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尸位素餐

张以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和后世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异,个人在求生存,国家也在求生存,他以前认为自己有着在见识上的先天优越性,但后来却越来越沮丧的发现,这个时候的人其实并不比自己蠢。

自己有着近千年的发展眼光,但回到现实,却发现自己的治理能力比不上一个大宋的县尉。

在三府路如果没有周家的帮助,凭自己想要占据一个州县,简直是痴人说梦,周家借助了自己的几个方子就能将生意做到整个大宋,包括大理吐蕃和西夏,如果是自己操作,不是没有可能,而是要慢很多年。

这就是一个接地气的问题,火雷的出现改变了身边人的认知,他们认为打仗变轻松了,于是大家就彻底的改变了对张以的怀疑。

但是张以很清楚,自己如果不能稳固好官员的框架,自己连一个州县都治理不了,更不要说带着十万大军做战。

三府路以前的基础不差,自然条件更是优越,相比饱受战火摧残的北方,这里的问题要好解决的多,最大的问题是解决近五百万人的生计问题。

生产力的爆发和生产关系是密切相关的,自己只是将体制朝前推动一小步就能做到,废除部分奴籍,将田地相对公平的分发下去,这个难度对于自己来说不大。

但是对于大宋的世家大族和士大夫阶层就难度很大,这只是一个观念意识的问题。

无恒产者无恒心,要想自己身边的人铁了心跟着自己,那就要让他们有归宿感,张以认为自己并没有刻意的去做什么让别人死心塌地感恩戴德的事情。

比如在和周家的利益分配上,他也坚持自己的收益,比如三府路新的官僚格局,他也没有刻意按好恶去进行排布,在军队的问题上,他更是放心的使用新人,军队没有监视机构,甚至都没有设置监军,更不要说像大宋一样设置密谍司了。

张以认为这样做很自然,他认为让别人不饿肚子是人性,现在三府路监牢里的犯人都一天两餐米饭。

可张以越是这样,身边的人凝聚力却越强。

周家现在作坊的收于每个月都有账目报给张以,如果不方便,直接就将钱拉去在潼川府的侯府,现在侯府有了女主人。

钱庄和税收就没有进侯府,这就是欧阳毅和周兴安排了,张以没有说怎么用,大的方向不出问题就行了,所有的钱粮物质全部归他们调配。

这就给了他们很大的操作空间,三府路一个季度都有近千万两的进出,但贪渎的事情很少发生,你信任我,我还你一个信任,新兴晋升进三府路的官僚没有辱没张以的信任,当然,这和三府路的俸禄高也有关系。

张以自认为没有欧阳毅和周兴以及范阳他们的能力去处理三府路的繁杂事务,不是没有时间,而是的确没有能力,很多时候和他们商量事情,张以都觉得自己并没有智慧上的优越感,相反还有挫败感。

看到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处理问题老练成熟,往往能顾及方方面面,但自己很多时候是按照自己本身的简单想法去看待大宋的问题,这在很多问题上就和他们有了认识上的差异。

如何去弥补这些差异,张以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就不发表意见,只要不是违反人性的做法,张以大多是认同,然后就闭嘴藏拙。

张以越是这样做,不但威望没有下降,相反还越来越高,有时候令到张以哭笑不得,大家误认为张以是绝对的认同和支持大家。

在齐小娥出任县令的问题上,开始大家认为是张以出于关照自己人,到后来齐小娥表现却是令所有人眼前一亮,再后来齐小娥辞职,张以没有出面,因为这是府尹要解决的问题,和自己关系不大,但欧阳毅却将这件事情上报了。

一个县令的去留其实按制度有影子内阁做决定就行了,但齐小娥身份特殊,齐小羽是最早跟着张以在蓬州起兵的人,大家都认为是张以的心腹之人,不然一个女人再优秀也没有出来做官的道理。

张以却要欧阳毅自己处理,自己一个字的意见都没有给,欧阳毅马上找到张以当面说了这个事情,张以没有细想就准了。

很快这个事情张以就忘了,但三府路却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说张以越来越有气象,连三府路唯一一个四星将军的妹子,还是一开始就跟着起兵齐小娥从县令位置上退下来了。

什么是气象,能包容,能以大局为重,这就是气象,张以听到周兴给自己讲这些的时候哭笑不得。

其实张以任命齐小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在后世女人做总统元首的多了去,但现在毕竟是大宋,原来这个传统是不能随便打破的,女人能力无论多强,始终好事要以相夫教子为主。

想到这些,张以都感觉好笑,嘴角微微上翘。

“侯爷是想你两位夫人了吧”张叔夜笑着走过来问道。

“张大人说笑了,我一路上都在想西南三府路的问题,现在流民太多,三府路压力太大,欧阳毅他们都快顶不住了”张以从火堆旁边起身说道。

“嗯,这是个大问题,让侯爷费心了”张叔夜示意张以不用起身,自己也找个马扎坐下来。

“张大人,王爷还好吧”张以问道。

“一路赶路太急,王爷要小息一会,饶是老夫身子还硬朗,也是有些吃不消啊”张叔夜笑着说道。

“说道流民,还真要请教张大人,您是馆阁官,也是我大宋数得出的能臣,我想问问以往没有兵灾的时候,一般是如何处理流民的”张以拱手道。

“不敢当侯爷请教”张叔夜接过崔寻递过来烤肉,他过来就是想吃这东西,烤肉张叔夜也吃过,可就觉得张以他们弄得好吃。

看到崔寻还在他的马扎旁边放了一个扁铜壶,张叔夜笑得很开心道谢。

咬了一口冒着油的羊肉,又拿起铜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酒,张叔夜似乎很享受的哼了一声。

“侯爷,我们在这里喝酒吃肉讨论流民,似乎不妥啊,这要是朝中御史知道,又要给我窝心锤啊”张叔夜放下铜壶说道。

张以笑着摇摇头,准备不谈这个话题。

“流民,其实朝廷从来没有用心去管过,黄河,两淮,湖广,那一年没有洪涝灾害,哎,谁又真正去管过啊,以工代赈,开常平仓,编于厢军,无非就是这样,杯水车薪啊,老夫前年去山东征讨宋江,看到八百里梁山泊,吃惊不小,这是黄河决堤形成的一个大湖泊,想想多少人没了祖业田,流离失所,我查了户部的资料,根本就没有关于梁山泊的记录,我大宋尸位素餐者何其多啊”张叔夜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