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闪
“果然和林慧说得一样。”林允凡甩了甩酥麻的手臂，永逸飓风般的袭击虽然没能真正的伤害到林允凡的肉体，但两者灌注在兵器上的异能已经相互碰撞过无数次，无论是林允凡还是永逸，他俩的身子都难免有些疲乏了，“因为你每次出刀都会用一样的姿势，做一样的动作啊，蠢货！”
只要掌控住永逸的出刀规律，他无非只是一只速度稍快的猴子而已。假若永逸没有改变进攻的方式，林允凡有把握在接下来的十招以内取走永逸的性命。
至于永逸，在林允凡一棍杀来之时他已经用钢刀护住了自己的身子。而当他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时，手中的直刀已经断了一把，身上的T恤也碎得不成样子。所以永逸索性将黑色皮夹克摔到一边，露出已经深紫发黑的胸膛和肌肉。
无数次劈斩砍刺，他的虎口已经全全崩裂。
“我一直以为我真的无欲无求了。”永逸原地左点右跳，活络活络全身的筋骨，那种二段加速不可能是什么凭空而来的异能。每当他在半空中蹬腿，他腿部的肌肉就要像瞬间松开的绷紧弹簧，那样无疑损耗了永逸极大量体能。
一次又一次的二段加速后，永逸的腿部肌肉已经变得松弛，快速充血使得韧带也变得僵直发麻。要是只凭着体力去维持战斗，想必很快永逸连站都站不起了。
可永逸却还没动用上天给予他的杀戮礼物。
“我想，无欲无求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林允凡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流血，但过度的失血已经让他的视线稍显模糊了。这场决斗很快就要分出林允凡期待已久的胜负，他开始相信赢的会是自己。
“但我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的确。”永逸摆摆手，左脚往前伸出，右脚深深踏裂地板，“所以，就请你暂且把命留在这里吧。”
异能泛开。
利落的一刀击开林允凡的守势，左肋的伤深可见骨。
林允凡朝永逸规则的攻击方向挥出一棍，却一击打空，浅浅的伤口出现在了他的右脸。
一击沉重的脚踢轰在林允凡的后背，大量的异能挤进他的身体，撕毁了背部的肌肉后从前胸爆出。林允凡咬紧牙关回身一跃，棍影急落，却只轰碎了永逸的影子。
虽然永逸还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攻击规律。
但实在是，太快了。
光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扭曲成不可见的线条，风声像是哨声疾哮，然后又悄然寂灭在黑夜中无处可寻。
林允凡好像置身于万丈高崖上岌岌可危，茫然的目光想要在不切实际的幻觉里搜寻到林慧的笑脸。
他感觉到了落寞。
感觉到了沧海一粟的寂寥。
那把钢刀直直的捅穿了林允凡的身子，从肾上刺过，却没有直接要了林允凡的命。
永逸知道自己渴望的是什么。
是杀戮。
但不是一般的杀戮，而是在戏耍猎物之后，再亲手碾碎的快感。凭永逸以前的身体，他做不到，但现在，他就是战争中的王。
这一刀和杀死林慧的那一刀几乎一模一样。
林允凡想，这一刀就算放在怀晓蕾身上，也绝不可能被躲开。
无可匹敌。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吗？”永逸捡起地上的断刃，如果是普通人，永逸大可以随手破毁掉他的某个器官。但永逸不能确保自己是否能精确的在“杀死”林允凡的前提下，给他留下几分钟的活路。异能者的体质实在过太诡异，也太难琢磨了，可能肝脏粉碎成泥，也可能在变态的基因催化下复原。
再给林允凡留下一条命，这是对永逸莫大的威胁。
而林允凡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败了。
“无话可说吗？”那就好办了，永逸慢慢走近林允凡，只要把林允凡的脑袋捣碎，任他的异能再强也不可能重新活过来。
连林允凡手中的长棍都在叹息。
犹如炮击，一个看似软绵绵的拳头从天而落，却直统统地将地面轰成了齑粉。
“这个男人是我的！”****女人歪了歪脖子，浑身迸发的杀气一次一次试探着永逸体内尚存的能量。
“你怎么来了？”林允凡有气无力的问，肾上的伤显然不能夺走他的性命。
但林允凡的人还在，心却已经死了。
“还有我呢。”阿杰从房门外走进，架还没打他的裤腿就已经血红一片了，早知道他就选择和怀晓蕾一样天降神兵，那种酷炫出场方式总比走过一地汤汤水水要好得多，“姐夫你可别死那么快。”
永逸眯着眼，打量着这两名异能者。其中一名永逸见过，是之前在酒吧里的小警察，想必突变之后实力也只是一般水准。
至于眼前的这个女人，强是很强，但即便这两人联手，只要永逸连续使出“一闪”的杀技，绝对可以将他们轻松撂倒。
“你怎么那么没干劲了？”怀晓蕾拍拍林允凡的脸，生怕他突然睡着，然后永远死在噩梦里。
“因为我输了。”林允凡语气淡薄，其实早在这场决斗以前，他的灵魂就已经被永逸一脚踢碎了。
“你不是很想报仇吗？那就握紧拳头打赢他啊！”怀晓蕾干脆一把抽出林允凡腰上的直刀，剧烈的痛觉却没能让林允凡从寂寥无边的落寞中抽回神来。怀晓蕾一怒之下，直接将林允凡踹倒在地，怒喝道：“老大让我们告诉你，别丢了我们秘警的脸！”
