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枪柄里的秘密

杰西卡没有过多关注对方所涉的绑架罪名，首先询问那只洋枪的来历。

沈七的第一反应是很意外，随即便意识到：这只短枪帮到他一个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大忙。

这姑娘似乎是认得这只短枪，至少也是看上去有些眼熟。

这是个相当不错的沟通契机，不容错过。

“杰西卡姐姐貌似认得这枪？”

“我不确定，”杰西卡点点头，伸出手来，“拿给我，我想仔细看看！”

这时候沈七觉得略窘，身为一个绑架者，从未想到过，竟然会遇到如此脑抽的肉票，她完全就没看出来这是一次性质相当恶劣的绑票行为吗？

印象中的萨克森小姐并不是这么愚蠢，她应该是更聪明得多的才对。

那么，机智狡猾的英国小姐也许是想要扮猪吃老虎，把七爷的武器骗过去。沈七倒是很愿意被对方骗上这么一骗，他也很想知道这把凶残之枪的真正来历。这只枪确实是相当凶残的，此物已经连累了数百近千人惨死。

然而，绑架犯这么轻易地被人质姑娘把武器哄到她的手里，人质倒过来变成绑架犯，绑架犯转眼沦为人质，这样真的好吗？事后会不会被沈福嘲笑？十七岁的大男孩其实是很在意被人笑话的。

“喂！我说杰西卡，我可是真的要绑架你，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不能随随便便把武器给你。这样吧，你乖乖的坐着，别乱动，我靠得更近一些，让你看个仔细。”

“沈福，去把桌子上的油灯拿过来，”回头对沈福吩咐道，“这里的光线不大好。”

沈福是个胡子拉渣的军官，这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换上新的装束。因为天气已经变热，绿营军官制式装备中镶有铜钉的帽子和同样镶有铜钉的绵甲已经被扔掉，仅仅穿着颜色发黄的一件旧衬衣。但是下身还穿着同质地正面镶有铜钉的马裤和马靴。腰间也依旧缚扎着一条两寸宽同样镶满铜钉的腰带——剃得光秃秃的脑门在黯淡油灯光照耀下，微微反射出油腻腻的人肉光泽，看上去反而更像波斯湾里曾经横行过的霍尔木兹海盗。

“欧卖杰苏士！”杰西卡的观察力似乎也降低了许多，直到这时候才发现沈福的存在，顿时显得来相当的恐慌。

自从马丁路德大人引爆了欧洲宗教战争之后，英国人早已抛弃曾经火烧哥白尼的愚昧天主教。这时候包括英国德国法国美国在内的欧美列强全都信仰新教，也就是有别于梵蒂冈天主教的新派基督教。传统天主教信仰仅仅只剩下亚平宁半岛和伊比利亚半岛的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诸国继续坚守。所以杰西卡没有说欧卖嘎，而是改卖杰苏士。[Jesus=耶稣]这样的汉译其实是广州茶叶贸易十三行那帮大舌头广东商人翻译出来的结果，认真学过北京话的杰西卡小姐此刻并不认可耶稣这个相当别扭的汉译。

沈七觉察到一个衣衫不够端整的彪形大汉出现在小姑娘的卧室里，确实有点让人不安，于是接过了沈福手里的油灯，“福叔，你先到楼下侯着。顺便，照看好那个名叫多莉的小丫头。”

所谓照看，其实就是控制，一旦多莉醒来，不可让她大呼小叫，这样一层意思。

沈福领喏而去。

杰西卡脸上露出大感轻松的样子，身体前倾，凑近了沈七手里的手枪。这时候沈七一只手上端着油灯，只剩下单手握枪。

“越看越像是黑迪克之枪……”

杰西卡开始动手动脚，沈七的两只手都被占住，腾不出第三只手来阻止她。

她的小脸凑近到胡桃木镂刻而成的枪柄附近，伸出手来，看样子好像深情款款，将沈七的一只右手连同整只火枪，仔细捧在手心里，十指纤纤，悄然拂过七少爷的手背和手指，轻轻抚摸着枪柄的末端。

“赛文你看，这枪柄是由两块胡桃木拼合起来的，中间镶嵌着一道纯银的衍条。”

被称为赛文的七少爷还没有来得及想好应该怎么应对，杰西卡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如果这就是传说中那把黑迪克，那么，这根纯银打造的衍条应该是可以抽出来。这枪柄里头很可能藏着迪克船长的藏宝图，这道银质的衍条其实就是开启机关的枢纽。”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从沈七的手里拿走这件武器。

她的举动相当的温柔，沈七心中竟然生出一种不忍心推拒的柔情。

反正这枪里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装弹，即便曾经装过，填塞用的纸壳经历了一下午一晚上的晃悠之后，也早已松动，很难再打出什么效果来。即便真的她想要夺枪自卫，赛文先生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依靠击锤机制在枪机火石上撞出火花来点燃底火的这种古代枪械，实在是很落伍。扣动扳机、击锤联动、火石碰撞、燧发引燃底火，整个过程会相当迟缓，身手敏捷的人在近身肉搏之中完全可以空手夺枪。

前装燧发式古典短铳完全是个鸡肋，在30米距离上的命中率据说低于百分之一，在三米之内又因为触发速度迟缓必定受制于空手格斗家或者匕首刺杀者。也就是说，短铳手枪真正有用的距离应该仅仅只限于5米以远10米以内，局限性实在是大得让人蛋疼。

所以赛文先生完全不担心杰西卡女士是不是在忽悠。

大大方方地任她随便乱来。

杰西卡用一种相当虔诚的态度，如同手捧一件圣物，用极其温柔的手法从沈七的手里接过火枪，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紧蹙秀眉，瞪圆了一双浅绿色的大眼睛，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手柄末端镶嵌的银质衍条。似乎是真的很用心，在那里寻找着拔出那跟银嵌条的机关所在。

“咦？究竟要怎么才能拔得出来呢？”

听起来，杰西卡小姐的语气十分投入，她真的是专心专意想要破解藏在枪柄里的秘密，心无任何旁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