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灭门之愿
沈七没有立即跟杰西卡翻脸。
算了算时间。
倘若召集人手，硬冲进去跟躲在此地掘宝的人数多少不明的圣骑士队伍决战，无法评估对手的战力强弱，也就无法估量能否在有限的数十分钟内顺利全歼对方。更别说，我在明，敌在暗，牺牲会很惨重。付出巨大代价之后，还未必能够获胜，说不定会因为风暴再次降临的时间迫近，不得不撤出战斗。那可就划不来了。
不过，现在剩余的时间刚好来得及从船上把火攻雅加达剩余没用完的煤油桶全都搬来。
这是一条没有其他出口的死胡同。
堵住出口！烧死他们！
他们不是号称信仰光明力量的圣殿骑士吗？就让他们在光明耀目的地狱火焰中统统毁灭好了。
也不知道这些圣骑士人数多寡，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巧妙躲过上一次风暴袭击的。想来是在此地掘地三尺寻找什么海贼王遗留的宝藏，在地下挖出了各种地穴和坑道，恰好起到了防风掩体的作用。
倘若圣骑士们真的是凭借人工挖掘的坑道来避过风暴的话……那么，煤油火攻法正好可以收到更大的战果。
液态流动的燃烧物，恰好可以一边燃烧一边浸透那些地坑和暗道。
就好像火烧老鼠窝。让这些该死的家伙像老鼠一样被烧死在洞穴深处。
时间紧迫，不容再做更多的考虑。
沈七把这意图吩咐下去，大家立即行动起来。携有煤油的几艘战舰紧急加派了更多人手和快艇，全力以赴地将所有的煤油桶汇集在一起。
四十余名身手矫健的出身于日本忍者的猎犬号水兵，像壁虎一样攀援到石壁的上方，从石壁上方悬挂起一张巨大的渔网。又绰下二十多条长绳，将一桶桶的煤油连带着更多临时砍伐得到的木柴，拉到高处，装载进渔网之中。
这种远洋捕捞用的渔网，一次可以兜起二十甚至三十吨的渔获。为了这样大的捕捞量专门设计出来的强力渔网，承载量大得惊人。
有超过一百五十桶煤油被装进了渔网，和多达十余吨劈成碎屑的劈柴混合在一起。
一旦点燃，再斩断渔网的总纲缆索，整个这一切就会轰然坠落，就好像世界战争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巨型烧夷弹，足可以把整条山谷烧成人间炼狱。
20世纪美国空军用B-17轰炸机空投的凝固******，造成的覆盖性毁伤，也就不过如此。
杰西卡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七的指挥的部署，不由得心惊肉跳。
“说不定这里面有误会……赛文动用这么大的力量来烧山，看样子是不留一个活口的意思。倘若真是有所误会的话，这么一弄之后，恐怕这误会就再也解不开了啊www.shukeba.com。”
沈七冷笑，“杀害我媳妇儿的人不该去死吗？即便是误杀的，也是杀人凶手。我就没打算跟那些家伙有朝一日化敌为友，我刚才有没有说？我已经发誓要消灭这些猪狗不如的所谓圣骑士。”
杰西卡之所以在这时候提出这个事关于“化解误会”的话题，其实是为沈七着想的。
就连新加盟不久的李越都看出来了，沈七无意于永久性地成为全世界的公敌，他对付荷兰人日本人以及其他敌对势力的手法，只有一个，就是大棒胡萝卜主义。先给人劈头盖脑的一轮当头重击，趁着对手缺乏防范意识，一鼓作气把对手揍得来七荤八素，然后坐下来谈判，赏个胡萝卜给驴子吃，然后达成强弱关系极不对等的所谓同盟合作协议。
从而营造出一条太平洋上沈记镖局的海上和平走镖商路。
沈七一直以来的确是按照这个思维在操作。
杰西卡对此当然比李越理解得更加深刻一些。所以她在这一刻忍不住提醒沈七，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得饶人处且饶人，做案之前要预留下日后谈判的余地。
今日沈七针对圣殿骑士寻宝团的包围和火攻部署，一看就是奔着赶尽杀绝的目标去的，这样做，日后也就没有了胁迫对手签订不平等协约的交涉余地。
对于沈七一直筹谋的太平洋白银航路计划而言，为赛文海盗团乃至于为大清中国树立这样一家强敌，而且，把敌对关系突然升级到永远无法冰释的不同戴天深仇大恨的程度，这显然是不智之举。
