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巴达维亚猎犬的秘密
正在拉马克先生相当难堪的时候,沈禄登上了甲板,暂时替英国上校解了围。
沈禄和沈福一前一后,保护着多莉爬上了软梯。
沈禄一直表现得略有些二,天性乐观又活泼,凶残起来的时候,又相当残忍无情。感觉好像是受到了哈士奇的影响。
这年月已经有了哈士奇,其实就是西伯利亚雪橇犬。
这个时代的雪橇犬有三种,一是西伯利亚的哈士奇,二是阿拉斯加的雪橇犬,三是格陵兰岛和纽芬兰岛爱斯基摩人的微笑萨摩耶。
(到了沈七玩殖民游戏的那个位面,萨摩耶已经不再是爱斯基摩。到那时候,它们已经分成了两个支派。不过,在眼前这个时代,这两个品种暂时还没有发生分化。)
总之沈禄是去过西伯利亚的,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他的身上总是充满狼性。在和平模式下,他彻头彻尾就是一只精力旺盛酷爱耍宝的二哈青年。
“您就是那位了不起的英国上校吧?”沈禄一上来就开始犯二。
“曾经……”拉马克先生低声做出更正声明。
真了不起的话,就不会被赛文船长耍得来团团转了。拉马克心中狐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打脸的意思啊?
极度重视绅士风度的英国上校却也不能仅仅出于猜疑,就用冷慢的态度去回报别人的热情。沈禄先生的态度看上去真的是相当热忱。
拉马克能够混到上校以及战列舰舰长的位置上,也不是没点本事的。
他十分机智的一个“曾经”,就把一切带了过去。
既不卑,又不亢。骄傲的拉马克先生没有在中国海盗的跟前过分谦逊,他等于是相当矜持地承认自己曾经就是很了不起的!也没有盛气临人,也没有罔顾眼下他正在吃瘪受气的不利状况。这其实就是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意思,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此刻应该表达的一切。
尤其是,这言简意赅的一个“曾经”,连带着一起解释了更多的尴尬问题。
他不是正在冒充荷兰海盗吗?那么,英国人的海军上校就只能算作是曾经的过去时。现如今他给自己虚构的身份,乃是屈服于荷兰海盗胁迫下的荷兰船长。
拉马克上校真心觉得自己确实是相当的机智。
正在亢奋中的沈禄犯二还没有犯够,怎肯这么轻飘飘就被对方一句话带走。
紧接着又问,“上校是个多大的官儿?你带了多少手下出来混?”
“法厄同号上现有350名官兵。”
“350?那就等于是咱们大清的把总了!把总大人你好!请受下官一拜。”
拉马克上校这时候才恍然,原来对方并不完全是在信口忽悠。
这小子打听官衔,其实是为了更加得体地讲究礼貌。中国果然是传说中的礼仪之邦啊!
中国军官按例要在更高级军官的跟前自称下官或者卑职,这个留辫子的海盗成为海盗之前显然是个清国军官,他想在第一时间弄清楚上校到底有多大,是为了更加正确地分清楚尊卑上下,以便于更礼貌地予以尊称。
拉马克立即觉得刚才把自己的军衔说得太小了。
这个错误必须赶紧纠正。
不然的话,等下再冒出一个能统领500清兵的小官儿,拉马克总不能在比自己更小的小官儿跟前示弱吧?
“各兵种有所不同,如果是轻步兵的上校,可以指挥2000名步枪兵。”
“哇!”沈禄表示由衷的惊讶和钦佩,“原来你不是把总,是参将啊!那不是跟咱们天津卫的游击大人一样大了?”
在千总之上,参将和游击其实是同一级别的,独领一队人马在外行动的,是游击,追随在更高级将领身边作为助手的,是参将。
“恐怕是的,一样大。”拉马克先生也不客气,这是事实,无须自谦。
这时候多莉和沈福也已经爬了上来。
沈福一脚就往沈禄的背后踢了过去,横眉冷对,怒视着他。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沈禄的胡闹被沈福打断,也没怎么恼怒,哈哈一笑,闪到一边,东张西望地观察着七爷刚刚“借来”的这条轻型战舰。在沈禄看来,名叫樱岛丸号的这条船,理所应当是借来的。七爷似乎并没有用武力或者财力来“征服”全船水手。
沈福只有在身边没有外人的时候才肯开口说话。身边一旦有陌生人在,他便假装是个哑仆。因为一直看不惯沈禄,把沈禄撵到一边,然后便垂手站在七爷的身边,摆出一副保镖大叔的姿态来。
杰西卡在不久之前曾经亲眼见识过沈福的格斗能力,有了沈福和沈禄参加进来,杰西卡充满自信,这也就是她踊跃建议赛文先生赶紧支援猎犬号的主要原因。
只要有这几个人一起去,哪怕总人数略少一点,搞定猎犬号的难度也不算多大。
“福大人!”杰西卡积极怂恿沈福,“猎犬号上的形势危急,需要增援!我要求参战,赛文却不肯批准,你帮我跟他说说好吗?”
