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 杀了我!

脚下的步伐小心翼翼,林楚悄无声息间朝着那怪异的声音发出地而去。越是靠近,那咀嚼的声音越是清晰入耳,听在林楚耳中却也让他更觉不适,只是此刻,心中的惊惧也是缓缓消失,更多的是好奇罢。

咔咔!

近了,更近了!

隐藏在一座墓碑之后,林楚探出头去,顿时看到了令他眉头直皱的一幕!

这是一个白衣年轻男子,满头黑发蓬松凌乱,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块森白的骨头,不断咀嚼着,不经意间露出的牙齿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林楚心中惊骇,再看那白衣男子,胸口血迹斑驳,能够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心中更觉惊讶,这人心脏都没有了,哪怕对于强者来说不会致命,但也不应该如此生猛才对。再一看,那白衣男子身前,还躺着另外半截身体!

半截身体!只有腰部以下半截,虽然因为夜色模糊看不真切,但隐约能够看到骨肉模糊的凄惨模样。

夜下,墓碑,吃人的人,或者说吃人的鬼?

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不令人悚然,若是换个胆小的人来,恐怕不说肝胆俱裂也要小腿颤抖。林楚忍住反胃,皱眉的看着这一幕。那白衣男子并没有发现林楚的到来,依旧专心致志的对付着眼前的‘食物’。

这家伙到底是谁?事实上,林楚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只是此刻还不能确定。想了想,他就这么站在墓碑后面,身体仿佛化作了无尽夜色,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已然无喜无悲。

这是一种境界,心念一动间,外界的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了,众生百态,他也如是天涯陌客。

无疑这很讽刺,心境修为的增长赋予了他越加出尘的心态,如果有不食烟火的谪仙,想来也是说的这一类人吧。可认真说起来,这到底是修为的进步还是修为的退步呢?无视并不代表着冷漠,也不应该代表着冷漠,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与视苍生如走狗的那命运之神又有何不同呢?

林楚浑身一震,自动退出了这种状态,心境在这一瞬间有了些许波动。

与此同时,那低头咀嚼的白衣人终于停下了动作,缓缓抬头,一双空洞洞的眸子看向林楚所在的方向。这一刻,林楚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但他后悔吗?他不知道,至少此刻心中应该是欣喜的。本非无情人,难做无情事。尽管说天道无情,想要跨入武道至高境界走无情无欲是相对最为平坦的一条路,但那样即便成就了己身无敌,还能是当初的自己吗?

至少林楚不愿如此,他不是无欲无求,相反他有很多欲望。只是,谁又能肯定这样的欲望不会激出更强的浪花呢?

林楚一步步踏出,目光看着白衣人,而后者此刻也是看向他。

“人族?”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又像是初次学会说话,总而言之,这声音吐字生涩,宛如机械。

林楚脑中轰然一震,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白衣男子必是那随自己一起进入的天才之一,只是此时此刻,怕已经死了,现在的白衣人已然是昔日的神魔了。

先天神魔种子中留着昔日神魔的一缕先天精气,这些先天精气一旦感觉到生灵靠近便会强势占据生灵的肉身,借此复活。当然复活后的神魔已然失去了远古时候的种种神通,只能从头开始。

但这种死而复生的能力又未尝不是其他众生所羡慕的呢?

“你是什么种族?”林楚好奇问。

“夸神族。”白衣人开口。

夸神族?林楚不由心中一阵惊讶,这夸神族昔日也算是一个极为强势的种族,他们是大地的宠儿,生来就具备种种关于大地的神通。大地是万物之母,厚重之德承载一切,这些夸神族只要站在大地上,身体内的力量就会源源不断,且先天立于不败之地,除非以绝对的力量差距轰杀,或是将他们带到空中水里,否则根本难以战胜。

“既已重生,又何必吃这人?”林楚叹了口气道。

“吃人?”白衣夸神闻言一阵哑然,随后道,“这是我们的本能,就如你们眼中的禽兽一般,你们人族不也猎食万物吗?对我来说,你们又有何不同?”

闻言林楚反驳无力,仔细想来却也是这样。人族猎食万物,那万物又为何不能猎食人类?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只是平日里不会有人去想,或者说想也只是会想当然的觉得人本就是万物之灵,本该有特殊的权利吧。

“你看这夜色有什么不同?”夸神突然问道。不等林楚问,他再次开口,“在我看来是土黄色的,世间万物都是如此。”

林楚一怔,随后恍然,进而又思索,是不是每个种族看这天地都不一样呢?

“杀了我?”夸神看着林楚,语气很平淡,仿佛根本无关自己生死的话题。他刚刚重生,力量太弱,怎可能敌得过眼前人?

林楚沉默,夜色下他的脸色一片平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夸神族白衣人也不急,静静等待林楚的答案。

该杀了他妈?从道义上来讲,尽管知道万物吃人是对的,但也无法接受。但心中为何会有这么一丝迟疑呢?不待他开口,白衣人突然痛苦的挣扎颤抖着,双膝跪地,双手猛地抱紧脑袋,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林楚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杀了我,杀了我。”白衣人的声音响起,撕心裂肺,但却又是另外一道声音。这是作为白衣人本身的声音,不是夸神的。

皱了皱眉,林楚知道夸神的意识并未彻底将白衣人本身的意识击杀,两者间现在开始了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杀了我,快点杀了我,我不想变成吃人的怪物。”声音很微弱,似乎败局已定。

林楚迟疑了,他再次迟疑了。他本不是这种关键时刻手软的人,但此刻他却真的无法痛下杀手,尽管他知道对于白衣人来说,杀了他是一种解脱。

生命究竟是什么?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经历太多痛苦与孤寂,既然如此,又为何会有生命的出现?

夸神的意志逐渐占据了上风,那双眼睛开始变得冷漠,仿佛天神俯视众生的神眸。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这是白衣人最后的意识,或许对于‘自己’吃掉同类的一幕他清楚的看在眼里,可以想象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的痛苦,但却无能为力。

人族之所以是人族,终究与万物是不同的啊。

林楚一声叹息,并指如剑,一道雪亮的光芒划过,白衣人,或者说夸神男子身体僵硬下来,紧接着脑袋飞出,鲜血如柱。

一道略带解脱和疑惑的声音传入林楚脑海,让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