可以这么说，沈七这一次是在任性妄为，罔顾了他一直注重的所谓国家利益。
上纲上线地说，这就是被个人私愤冲昏了头脑，将逞个人一时之快，搁在了国家民族利益之上。为了一己的私愤，给国家大计招致难以化解的麻烦。这是狭隘而且不负责任的行为，和沈七之前一直的表现很不相称。
可是，杰西卡自己身处嫌疑之地，她跟即将被全员烧死的圣殿骑士团团员们，是同伙关系。
斯情斯景，她根本不敢多说什么。说多了还会招致更多的误解。
杰西卡一只手拉着多莉，一只手牵着毓敏的袖口，低下一向骄傲的头颅，忍气吞声的恳求说到，“赛文这么做，是全然不顾他的白银航路计划了，他这完全就是替七少奶复仇泄恨，这是以私废公。你们得想个办法劝住他。”
多莉和毓敏两人一时无语。
杰西卡赶忙补充细说，“赛文这辈子的梦想大家相处了这么久都知道他是想要中华崛起。这崛起之路的第一步就是打通太平洋白银航路，并且建设发展起一个可靠的中途港作为根据地。”
她知道这个根据地的选址已经确定就是纽泽兰南北两岛当中的一个，不过，她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过露骨。
“赛文的宏伟理想是国家大计，为娇蕊姑娘复仇只是个人私怨，他是个血性男儿，又这么年轻，这时候很明显是一时愤怒，热血上头，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浑然忘记了凡事应该优先国家利益的考虑。等他的气消了，等他冷静下来，他自己也会为此刻的莽撞行为后悔的吧？”
毓敏听懂了杰西卡的意思。
然而，毓敏从见到杰西卡的第一眼开始，就看她不顺眼。
在郡主格格的潜意识之中，有一条她自己都没有认真想清楚的潜规则：但凡英国狐狸精说的话，一定都是没安好心；但凡是英国狐狸精要做的事情，本郡主一定得跟她对着干。
这是潜意识。也就是说，毓敏事实上忍不住就会这么想和这么做。但她自己脑子里却并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杰西卡。反正不自觉的，就是喜欢针对她。
因为刚才沈七对杰西卡报以冷笑的态度，毓敏也跟着冷笑，“呵呵，杰西卡小姐是不是高估了所谓圣殿骑士团的力量？七爷就算是彻底得罪了他们又如何？得罪了他们，咱们就玩不转太平洋上的大航海事业了？So_fool‘s_Shit!Bull’s_****！”
这句骂人话的意思是：你放屁！你放了个多么愚蠢的臭屁啊！像公牛粪一样臭不可闻！
这还是毓敏第一次用英文骂粗话。
爱新觉罗一家虽然是来自于大兴安岭的蛮族出身，好歹也在北京城里做过了一百多年的皇帝，现如今爱新觉罗家的小辈儿都是在汉族进士举人儒生的包围之下，用文雅和礼教熏陶着成长起来的。
毓敏的性格其实很柔和，也很懂得文明礼貌，这一辈子很少爆粗口。
这一次她也真心是为了娇蕊的悲惨夭折，替沈七感到心疼和愤怒，所以才对英国小妞骂出西式脏话。
杰西卡的脸立即红了。
但她没有申辩，也无意跟清国公主正面冲突。。
杰西卡拉着多莉的小手，恳切的道，“多莉你是知道其中利害的！我曾经不只一次跟你提及过天主教廷的力量是多么可怕。这股势力，咱们惹不起。”
多莉似乎更加偏帮沈七多一些，这一次不怎么肯附和她的小姐。
弱弱的道，“天主教不是没落了吗？欧洲强国不都是信仰新派基督教的吗？难道是因为杰西卡小姐您将要……”
多莉虽然拥有相当诡异的能力，年龄却小，心理也很稚嫩。她习惯于扮演杰西卡身边一个小丫鬟的角色，在小姐的跟前说话一点没有底气。
虽然态度很弱，但多莉表达的意思却很坚定。
天主教根本不足为虑，惹不起的其实是基督教。
因为英美德荷全都信仰马丁路德改良得来的新派基督教。
法兰西的信仰比较混乱，一时未定。
奥地利也即是双头鹰旗帜的哈布斯堡家族旗下联盟诸国，虽然继续信仰天主，却提倡跟基督徒宽容和平共处。
固执沿袭旧派教义的，其实只有正在没落的西班牙，以及早已衰落上千年毫无起色的意大利。
撒丁王国恰好就是意大利境内诸邦国当中最强的一国，跟天主教教皇国地理毗邻，守望相助，关系极其亲密。