经过昨晚和今天的折腾,聪明的英国小姐早已看清,赛文对沈禄的态度很有戒心,跟沈福之间的关系却好像侄子和叔父一样好。
沈福所说的话,赛文多半会听。
然而,福叔这时候要装哑巴,就是不肯说话。
杰西卡一急,回过头一伸手揪住了多莉。
“多莉你的眼神呢?你的眼神不是一向很好吗?你帮赛文先生看看那边那条船上的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猎犬号的下层又一次发生爆炸。
爆炸的强度不算高,轰鸣声听上去也很微弱,但是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透过下层甲板炮窗的窗口,闪耀出来的火光,在夜色中显得十分醒目。
“这是关在下层的荷兰人正在造反吗?”杰西卡忧心忡忡地问道。
这些里面就数拉马克上校的海战经验最丰富,他第一时间摇了摇头,表示事情恐怕不是杰西卡小姐所想的那样。但是拉马克先生没有开口讲话。他觉得此刻还轮不到他来发言。
沈七也觉得事情好像在哪里有点不对。
回过头来,看着翻译官福岛,“猎犬号的底舱里,究竟装着什么?”
这个问题,他其实是想询问那位御姐船长,也就是八重濑铃的姐姐,被称为丰见城妖怪女王的某个琉球国女族长。
直接去问八重濑铃本人其实才更合适,可是司机铃不知何故,直到此刻仍未登船。
只能问问八重家的御姐大人。
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七爷一直来不及查问:法厄同号、巴达维亚猎犬号、樱岛丸号,这三条船分别代表着五国海盗。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他们联袂闯入渤海湾,炮击天津港,到底意欲何为?
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刨根问底。
于是,七爷现在总算有余暇可以问问福岛植正了。
八重濑的御姐大人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她戴着斗笠,悬垂着黑色的面纱,穿得好像大明帝国时代的中国奇侠,沉默寡言。自打沈七登上樱岛丸号,御姐大人就一直用摇头和点头来表示她的立场。
她倒是非常合作,直接让手下们全都听从七爷的调遣和指挥。偏偏就是一直惜语如金,既不肯开口讲话,也不曾取下过她的面纱。
七爷不得不尊重这位御姐,毕竟欠了人家老大的一份人情,倘若不是某御姐慷概大方,积极帮助七爷,樱岛丸号恐怕没有那么顺利地开过来胁迫法厄同号的尾部。
所以七爷此刻其实是想问问那位御姐:这三条战舰的三个船长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攻守同盟?猎犬号的底舱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又不便像个警察审问疑犯一样居高临下盘问对方,只好绕了个弯子去问福岛翻译官。
福岛植正是个天真无邪的科学爱好者,只懂得探索知识,不熟悉人心鬼域的勾当,很傻很天真地看着戴斗笠蒙面纱的御姐,求询问道,“大姐!那件事情我可以告诉沈君吗?”
所指的就是巴达维亚猎犬号秘密贩卖中国奴隶这项罪案。
这三条船,这五国海盗,今日来到天津,所为的就是这项见不得人的东方奴隶贸易。
那位蒙面御姐一时沉吟,没有给出回答,这时候,多莉的神奇眼力再一次爆发,她忽然说了一句:“我看到许许多多留辫子的中国奴隶在暴动,正在一个个虐杀那条船上的荷兰水手。荷兰人死定了,等不到我们靠近猎犬号,荷兰人就会被暴动的奴隶们全部杀光。”
“奴隶暴动?”沈七一时错愕,忍不住怀疑多莉是不是跟英国小姐混得太久,忘记了中国话该怎么说。中国字典里有过奴隶这个词吗?根本就没有吧!大清字典里只有奴婢、奴才、贱婢、贱役、犯人、犯妇、囚徒、刑徒。
奴隶,尤其是黑奴,那不是欧洲人对非洲人干出来的丑事儿吗?
“是的,就是奴隶,”多莉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神情异常痛苦,用力闭紧双眼,长长的睫毛神经质地颤抖着,心情难以平静,“他们已经斩断了束缚住脚踝的链锤和铁球,却还来不及完全卸除掉那些镣铐。我看见他们手腕和脚踝上残留的铁镣和铁链,他们确实就是被贩卖的奴隶。不过不是黑奴,他们是黄皮肤的亚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