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火山深处的地下湖

植正这时候才想起：做饭就会有炊烟。

那一边的自己人根本不晓得大敌当前，一旦生火开饭，很容易被敌人发现。

另外，反过来看，荷兰人在这一侧的海滩上，大清早开始生火煮咖啡，现在又开始打算做午餐。这炊烟冒了整整一上午，山那边的自己人看见了还是没看见呢？

于是植正谨慎潜行，打算偷偷溜回自己那一侧，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战友们倘若已经有所觉察，那就最好。倘若一无所知的话，那就得抢在他们生火做饭之前，赶紧阻止他们，让他们这顿就随便凑合一下，别再搞什么牡蛎扇贝烧烤了吧。

他潜回山顶，向下张望，沙滩上已经看不到自己人。

他们全都机智地隐蔽起来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除了这个好消息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不算特别严重的一个坏消息。

在海岛的这一侧，也出现了一条巴达维亚军舰。远远望去，好像是佛瑞盖特型。

佛瑞盖特算是军舰中相当大的一款了，就是因为TA是那么的大，所以这个坏消息反而变得来，不算很严重。巴里巴雅岛的四面都环绕着珊瑚礁，也就是因为潮流的一来一去，历经千百万年的无尽冲刷，在这个岛两侧的凹进部分，各自形成了一小片沙滩。沙滩不容许大型船只进入，珊瑚礁更加不允许军舰靠岸。

于是那条军舰最多就只能派出几条小艇登陆，或者，干脆就不派出任何小艇来。

越大的军舰，就需要在越远一点的地方抛锚放小艇。在小艇搜索整个小岛之前，军舰还得一直停留在那里，耐心等着小艇完成搜索任务之后，原路返回。这个过程太啰嗦了，于是植正觉得对方有很大的概率，不会派人登岛。

尤其是大伙儿已经机智地隐蔽起来以后，荷兰人就更加不会费事儿派人上岸了。

这样一来，大伙儿便不用担心被荷兰人两面合围。

植正他们这一伙人，当初上岸的时候也是从猎犬号、白雪号、勇敢号和稳重号上各放了一条小艇下来。为了防止四条小艇被夜晚的潮水冲走，大家登岸之后，合力把小艇拽到了沙滩上来。

倒不是为了预防巴达维亚海军的追剿，而是，为了随队这些妹纸们的安全，尽可能不要吸引林加海盗的眼球，按照几位对海盗职业比较有心得的中日两国老水手的建议，大家没有偷懒，不但把小艇拖上了岸，还藏在了离岸最近的一片棕榈树林的背后。

荷兰人发现不了隐蔽的小艇，应该想不到上岸搜查吧？

在巴雅岛另一侧生火做饭的人，无疑是荷兰人里养尊处优的贵族或者首领人物，植正从另一侧海面停着的三艘战列舰庞大的体积上，把对手的身份猜了出来。

心想，这边这条佛瑞盖特的船长应该没资格像他的上司那样大摇大摆地上岸吃午餐吧？

就在植正心里面盼望着佛瑞盖特赶紧开走的时候……

越是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越会发生。

那条该死的佛瑞盖特的舰长大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还真的放下了两条小艇，搭载了二十来个人，背着枪，划着桨，朝着沙滩上慢慢开了过来。

植正心里一急，加快速度朝着山下跑去。

热带的雨季很可怕，没有携带全套装备的人基本上很难在荒岛上野外求生。旱季恰好相反，随随便便都能找到几个合适露营的地形。海里有的是蟹类虾类贝类，有时候还可以钓到大鱼。同行的琉球水鬼们技艺惊人，食物方面完全没有问题。又不用担心狂风和暴雨的问题。落叶是干燥蓬松的，扎营很方便。绝大多数的爬虫和飞蚊都因为旱季不适合繁殖，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唯一的难点仅仅只是淡水。

巴雅岛算是巴达士群岛当中比较大的一个，地质上有过火山活跃的历史，火山岩在千百万年的地震和风蚀作用下，渐渐破碎断裂，在地下形成砾石层。深埋在腐殖土下面的砾石层，像海绵一样有利于贮水，不仅仅是在雨季吸收大量的降水，即便在旱季，也能从空气中汲取水分，就好像热气遇到冰冷的铁板，会在铁板上凝成一粒粒的水珠。基本上全世界山区所有的山泉，都是这样的成因。

