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行露》

我也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可我不能这么给蔺继相安慰,因为这个安慰很可能会耽误了他该有的果断心性。

“不,我已然是秦王妃,且为秦宫长使夫人。”

我语音坚定。

蔺继相无视我的坚定,他轻描淡写的驳了我要他死心的用心。

“我知,可秦王在这齐溪宫留宿过吗”他轻笑。

我哑口无言,对于他四两拨千斤的口舌寻不到反压回来的破点。

蔺继相在秦宫有人,他知道嬴政的公众举止,何况嬴政没有在这儿留过宿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对我和嬴政的关系有所掌握也在所难免。

“那是我的事情。”我用强词辩驳。

他笑意更浓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说的甚为自信。

听到他信口言说的话,想着他对红衣少女的笑,再闪过发觉我不爱他之后夜梦惊魂的颤栗感觉,我加浓了我的冷酷之色

“早已不是了。”我话音很是凉薄。

听到了我的话,可是蔺继相一副不愿意相信听到我话的模样。

“你说什么”

他很激动,脖颈处的青筋暴突,看似可能分分钟豁出一切的失控。为了不刺激他、使他做出极端的事情来,我只好暂时休战。

“这就到了,林琴公,请!”

我在暖房殿外对激动着情绪的蔺继相请礼。

蔺继相聪明绝顶,他分得清目前的形势、也通透我的小心思,更知道此时我不想讨论,他逼迫也是无用功,所以他暂收气恼,在暖房外有守卫的宽阔视野范围下对我躬身谢礼,请我先入内。

暖房的根基和其他宫殿一样是用石头打磨的,只是窗户较平常建筑大了许多。窗面是由云母片镶装而成,在阴雨天和光亮不足的时段,尤其是冬季的冰冷时候。这里有从人不间断的用炭火熏烤,暖房既暖又亮堂。

暖房内有不少的从人熏烤香木,也有端茶倒水的从人室内待命,所以蔺继相和我没有多做交流,只是从他骤急骤停的弦音中我可以听得懂他的郁闷和煎熬。

“啪啪啪——”

蔺继相再次暴怒停音的时候暖房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鼓掌的声音,我一惊,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夫人竟然站在了那里。

因为蔺继相的愤怒,我看到赵夫人的那一霎那就起了身,万般恭敬的过去施仪,以此寄予蔺继相能够明白我在暗示他赵夫人是很重要角色的希望。

“给赵夫人请安!”

我蹲伏下去。怕赵夫人揪了蔺继相没有下跪请安的错。忙抬眉笑问:“奴妾不知赵夫人要用暖房。失仪了。”

暖房有好几间,照理说赵夫人不开口征用我在用的这间,我完全不用主动让出房间,可是我这会儿必须对赵夫人恭敬有加。希望以此能够吸引赵夫人所有的注意力。

可是,赵夫人的目光依然停在了蔺继相的身上。

“不妨事,本宫是听着琴声来的,你起身吧。”

她让我起身,我不得不起身。见她在我起身之后有往里走的意思,我继续杵在原地拦住中央道行不妥,我拦也拦不住,于是只好移步偏侧、给她腾了最中间的道路。

蔺继相不闻不问赵夫人的靠近,他清傲着面色。又重新调试出了柔和的旋律。这是蔺继相这一天弹奏的最平和的音律,我听得,知他在平复我的紧张,想要告诉我凡事有他在。

可正因为有他在,我才不得不提心吊胆的怕了赵夫人。

赵夫人似笑非笑。淡雅的听着蔺继相的弹奏,并在蔺继相平弦之后出言评说了一番。

“好一曲《行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

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

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曲折幽婉,格调高昂,好词亦好曲,此位琴公果真如同传言中所说的傲慢不羁。”

她的语色不惊不火,语意有褒有贬,倒叫人一时说不上她是在表达何种情绪了。

听不出好坏,我只好以坏的结果来对待。

“林琴公乃仙游大家,秉性淡漠,规礼无多,还望夫人宽恕则个。”

蔺继相不跪,我不想勉强他跪,我只能尽量的帮他周旋。

赵夫人缩了眸眼。

“秉性淡漠本宫看他对溪夫人倒是很动**啊。”她讶道。

赵夫人这么说,那就是她看到了我和蔺继相在一起的场景了,可刚刚我和蔺继相并没有多做交流啊,她从哪儿看出来的呢

还是,她在诈我的话

“夫人说笑了,奴妾与林琴师一向只谈曲乐,不论情、无观色!”

我已经对嬴政说过我和蔺继相只是学习琴艺,对赵夫人自然也要这么说。

“是吗”赵夫人笑了,笑的甚为惊异,却又惊异的刻意,问:“方才本宫不期然于通径处隔林听到溪夫人的声音,本想着走出来和你说会儿话的,可赶走间无意听了那么一耳,仿佛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呢。”

我慌惊,瞠目呆站着;蔺继相身子一动,也冷下了面色。

赵夫人不能知道我和蔺继相的关系,若是她知道…蔺继相若是出手,那赵夫人必是凶多吉少的,我还是尽量弄清楚事情的真伪才好避过无谓的灾祸。

“来的路上,奴妾记得风大气寒,并未多言。夫人说听着了奴妾说话,莫不是听岔了,是她人的玉言”

我想知道赵夫人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我说话,若是听到了,她又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

见我问话,蔺继相暂时放大了些本已紧缩发硬的瞳孔,身子的僵硬度也松懈了不少。

赵夫人懒懒昂着头,傲慢开了口。

“别人的口音或许本宫能听岔了,可溪夫人的不会。溪夫人人美语甜,柔中带骨,字字句句能摄心夺魄,别说是本宫,就说是这秦宫中的任一人,怕是也不能听错了你的声音吧。”她赞中带刺。

没有听到我需要听到的答案,我只能继续追问赵夫人。

“夫人言重了,奴妾如何敢当得起如此抬举,莫不是夫人听到了什么奴妾说错的话了如若奴妾哪一言不如了夫人的意,还望夫人指正,念奴妾初触,莫要与奴妾计较才是。”

我又急又恐,这忧虑的情绪一半给赵夫人看,一半也是给我自己的真实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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