林允凡苦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不是秘警了，闾天禄的上级派出了猎人来苏城猎杀我。你们擅自行动与我为伍，想必很快也会被我牵连，还是快逃吧。”
“要逃就一起逃。”怀晓蕾目光灼灼地说，“要战就一起战！”
谈话之间，阿杰已经与永逸厮打在一起。
“不了。”林允凡干脆躺在地上，永逸的一刀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头上，“我累了。”
听罢，怀晓蕾却冷哼了一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林允凡问。
“果然和老大说得一样。”怀晓蕾差点没笑出眼泪来。
“老大说什么了？”林允凡不免询问给了自己二次生命的人，闾天禄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没有闾天禄为他做的一切，林允凡绝不可能变强。
但林允凡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说你打不过永逸的。”怀晓蕾说。
“是，我太弱了。”林允凡无法否认。
“不仅仅是因为弱。”怀晓蕾说，“因为你太渴望复仇了，一个人若被欲望冲昏了头脑，那就离死不远了。”
“他还说了什么？”
以怀晓蕾的逻辑方式，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他说你是废人。”说着，怀晓蕾一拳砸在林允凡的脸上，“这一拳是老大让我打你的，因为你是废人。”
林允凡笑了。
真心的笑了，好像他从没笑得那么痛快过。
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这样笑过。和林慧在一起的时候，林允凡也从没有这样笑过。
这是认命的笑。
林允凡像是生来遭到了上苍的诅咒，父亲的死他无力插手，林慧的死他无力插手，哪怕是搭上他自己的性命也要连累同伴。闾天禄说对了一半，他不仅仅是个废人，更是个带来厄运的卑鄙小丑。
“我们不是擅自行动。”怀晓蕾又说，“是老大叫我们来的，是命令。”
然后她转身面向永逸，阿杰已经被永逸的一柄残刀打得遍体鳞伤。
“老大还叫我问你。”怀晓蕾出手前这样说，“林慧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以后不要抽那么多烟了。
以后你的坏脾气真的得改改了，出去找份工作，让自己充实一下。
我从没有把你当过废人、累赘，哪怕你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也好。我一直把你当做当初救我的那个人，那个穿着脏脏破破，气宇非凡的英雄。
“有些事你不去做，就永远不会有人去做了。”林允凡缓缓从地上站起，两行热泪从铁血男子的双目沁出。
他想林慧了。
做点英雄该做的事。
以三敌一！这场对决他一定要赢！
纯黑色的玄铁黑棍，向命运挥出了最灿烂的一击。
......
三天后，苏城秘警署。
“永逸的事情，你们干得很好。”闾天禄敲敲桌面，至此为止，苏城里那些企图只手遮天的邪恶分子已经被歼灭干净。剩下的异能者，上级会给他们做出特别的安排。
“既然没什么，那我就走了。”林允凡点点头，向闾天禄道别。
当林允凡转过身时，闾天禄才发话问道：“你能去哪里？”
“去可以收容我的地方。”林允凡拉开门说。
“秘警署就是最合适你的地方。”
“但我已经不是秘警了。”林允凡驻足，上级的指令很清楚，林允凡不仅要被开除秘警的身份，更要被各方猎人追杀，直至他死。
林慧大仇得报，林允凡非但没有感觉到轻松、畅快、愉悦，相反，他显得更加落寞，对世界的一切都麻木不仁。正如先前所说，永逸已经夺走了他的一切，在永逸死后，他所能做的，所要做的东西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无论是不是废人，林允凡都和死人无异。或许他会在醉生梦死在苏城的每一个街头，或许他只会在天台静静看着星星，但最后他都会不名一钱的死去，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是林慧让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想。
怎样可以成为一名英雄呢？林允凡再也想不到了。
没有林慧，就算林允凡继续变强，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林允凡已经死了。”闾天禄淡淡喝了一口咖啡，林允凡回过头来，皱眉看着闾天禄不知所以，“但你的命应该用在更值钱的地方。”
比如？
X市。
“或许你的故事将会变成传说，或许没有人会再记得你。”
“但你绝不会是个废人。”
“以后你会有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更响亮的名字。”
猎人。
孙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