杰西卡离开萨克森加入英国籍，当年也就是因为天主徒迫害新教徒。作为新教徒的她和她的爸爸，当年其实是逃到英国去躲避宗教迫害。
此一时彼一时。
此刻杰西卡已经拿定主意撕毁和拉马克先生的新教婚约，打算叛离新教徒阵营，重回天主教的门下。
只有这样才能妥善继承她的伯父安东国王的家业和梦想。
只有这样才能正式融入萨克森、奥地利、撒丁三国之间的铁三角联姻同盟组织。
这样一来，杰西卡就不得不站在天主徒的立场上说话了。
多莉现在的态度虽然很弱，提出的质疑却很尖锐：天主教不是没落的吗？就因为小姐您重回了天主教的阵营，您就楞要修改说法，把一个渣一样的梵蒂冈势力吹嘘得无比犀利和可怕吗？
教科书是因为您的立场转换就可以随便改写的吗？
杰西卡的智商和政治嗅觉其实是这些人里头最强的一个，多莉既含蓄又尖刻的提问，她如何听不出来。
但是杰西卡这一次说的并不是违心的假话。
皱眉。
低叹。
“多莉你说的没错，天主教正在没落。这话原本是在北京的时候我教你说的。然而……”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吗？即便没落了也还是很可怕吗？”多莉眨巴着眼睛，她终归还是心软，想帮小姐下台阶，不愿意让她陷于尴尬无法自拔。
杰西卡微微摇头，“天主教确实弱得很，梵蒂冈也就是个成天只会作秀表演的活摆设。但是从塞浦路斯转移到马耳他岛的圣殿骑士团，他们的实力不可小看。多莉我以前有告诉你圣殿骑士团的来历吗？”
“我听小姐说过一点，那不就是十字军东征时代创建的一个极端狂热组织吗？”
“没错！那是数百年前的旧事了。可是多莉你想过没有，时隔数百年之后，无数王国兴起又衰落。就譬如我的故乡萨克森，曾经是一个伟大的王国，连强大的波兰都只是萨克森的一个行省。现如今波兰依旧强大，萨克森却成为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小小的选侯国。这就是世道沧桑。马耳他的圣殿骑士团能够屹立数百年而不倒，他们是有背景有关系，拥有一些很神秘的资源和力量的。”
她表面上是在跟多莉讲解骑士团的来龙去脉，其实是说给沈七听。
一边说，一边偷偷看着沈七的反应。
但是沈七的脸色寒冷如霜，没有任何反应。
娇蕊的遇害已经让这个十七岁大男孩的情绪冷到了冰点，沈七现在是铁石心肠，一心一意就是要让骑士团的鬼东西们统统为他的妻子殉葬，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无论杰西卡说什么，都无法撼动沈七的决心一分一毫。
其实，杰西卡刚才透露出，她自己似乎也是骑士团的成员之一。
沈七胸中的复仇怒火熊熊燃烧，他想要弄死的不仅仅只是巴雅岛上出现的数目不明的骑士团成员，他甚至想挥师地中海，炮轰马耳他，把圣殿骑士团的总舵也一起碾碎为齑粉。
到时候，宽容地放过杰西卡一个不予报复，其实已经算很给她面子了。
“杰西卡你到底想说什么？”沈七的嘴角轻轻抽起，冷冷地嘲讽道，“你是不是想说，当你皈依天主教势力并顺利入主萨克森和撒丁王国之后，马耳他的骑士团势力将成为你们那个铁三角联盟的得力手下？你不舍得当面看着我灭他们的满门？”
杰西卡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沈七只是一时激愤，所做的一切都是冲动泄愤。
却不曾料想过沈七的仇恨和野心比她想象的更大的多。
他打算灭门？
连根拔起骑士团历经数百年锤炼奠定下来的殷实基业？
他要远征地中海挑战马耳他？
这是不是太扯了一点？
沈七你是不是醉了。
杰西卡转念一想，事情大概也没那么严重。沈七肯定是不可能落实这样一个绕过半个世界的长途远征计划，他也就是十七岁的大男孩年青气盛，狮子大开口胡说八道而已。
灭门什么的，不可能！那充其量只是赛文先生心里怀着一个想要灭了骑士团满门的飘渺心愿而已。
杰西卡相信这心愿就像乌托邦的梦想，只能想想而已，注定实现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