舞升平的时候没哭；在自己大哥说着诛心之言的时候没哭；在决心自杀跟希罗说着最后的遗言的时候没哭。可现在，看到赶来的苏娜，听到她说的这一番话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话啊。只要他点一点头，放下手中的剑，就能实现他从少年慕艾时期一直到现在都一直孜孜追求的东西。

可是，太晚了。

“我很高兴，苏娜！”泪流满面的克里姆脸上现出由衷的笑容，“可是，太晚了。我不能娶你了，对不起，苏娜。”

“但我希望下辈子还能遇到你，那个时候你依旧是美丽娇艳端庄大方还带着点小蛮横的贵族小姐，而我也依旧是那个帅气的坏小子，在认识你之前可能还有点花心。但你不再是金鹰家族的小姐，而我也不是响尾蛇家族的少爷。我们两家没有仇怨。所以，我们会顺利的相恋，结婚，生一大堆小孩，然后一起慢慢变老。这期间肯定会有争吵，但我会让着你。”

“再见了，苏娜！”克里姆最后看了拼命骑着索罗亚斯火烈鸟赶过来的苏娜一眼，猛地拿剑往里一划，便感到一阵冰冷划过自己的脖子，某种温热的东西开始往外喷，那是血，他知道。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力随着往外喷涌的鲜血正飞速流失着，很快就失去了支撑自己继续站着的力气，他动了动嘴巴，企图在摔倒之前最后对苏娜说一句话。

倒在地上的克里姆觉得四周的噪杂声一下子小了下去，世界似乎在离他远去。恍惚中他看到一名青年正拦住一名明艳的少女说着什么，青年脸上是流里流气的笑容，他似乎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将少女气得涨红了脸，明媚的眼睛中简直要喷出怒火来。

暮春明媚的阳光下，少男少女的脸庞显得那么的青春而朝气，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季节，连空气都在散发着缱绻的美好味道，仿佛要透过画面涌出来。

原来我以前那么流里流气啊！意识濒临涣散的克里姆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说的话：

“你就是金鹰男爵的女儿？你真漂亮！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能追你吗？”

当时的苏娜显然被他的话气到了，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不能！”

真有个性！当时他想。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克里姆。”对啊，当时他甚至还不知道苏娜的名字。那时的他完全还是个大孩子，爱情上根本没开窍，只听说金鹰男爵的女儿长得很漂亮，被称为“金鹰领之花”，听过就抛到脑后了，哪里会去特意打听苏娜的名字？

克里姆的意识渐渐涣散，似梦非梦中他依稀听到了苏娜的哭声。

别哭，我的女孩。

苏娜捂着嘴瘫坐在索罗亚斯火烈鸟的背上，失声痛哭，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再没有勇气前进一步。脑袋里一直回放着克里姆倒地的那一幕，她看清了克里姆倒地前说的是什么，他说：“再见，。”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最爱的其实一直都是克里姆。哪怕在和鸣蝉子爵在一起的那几年，她也会时不时的想起与克里姆在一起的时光。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她之前一直不愿承认，因为她觉得自己既然和雷恩哈德结婚了就该对这份爱情忠诚，就不该还想起克里姆。所以那时她不仅逃避这个事实，还时常逼迫自己不要想起克里姆。

和鸣蝉子爵离婚之后的这段日子来，她经常会想起从前的日子，而想的最多的就是和克里姆在一起的那几年。

她想起一开始的克里姆很不要脸，经常会说些近似于调戏的话，她那时候觉得他实在是太讨人厌了。但渐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乍一看上去挺不正经的男人。可能是在他找各种理由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找了整整一年理由的时候；可能是在他极力收敛着自己的大少爷脾气，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的家人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他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在她面前各种表现，偶尔出丑，出丑之后尴尬又满脸笑容的看着她的时候。

她的心早就在克里姆的身上了。所以在鸣蝉子爵背叛她之后，她整整忍耐了一年半。这里面固然有她不想让秀尼斯失去父亲的缘故，但何尝没有因为自己心里还有克里姆而对鸣蝉子爵心怀愧疚的原因呢？

没错，鸣蝉子爵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不仅养了情人，并且连私生子也有了。而她只是偶尔会想起克里姆而已，但这在她看来也是一种背叛，精神上的背叛。所以她才能忍耐了整整一年半，要不然以她少女时期果决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忍上一年半。

她在和鸣蝉子爵离婚之后就有想过和克里姆结婚，只要他还爱她，不嫌弃她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并且还带着一个孩子。但她不能说出来，不仅不能说出来，还必须在家人面前极力掩盖自己的想法和情感。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家族和翼蛇家族、响尾蛇家族之间的矛盾有多么的不可调和。她不能让父亲和希罗发现自己还爱着克里姆，那会影响父亲和希罗的判断和计划。而在当时的种情况下，影响父亲和希罗的判断和计划等于为他们增加危险。她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的私心而置自己的家人于不顾，所以她必须装作若无其事。

所以你要知道半个月前克里姆出现在金鹰城堡的时候，她是花了多么大的力气和毅力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现在，克里姆死了，死在自己面前，她终于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索罗亚斯火烈鸟降落在地面上，苏娜几乎是摔下索罗亚斯火烈鸟的背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克里姆的身边，抱着他的尸体泣不成声。

希罗骑着翡冷翠风龙王降落在了庭院里，看着抱着克里姆的尸体痛苦的苏娜默然不语。

他忽然抬起了头，望着天闭上了眼睛。他本没有打算杀死的克里姆在自己面前自杀；自己敬爱的姐姐失去了挚爱，正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原本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他清楚的知道当年两人是多么的相爱，在克里姆被禁足之后，自己姐姐又是度过了怎么样的一段撕心裂肺的时间。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是，自己？

十九岁的希罗在这个晚上第一次认识了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并第一次在这名为命运的东西面前尝到了无力感。

他心中突然觉得满不是滋味，并不是后悔与翼蛇领、响尾蛇领打的这两场仗，他只是有些迷茫，有些不明白自己打这两场仗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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