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兄弟锋芒

孝康章皇太后去世,政务处于停顿,举国居丧,原本白雪皑皑的京城满城缟素,雍亲王府上下也都褪去奢华换上了青灰色的装束,不敢有半点逾矩之处。

此时已至年关,却因为国丧见不到往年的半点喜庆,年味也因而暗淡不少。索性无论是因为国丧还是春节,这个时候胤禛都是处于休假阶段,除了每天进宫探望康熙的病体,倒也没有太多政务需要处理。于是乌拉那拉氏便提议借着难得空闲在大年三十这天带着府中的女眷一起去了碧云寺为康熙帝的身体和即将到来的新一年祈福。胤禛自幼喜读佛典,广交僧衲,深通佛理,于康熙五十年在章嘉国师指导下连续禅坐,最后大彻大悟,历来被公认为中国帝王之中唯一真正亲参实悟、直透三关的大禅师。所以对于此行也是分外有兴致,便就同意成行。

碧云寺位于香山北侧,西山余脉聚宝山东麓,是一组布局紧凑、保存完好的园林式寺庙。创建于元朝至顺二年,后经明、清扩建。寺院坐西朝东,依山势而建造。整个寺院布置,以排列在六进院落为主体,南北各配一组院落,院落采用各自封闭建筑手法,层层殿堂依山叠起,三百多级阶梯式地势而形成的特殊布局。因寺院依山势逐渐高起,为不使总体布局景露无遗,故而采用迥旋串连引人入胜的建造形式。其中立于山门前的一对石狮、哼哈二将,殿中的泥质彩塑以及弥勒佛殿山墙上的壁塑皆为明代艺术珍品。

虽说如今碧云寺亦是深冬光景,满目萧瑟,却尽显千年古刹的古朴与厚重,烘托出佛家出尘的庄严肃穆。

“山中晓起听蝉鸣,遥对峰岑霁色清。洞壑有年奇树老,梦回疑是在蓬瀛。”沿山势而上,来到寺中,就听见弘历兴奋地吟诵道。

正与钱氏跟在乌拉那拉氏和年氏身后闲聊,听到弘历念得是,笑着说道:“这是你皇爷爷在康熙十七年夏日夜宿于此时所做的,此时吟出怕是不应景了。”

“不应景无妨,想不好弘历小小年纪竟然能知晓皇阿玛早年这首诗倒是难得,可能说出这诗中意境为何?”眼见着弘历因为被打击而憋着嘴不再说话,胤禛笑着开口问道。

听到自己阿玛的鼓励,原本带着委屈的弘历顿时又来了精神,连忙用带着稚气地声音恭敬答道:“回阿玛的话,这诗是儿子在上书房无意中拜读的,依稀记得是皇爷爷作于康熙十七年五月。当时皇爷爷夜宿碧云寺中,一夜好睡,晓起听到蝉鸣之声,这才想起是睡在山中。遥望对面山峰,山色青青,天高气爽,不禁心旷神怡,为眼前景色所醉。在碧云寺山门东向,寺前有一深壑,上有石桥。其周围高柳大槐,松柏参天,均为百年古树,眼望古木婆娑,远处白云孤岫,让皇爷爷产生了如临仙境的错觉。不知儿子说得可有错,请阿玛不吝赐教。”

小小的人儿却是用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中规中矩的说话求教,礼数虽说周全,却也觉得甚是可爱又可笑,这让众人皆是掩唇轻笑,看到儿子的聪慧胤禛面上满是赞许之色。

弘昼见到弘历大出风头,也想在父亲面前表露一番赢得夸赞,却被我一把拉住,暗自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弘昼一向是听话的孩子,在我的阻止下没有再去争抢弘历的风头,只是清澈的眸中露出的羡慕与委屈让我不由心疼与愧疚。

我阻止弘昼的这一幕恰好落入了看向弘昼的胤禛眼中,他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微微思量便对弘昼问道:“你能否也吟诵的出来?”

“回阿玛的话,儿子记得皇爷爷还作过一首。”弘昼面对父亲的问话,下意识看了我一眼,见我点点头,他的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也学着弘历的样子恭敬应话,然后念道:“夏早日方长,南风草木香。清凉飘御扇,荒刹得恩光。”

胤禛点点头,伸手摸摸了弘昼的头,也夸赞了他的聪明,让弘昼顿时开心不已。在两个孩子重新雀跃开怀的情绪下,我抬头迎向胤禛的目光,轻笑敛眸表示感谢,胤禛收到了我的谢意,也轻浅一笑回应,眼神交换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姐姐,你对弘昼未免太过苛刻了些,其实二个孩子还小,自然都希望得到认可,何必为了突出弘历而硬要压着弘昼,便是妹妹我见着心里也是觉得不忍的。”从大殿中祈福罢,来到寺中留客禅房歇息时,钱氏让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耍,自己与我说起适才这事,也不免为弘昼抱屈。

刚才我有意阻止弘昼抢弘历风头的事,钱氏就站在我身边,自然看得清楚。对于我一直有意将两个孩子用不同方式教养,而且也知道我有意从小就让弘昼明白自己与弘历身份位置的做法的用意。但是因着钱氏也曾经亲自抚养过弘昼一段时间,对于这个孩子一向视如己出的真心疼爱,便因为心疼弘昼觉得我的做法有些过于谨慎苛刻。不过她从不会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去说这些事,甚至也会时常教导弘历要爱护弘昼这个弟弟,对弟弟应该隐忍谦让,所以弘历对弘昼也是真心关照,这样一来更加让处处讨人喜欢的弘历显得宽容大气。这也是我乐见的,所以也不曾阻止。

“我知道妹妹你疼弘昼,可是若无大的变故,弘历日后身份必然非弘昼可比肩。放眼当下,满目皆是手足相争,让人看了唏嘘不已,难免不觉心寒。姐姐我是真心的害怕有天这样的局面会在两个孩子身上重新上演,所以我宁可现在让弘昼委屈,也不愿见以后兄弟之间再起兵戈。”我无奈叹息,对钱氏说道。

“不会的,弘历和弘昼都是好孩子,不管往后如何,有我俩在都不会让他们落到兵戎相见的一天,姐姐千万不要因此多想,让两个孩子相扶相助的快乐长大才是正理。”钱氏见我一脸惆怅,也明白我的担心,连忙宽慰道。

我点点头,将话题转向别处,然而内心仍是无法平静,只因为依稀记得历史上对于自己这个孩子最终到底是死于寿终正寝还是帝王之怒都没有最终定论,又如何不会烦恼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