假定地下的砾石层完全是水平的，那就只有打井才能取水。

地震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地震令原本水平的砾石层整体发生变形，有些地方隆起成为山岭，有些地方凹陷成为巨坑。然后山岭中的砾石贮水层就会因为重力的原因一点一滴向外渗水，形成山泉。凹地或者地下深处掩藏的石坑当中，则会形成淡水地下湖。

死火山因为拥有山体中空的奇特构造，中空的山体最容易形成幽深的地下湖。倘若地形复杂的话，还会形成地下河。

印尼是全世界火山最多的地方。巽他海峡的卡答卡答是个活火山，丹戎巴达的巴里巴雅却是个死火山。

恰好日本也是火山国，来自日本的知识探求者植正君很懂得一些火山的奥义。

三天前，沈七之所以同意把这一队人留在巴里巴雅岛上，就因为福岛植正首先带了几个人登岛勘察，按照植正对于火山内部结构的理解，顺利在山脚下火成岩结构的岩壁裂隙之间，找到了水源。

不但找到了水源。岩壁间的那道裂隙，还通往火山深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湖。

准确的说，那是一个下圆上尖，倒置的漏斗型地底岩洞。

遇到麻烦的时候，躲在里面十分安全。没有有千八百人，没有十天半个月，谁也没可能从黑暗幽深的死火山漏斗湖区抓获刻意藏匿的对象。

此地很适合成为逃犯或者海盗的秘密基地。

难得的是，近在咫尺的林加海盗似乎一直没能发现巴里巴雅火山洞穴的秘密，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最近有人来过的样子。

沈七率队出发前曾经叮嘱李越、植正，以及和李越同行的两名飞天御剑流刀客，“如非迫不得已，不要盲目去探索那个岩洞www.shukeba.com。”

岩洞内部的通风情况不明，也许会沉积着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各种有害气体，比如甲烷。甲烷其实就是天然气，在冻土层出现的时候会与水分子一起晶体化，成为所谓的“可燃冰”。

甲烷属天然形成的有毒气体。天然气在这个年代也是一样被称为瓦斯，在化学上和煤化工产生的煤气瓦斯基本上就是一回事儿，都是CH4的有机烃。

既然天然气差不多等于煤气，当然也就跟煤气一模一样同时兼备燃料和爆炸物的属性，还带着一点点有毒气体的性质。地球人都知道放煤气是一种无痛自杀的常用手段。甲烷有强烈的窒息作用，在高浓度时会令哺乳动物中毒。空气中甲烷含量达到或超过25%-30%时会让人出现头昏、呼吸困难、肌肉功能失调的生理反应。

甲烷这东西，最容易出现在死火山脚下的地下湖深处。

它的自然生成机制，主要来自于植物的或者动物尸体腐烂，这被中国人命名为沼气。沼气其实是一个十分贴切的中国词，沼泽地带咕嘟咕嘟冒出来的神秘气泡，其实就是最天然版本的沼气。

古代欧洲人比中国人更加不明真相，不得不赋予沼泽地形以魔龙或者堕落精灵的神话色彩，因为沼泽里咕嘟咕嘟冒泡泡的景象看上去，好像整个沼泽都有了生命似的。同时这种气体有毒还会爆炸，同时沼泽地带的蜥蜴比较多，欧洲喷火龙的形象便是由此而来。于是欧洲黑龙天生都是很注重喷火的魔术技能。

除了动植物尸体腐烂形成甲烷之外，自然界还有另一种更神奇的天然甲烷制备方法。那就是海底的土壤和岩石。俗称为“海底泥”的那种东西，其实是千百万年来海洋生物以及微生物的尸体堆积而成。美丽的白沙滩，随手抓起一把砂粒放在放大镜或者显微镜下观察，就会发现氧化硅晶体在沙粒中占比不到50%，沙粒的成分很大一部分是破碎的贝壳、死亡珊瑚留下的碳酸钙骨骼以及枯萎的角质组织，也包括各种海洋动物的遗骸碎屑。

这些无所不在的海底浮游生物的尸体，同样也是自然形成甲烷的重要原料。在海底以通常方式形成的甲烷会溶于水，也就只有遇到火山地质条件的时候，才会形成大范围的天然气油田。

