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云惠死了
康熙四十三年中秋,家宴并没有因为弘晖的病故和德格格的死而取消。·对于这个家宴,府里各路人马都有着各自的思量。
尽管乌拉那拉氏并未完全从弘晖的病故阴影中走出来,可是因为又出了德格格的事情,为了扫除府里的晦气,也为了让外人看来贝勒府一切如常,于是格外上心。
李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德格格出事后显得格外低调,就连小顺子这边通过各方面打探来的消息都说李氏每天只是照顾着弘昀和弘时,连屋子都很少出。
而胤禛这边,他让小顺子带过来的消息中隐约带着提醒,似乎暗示着这场家宴并不简单。通过胤禛的话里深意,小顺子猜测这次中秋恐怕还有些不为人知的计划正在进行着。
不管这些主子们在想什么,府里的仆婢们却是忙碌开了,因为凑办热闹的节日家宴同时意味着加餐和赏赐。
中秋的家宴安排在戍时后华灯初上的菊园内。圆月高悬天际,月华如水,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馥郁,满目秋菊开的正好,席间放着肥美的螃蟹和用蟹黄蟹肉做成的菜肴,配着暖胃的桂酒,着实让小吃货钱氏兴奋不已。
看着钱氏雀跃的小脸,我小声对她说:“今天恐怕这顿饭吃的不会很太平,你要是真想吃,等下开席就赶快吃,若当真没吃够也无碍,想吃什么记下,以后我做给你吃。要·”
钱氏一听,撅嘴说道:“每次这种宴席都是一桌子好菜却让人吃不踏实,真是暴殄天物,着实浪费。你说好好的埋头吃饭不行吗?干嘛非要在饭桌上斗来斗去的,吃饱了心情就好了,再美美睡上一觉,各过各的小日子多好。”
我听她这话,噗呲一笑,说道:“说真的,若天下人都是像你这样想,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
说笑间,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就入了席。身后的小顺子近了一步附耳道:“主子刚才传话说,等会不管有什么动静,两位格格都不要惊慌,诸事妥当,无须担心。”
我听小顺子耳语的这句话后神色一凛,心道:看来有些事已经按计划在办了,德格格的案子恐怕很快就能结案。
虽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心里不知怎地总觉得不踏实,总觉得有种会出大事的预感,不由往李氏那边瞥了一眼,见她难得安静地吃着东西,也不与乌拉那拉氏抬杠斗嘴。反常必有妖,这让我愈发有种不对劲的焦躁。要·
在提心吊胆的担忧下,宴席却无波无澜的过了大半,还剩最后一道菜上完,用过后就差不多可以散席了。就在低头吃着菜思量胤禛的计划或许落空时,突然感觉一丝异动,还没来得及做想,就听见小顺子大呼一声:“格格小心……”
小顺子的话音未落,一个身影重重扑在我的身上,随即我听到了云惠的闷声一哼,然后就是东西摔碎声、打斗声和呼喊声。
我下意识接住从身上滑下的云惠,就见她的胸口没入了一柄匕首,殷红入目的鲜血刺得我满眼生痛。
“云惠!怎么会这样……”钱氏最先反应过来,她和我一起扶住云惠的身体,哭喊道。
我看着被胤禛安排的侍卫团团围住的那个身穿内侍衣服的人,整个人才瞬间从茫然中清醒过来——刚才云惠替我挡了致命的一刀!
“救人……快来救人啊!”我哆嗦着双唇从嗓子里发出让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凄厉喊声。可是场面太乱,明明很尖锐的呼喊声却无法避免的被盖了下去。就连呼喊小顺子过来帮忙的的声音,小顺子都没听到。
看着怀里的云惠脸色开始苍白,我的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这一刻我很后悔学的不是外科,否则就能想办法救她。即便在这种医疗条件下,她的伤太重未必能救活,但至少还能有试试的希望,可是现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鲜血沾染了我的衣袍和双手,只能看着她的生命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还记得吗?我答应过替你做主指婚,你还没和他在一起,你还有娘亲和弟弟要养……你不能死……不要死!”这一刻我不愿去想太多,只是天真的告诉她未来的希望与值得憧憬的事,希望她能够有求生的意志坚持到有人来救她。
“姐姐……你没事就好,好想念娘亲……弟弟,好想……再看看令狐哥哥,可惜……看不到了……,这辈子不能再陪姐姐了……,姐姐……好好活着……别让我白死了……”云惠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着话,目光开始涣散,声音渐渐微弱。
我和钱氏喊着云惠的名字,却见她迷离的眼神中出现一丝炫目的光华,唇边露出浅笑,喃喃说了句:“若有来世……希望……”
这句话是云惠最后的希望没说出来就闭上了眼,那抹笑容凝固在了唇边,美得让人心疼。我就这样抱着她的尸体,和嘤嘤痛哭的钱氏一起坐在那里,不管身边的打斗如何激烈,也不在意场面多么混乱,就只是坐在那里任由泪水模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停止,有人来到我的身边试图从我怀里接过云惠的尸体。我被泪水迷了双眼,看不清来人的样貌,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人带走她,于是抱着她的尸体不放,哭喊着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救她,为什么……”
“云惠是个好奴才,忠心护主,我会给她一个交代,替她照顾好家人……”胤禛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家人?你知道她家人是谁?你能给她什么样的交代……“我心里难受,脑子里乱糟糟的,脱口说道。说完这话,我的心智也随之恢复,顿时身上打了个激灵,懊恼自己怎么能够将云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这样只会害了她娘亲和弟弟。她已经为保护我而丢了性命,不能让她的家人也因为我的脑抽被牵累。
于是硬生生将话绕开,向胤禛喊道:”在你眼里她只是个奴才,她的家人也是奴才,活该就应该为主子去死的,是不是?可是她才不到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你不是说一切妥当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让那个人又扮成内侍混进家宴,难道你是故意用家宴来引他现身?!可是你没想过家宴上还有你的妻妾,你府里的下人吗?为了诱捕一个人,你拿我们都做饵了是不是?“
胤禛没说话,示意那个侍卫将我手中的尸体搬开。这一次我坚持,在云惠的尸体挪开后站起身,悲戚地看着他,身上云惠留下的鲜血仿佛在与我一同控诉着他的失算与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