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半条航路

和大人所提及“新的问题”，显然是眼前将要面对的最大一个障碍。和大人不惜降尊纡贵，以大清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的崇高社会地位，单独跟沈七这样一个白身少年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话，沈七就算再笨也猜到了，和大人一定是遇到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难题，非得要破格提拔一位像沈七这样的“特殊人才”才能解决这道难题。

倘若别人可以完成同样任务的话，且不说和大人府上高手如云，整个大清帝国几乎全部的精英人才之中，没有谁是和中堂驱使不动的。连和大人都使唤不动的人，貌似也只有纪晓岚一个，而纪晓岚先生此刻已经退休在家就等着未来某一天平安老死在床。所以眼下面临的这项任务，倘若不是性质极其特殊的话，根本就轮不到沈七登场，各路精英高手早就替和大人摆平了一切烦恼。

那么，沈七认真思忖着，作为一个刚满十七岁的江南船家子弟，我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呢？和大人究竟瞧上了我的哪一点好处？

这时候和珅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相当慎重的说道，“刚才提及的这条太平洋航路，十分紧要。回去以后你在地球仪上仔细参详，务必要将这条航路所经过全套的经纬坐标，统统熟记于心。我们正面临怎样的麻烦你知道吗？这条航路并不是完全控制在不列颠人的手中。其中有一半航程一直掌控在西班牙人的手里。南美洲西海岸的秘鲁寒流会引来数以亿兆计的小鱼小虾，这些小鱼小虾紧接着又会引来成群结队的抹香鲸。抹香鲸可是个巨值钱的好东西，龙涎香这种价值连城的贵重香料，目前已知只能在抹香鲸的肚子里头解剖得到。”

“猎杀抹香鲸的技术及其复杂和考究，整个世界只有西班牙人熟练掌握了这项绝活儿。虽然说英国舰队早在若干年前就已经击溃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随后豪夺了西班牙人在新大陆除了智利之外的几乎全部殖民地，按理说英国人有能力控制一条完完整整的太平洋航路。偏偏他们却一直不肯派遣一只远征舰队大规模袭击西班牙人在南太平洋上作业的武装捕鲸船队。因为英国人根本就不擅长捕鲸嘛！用粗暴的手段摧毁西班牙捕鲸船会令得全世界谁也得不到龙涎香，于是南太平洋的这半条航路一直没有受到战争因素的干扰。这条太平洋航路之中接近一半的航程，百多年来一直掌握在西班牙人的手中。虽然西班牙的海上力量早已衰落，不列颠在十年前已经成为新一代海上霸王，西班牙人却侥幸保留了太平洋航路上的一半权利。”

“不列颠人看在龙涎香的份上，一直很给西班牙面子，西班牙人却并不怎么领情。毕竟西班牙也是曾经一度的海上霸主，被英国人把他们撵了下去，他们当然是一直怀恨在心。在最新爆发的英法战争之中，西班牙和美丽坚毫无悬念地选择了支持法兰西，荷兰和普鲁士德国则选择了支持英吉利。横跨太平洋的这条财富之路被眼前这场欧罗巴战争硬给切割成了两段，靠近我们大清帝国海疆的这一段，依旧控制在不列颠人的手中。靠近新大陆南方的另一段，却掌握在法兰西、美丽坚和西班牙联军的手里。”

听到和大人忧心忡忡的这么一说，沈七终于顿悟。智利的这座银山不怎么好挖啊！和大人此刻也很烦恼。一座巨大的银山，依稀看得见些模糊的影子，却碍于战争因素的阻扰，够不着、拿不到，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遇到了，都会感到莫名的焦躁。

沈七即将接受的新差事，很明显不是什么好差事。看起来充满了凶险，看样子和大人寄希望于沈七可以作为两名大清密使当中的之一，冒死闯过一条六大航海国无数战列舰正在混战厮杀的死亡航路。

就在下一刻，大清帝国权倾天下的头号权臣立即证实了沈七刚刚作出的这个猜想。

和珅说道，“我已经讲过，运输本身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英国、法国、德国、荷兰、西班牙、美丽坚这六国当中任何一国的商船队都可以帮我们运送更多来自于新大陆的银子。问题就在于这条航路必须分为两步走，前一半的航程平安得完全就好像一次相当愉快的旅游，后一半的航程同样也是另一次轻松惬意的享受。真正的难点卡在了这两段航程之间。我们必须找出一个安全过渡的办法。英德荷三国和法西美三国的舰队正在海上交锋，沈七你有一半航程会搭乘不列颠人的战舰，另外半程却必须登上法兰西或者西班牙人的战舰。半途之中，不可避免要经过一次交接。这一次的交接过程你不用担心，很有可能和平完成。你要担心的，其实是包括倭寇在内世界各国海盗的袭击。”

事情终于说到了最危险的一环，沈七意识到，和中堂接下来要讲的事情，才是真正的重点。之前所说的一切，显然都是铺垫。

“来自于六个国家的许许多多战舰在那里玩命儿的厮杀，咱们大清帝国密派的特使平安穿越火线，这件事情其实也不算特别困难。这六国目前都很给咱们面子，谁也不敢轻易招惹咱们。他们打他们的仗，咱们运咱们的银子，相安无事，互不干扰。然而这条航路上一向都有很多海盗，我们日后将要搬运的智利银子不只是区区一船两船，而是要缔造一条旷日持久的固定航路。这就很容易成为海盗们袭击的对象。于是我们只能付费邀请洋人的军舰为我们护航。这些洋人之间恰好又爆发了战争，我们的航程不得不分做两段。前一段航程中为我们护航的某国军舰一旦见到后一段航程的交战国护航军舰，他们立即就会打起来。”

“此事最巧妙的解决办法，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中途港，一个海盗们不敢贸然袭击的中转站。西班牙或者法兰西战舰把你们送到中途港之后自行返航，不列颠人随后接手，护送你们走完下半段。这样一来，事情就算办妥当了。沈七你的使命就是，在前往智利踏勘银矿山这一来一回的两次跨太平洋远航途中，多留些神，为我寻找一个合适的中途港。你的这次旅程在绝大多数时候会是安全的，就跟游山玩水一样。唯独就在交战双方交接过渡的那一段敏感航程上，在寻找中途港的过程中，不得不单独面对海盗的威胁，有那么一点点凶险。”

“沈七不怕冒险！这条航路上纵有千难万险，沈七也不会临阵退缩。务必要办妥了这桩差事。”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中堂大人虽然不算君王，可是跟这样一位权臣单独密议，那滋味一样是如同伴虎。沈七为人机警，性格乖觉，抓紧这个时机赶忙表白自己的衷心。

表完衷心之后，紧接着问道，“何时出航？在出航之前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

和大人眼睛里露出一缕更加诡秘的微笑，“随时可以出航。具体出航的时间，完全取决于你的进展。在最近一段日子里，你得抓紧时间，多去萨克森爵士府上走动。务必要把萨克森小姐哄到你的船上去，让她成为你的航海伙伴。倘若用哄的办法无效奏效，你也可以强掳了她。你须留意，此事万万不可被萨老头当场抓住现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