动植物尸体腐烂形成天然气的过程，其实跟石油和煤形成的原理是一回事儿。古代森林在波澜壮阔的地质运动中被掩埋之后变成煤，古代动物的尸体掩埋后条件好的话形成石油，条件不好的时候形成天然气。这三样东西都是同根同源，所以石油和煤炭在加工的过程中能够分离出甲烷来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天然气比石油和煤炭，有一个更大的优势：煤炭和石油都是在亿万年前的地质运动中形成，是总量有限的资源。天然气却是随时可以源源不断由大自然随时制备出来的，所以沈七是从22世纪的玩家那里得知，可燃冰在后来成为了未来战舰和机器的主要能源。

印尼和马来是有一点石油储备的，但是天然气的储量更大。

这里面的秘密，其实也是古代中国人曾经领先世界的一项重要科技发现，可惜，古代的中国人并没有深入加以挖掘。这个秘密就是人类农村挖掘的粪坑式沼气池，出产沼气的产量和速度，比天然沼泽快得多！因为腐烂的植物和腐烂的动物身上有一种细菌能够加速甲烷的形成。这个过程就好像朝鲜的泡菜，如果你用白开水和新鲜蔬菜来做泡菜的话，会浸泡十多天甚至二十多天以后才会慢慢变酸。倘若你从第一天开始就引用了泡菜专家提供的少量泡菜原液的话，只需两三天的时间你的泡菜就做好了！引用得来的泡菜母液里带来了变酸所需的那种益生菌。

天然气的天然形成速度并不太快，但是沼气池里拥有更多的某种细菌，于是能够获得比自然沼泽更快的生产速度。

这个对天然气的形成相当有用的菌种，恰好最喜欢生活在见不到光的黑暗地下湖深处。因为，这是一种厌氧菌。

厌氧菌不喜阳光和氧气，所以特别容易在半封闭的沼气池里快速繁殖，同样也非常容易在死火山漏斗底部形成的地下湖深处聚集，煤矿的矿井深处也会出现同样的状况。在天然沼泽地带，受到阳光和空气的影响，厌氧菌的作用反而被削弱到了最低。

所以黑暗幽深的地下洞穴很危险，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进去乱搞什么Discovery的。

沈七是从殖民游戏世界的图书馆里得知了这些看上去没什么用处的小百科，也没太认真去考虑这种厌氧菌的商业或者军用价值。福岛植正却是靠着他自己对于知识的好奇探究，无师自通地隐约猜到了一点点关于厌氧菌的奥义。

所以植正是很热衷于钻进火山深处的地下湖去积极从事Discovery活动的。

七爷不准他去！至少，不准他带着妹纸一起去！甲烷很危险，弄不好就爆炸。就算不爆炸，也会煤气中毒窒息死亡的。

这年月挖煤最厉害的是英国人。英国的煤矿工人被瓦斯炸死或者憋死的人数逐年上升，目前维持在年均死亡两三千人的水平上。随着蒸汽时代的即将到来，煤矿挖掘的规模会更加扩大，矿难事故会越来越多。英国不是什么人口大国，无限制地这么越死越多，感觉有点HOLD不住。矿主们原本是可以让廉价买来的黑奴或者华工来送死，偏偏法国的孔多塞侯爵和英国圣公会的柏里拜主教惹是生非，偏要解放什么黑奴。英格兰和苏格兰目前被解放的两万多名黑奴当中，多数是煤矿工人出身。基督信仰有力地阻碍了工业革命大幕的开启。

沈七对植正只说了两句话就打消了他的探索欲0望，“诹访家的铁工坊除了木炭之外还烧过煤炭的吧，作为知识的探求者植正君你肯定知道挖煤会死人的吧？”

植正满头黑线，“巴里巴雅的地下湖里会有煤吗？”

沈七说，“也许没有煤，但是有可能出现跟煤矿瓦斯同样致命的气体。”

他没有再说更多。

跟日本人用不着说得太细。

于是福岛植正乖乖地呆在丛林里认真从事着植物和鸟类的研究工作，没敢进一步探索巴里巴雅火山地下洞穴。

此刻，事情忽然变得紧急起来，植正的心里就在想，迫不得已的话，还是冒险让大家躲进地下洞窟里去吧。

他从山上往下望，已经看不到李越和娇蕊他们的踪影，有可能，他们已经相当及时地躲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