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濒死

胡八道受的伤很重。

一柄冰冷的双刃匕首,就这么硬生生地刺进了他的胸膛!如果没有冰霜领域无尽的寒气支撑着残败的肉身,只怕他早就倒下了。白色的冰屑覆盖着他的身体,尤其是胸前伤口处,咕咕流出的鲜血已经冻结。极度的低温寒冷,使他暂时感受不到那锥心的疼痛。

胡八道低头望了望胸前的匕首,微微苦笑。

这是他经历过的最凶险的一战,也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不借助任何外力地独自面对敌人。现在他才明白,即便到了高级法师的境界,依然是个脆弱到被捅一匕首就可能要挂的脆皮!

胡八道微微一皱眉,体内有种不适的感觉,所谓很轻微,但他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

匕首上淬过毒!

震惊过后,他又释然一笑。

那么强大的刺客,有意留了这么精心准备的后手,怎么可能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远遁离去呢?

胡八道闭上眼,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感受着体内有力的心跳。

害怕?

不,在确定致命毒素已经侵入他的血液中后,他此时并没有觉着多么害怕。相反的,心底有一种得以解脱的快感,以及对将来的迷茫。

他忽然想起了艾希,那个永远背负着统一弗雷尔卓德使命的傻女人,没了他,她怎么办?阿瓦罗萨的大祭司和长老们一定会拿部队全军覆没的事情说事;还有沃利贝尔和瑟庄妮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那个神秘的丽桑卓。

他又想起了千珏,他们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先遇到的生灵。他死了,光明教会的传承就真的断了。羊灵一定会很失望吧!狼灵呢,他是不是也会感到难过?

还有艾克,这小子把友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肯定会伤心的吧!

还有黛米,这丫头估计会开心得不行。毕竟再也没人惹她生气了,不是吗?

莎拉姐一定会为我流泪吧!

忧虑,寂静。这是胡八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着身处死亡边缘的感觉。

最后,胡八道想起了模糊的前世。

一片朦胧的记忆让他想不起具体的人和事,但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他在意的人,和在意他的人。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死去,就能回到前世了也说不定。

菲利普等数十名学生怔怔站在几十米外,观察了冰霜领域中央的胡八道好一会儿,确定暂时没什么危险后。终于怀着一开始的震惊,和对未知的敬畏,慢慢向胡八道站立的位置走去。

“大家小心,他的状态不太正常!随时做好施放防御魔法的准备!”一名高级学生小心地喊道。

众人虽然来得晚,只看到胡八道施展最后一道寒冰魔法——“冰霜领域”逼退小丑萨科的那一幕。但毕竟胡八道是皮城合法居民,却在皮城遭到了刺客的刺杀,还是激起了这群学生的排外情绪。

对于一个受害者,再称呼其为“大色魔”,就显得太不人道了。所以他们开始用“他”,这个万金油式的称谓来称呼胡八道。

菲利普表情有些凝重。他并不赞同大家靠近胡八道,那个人太危险!但无奈这群被好奇心支配的学生根本不会听进去他的劝解。

听到那个高级学生的警告,菲利普不禁在心里暗暗冷笑。“防御魔法?就这一招一颗冰晶化作一片冰霜领域的强大魔法,没到高级法师中阶,能做得到?他真要发狂攻击你们,就凭你们几个中级法师的防御魔法,有个屁用!”

不过菲利普作为学院纪律会的会长,有监督保护同学的责任,见大家都慢慢向胡八道靠近,他也只好小心跟上。

胡八道没有动,一直站在雪地上,闭着眼睛,缓缓地呼吸。

见胡八道没有反应,小心翼翼挪着步伐的众学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小心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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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几百里外的安德鲁部落,一头飘逸的银发垂肩的艾希独自坐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部落外的风雪。

当莎拉拿着食材从厨房回来的时候,看着呆坐在椅子上的艾希,惊叫道:“艾希,你——你怎么哭了?”

除了母亲死的时候哭过一次,就再也没流过泪的艾希慢慢抬头,晶莹的泪水划过她精致冷艳的脸庞。

“莎拉,不知道为什么,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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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学院学生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伫立在雪地上低着头的胡八道耳朵微微一动,眉头略皱,显然对这些来打扰他的学生感到很不满意。

菲利普领着众学生,走至离胡八道二十米的地方站定。

之前离得远还没感觉,现在走进了胡八道的冰霜领域,他才感觉的周身刺骨的严寒,以及那寒冰魔法遗留的元素威压!这还是胡八道没有敌意的情况下的无意识操控!菲利普相信,只要他现在散发出一丝杀意,眼前这个人,一定能秒杀身处冰霜领域内的自己!

“菲利普,你说点什么吧!”几个学生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对菲利普说道。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菲利普酝酿了一下情绪,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向前踏了一步,对胡八道说道:“我们是魔法学院的学生,我是菲利普,纪律会的会长。你——你还好吗?”

在这种情况不明朗的时候,率先表明身份,是首要的。年仅十七岁的菲利普自以为是地想到。

但胡八道没动,也没回答。

见没反应,菲利普有些尴尬,与身后几个同学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们没有敌意。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说出你的需求,我们会尽量帮忙的!”

菲利普心想,自己都把姿态放这么低了,只要是个人,都会心怀感激地开口了吧!

但胡八道依然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睁开。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任何反应,年轻的菲利普心中微怒,正打算回头,忽然一个苍白中带着点温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把我的遗体,送回弗雷尔卓德,阿瓦罗萨。”

菲利普猛然转身,看着依然闭着眼睛的胡八道。声音太小,他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菲利普问道。

一个慌乱的脚步声在众学生的身后传来,越来越近。

“让一让,快让一让!”

闻讯赶来的凯特琳穿过人群,一把推开了菲利普。看到身上被雪白冰花覆盖的胡八道,凯特琳震惊地睁大双眼,心中莫名地一阵刺痛。

一路跑来,重重喘着粗气的凯特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深蓝色的警服,而是一身洁白的连衣裙。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已经看出情况不妙的凯特琳盯着插在胡八道胸前的匕首,颤抖着声音问道。

此时因为致命毒素的侵蚀,胡八道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在他昏昏欲睡之际,凯特琳的声音像是一针强心剂,打在了他的身上。

胡八道缓缓抬头,睁开沉重的双眼。浑浊的瞳孔神光一闪,看着眼前一身连衣裙婷婷站立的女人,他激动地伸出手。

“你终于来了!”

凯特琳一惊,冲过去搂着了要倒地的胡八道,双目含泪。

“你终于来了,艾希。”这是胡八道没说完的话,最后两个字,胡八道已经用心满意足的眼神表达出来了。

凯特琳紧紧搂着胡八道,心中又后悔又悲痛,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