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骑士胸甲遇到来复枪
骑士团的枪手没有开火。
也没有立即答话。
现场陷于一种奇怪的临时性静默当中。
沈七有点犹豫不决，不知道还要不要进一步给对手更多的提示。刚刚他喊出的那番话，他并不在意对方听得懂或者听不懂。懂与不懂根本没关系的。他要看到的效果就是那段话里的几个关键词可以让对方感到紧张。
在感受到明显的心理压力之后，对方就会开口跟沈七交涉。
对方还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祭坛上火光熊熊。
从沈七这个角度看不见这些家伙们到底在从事一种怎样的仪式。但是，新娘子的遗体或者遗体的重要一部分肯定就在这里没错。
沈七没有回头去找多莉帮忙。
因为多莉看到的东西要么是两小时之前的，要么是两小时之后的。沈七这一次不打算在这里磨叽两个小时以上，那么多莉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会充满各种意外。
让沈七觉得意外的事情随即发生。多莉竟然主动开口支招，悄悄拽着沈七背后的衣襟说道，“不用诉诸武力，他们是为了寻找圣婴的下落而来。寻找的目的是为了崇拜和守护所谓的圣婴。你知道西班牙的航海家一直相信风暴的绕行是为了避开所谓的圣婴。所以七爷你最好跟他们提提圣婴的事情。他们会合作的www.shukeba.com。”
沈七默然无语，他不愿意接受多莉送来的这个“好消息”。
这些圣骑士刚刚残忍杀害了他的新媳妇儿啊，就算是这些家伙跪地请降沈七也不会接纳的，他就想让这些家伙去死。刀剑加身，斩断剁碎。非此不足以消此深恨。
招降什么的，绝不可能。更别说什么合作了。
多莉见沈七不说话，心中有些紧张，隐约可以体察到沈七的心思。
惴惴不安的关切道，“七爷不愿意善罢此事？一心想杀了他们给娇蕊姐姐报仇？”
“哼！”沈七还是不愿意多说废话，仅仅只是忍不住冷哼一声。算是承认多莉猜得不错。
“既然这样……”
多莉思忖了片刻，想到了一个新主意，“我倒有个好办法……”
“让我站到你的前面，我走出去跟他们谈谈圣婴的事情。到时候您要杀他们是您的事儿，七爷您可从来没跟他们许诺过保证他们活着出去。就这样。”
“不！”沈七遭遇人生的重大伤痛之后，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即便不得不说话，也说得很少很费力。
其实多莉出面去忽悠骑士团的人放下武器和平相处，然后再让沈七下令将他们当场格杀，这做法跟沈七本人去搞诈骗没什么本质的区别。纯属无赖手段，纯属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沈七懒得解释为什么不。
反正就是不许多莉这么去玩。
这时候对方的首领人物终于忍不住开口，藏身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大声喊话，喊道，“去死吧你们这些该死的魔鬼门徒！我们宁可战死在此地也绝不会向恶魔力量屈服。”
听起来这位骑士队长竟然是自诩正义的？
沈七现在有点明白杰西卡为什么愿意加入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地下邪教组织了。
但凡被社会认为是邪教的，其教徒多半并不认为自己是邪派，他们其实是不择手段的激进主义者。对某种奇怪信仰的执念更重，为了达成所谓的理想，不惜残杀生灵不惜肢解活人不惜成为全世界的公敌。
德国的小胡子元首不也是这类人吗？
中世纪最早期开始解剖人类**尝试了解人类身体奥秘的外科医生，不也是被社会视为邪恶歹毒的魔鬼巫术师吗？
这时候沈七脑子里灵光一现。准确的说，是多莉早一刻脑子里灵光一现，及时提醒了沈七。
这个年月的人是打破脑袋也想不通热带气旋经过的时候，为什么每一次都会特意让开某个特定的海域。这个年月的信徒一定会认为这是神迹的显现。
然而他们完全想不通西方的上帝为嘛不在欧洲大陆或者耶路撒冷圣城显现神迹，偏要跑到满地都是异教徒的遥远东方来显现。
所以他们得出的“科学推理”结论就是圣婴选择了这里。
圣婴就是厄尔尼诺。这东西最早出现在秘鲁以西的南太平洋抹香鲸狩猎海域，最先辈西班牙捕鲸船发现。
昨晚和今天大家遭遇的正是厄尔尼诺现象的一个变种。
荷兰人的科学探索精神不足，在爪哇海盘踞了三百年也没有认真弄清圣婴现象的规律。像邓坎普那样比较理性的海军军官，仅仅也只是嘲讽一下神学，谨慎地认为这是一种危险而且无规则的海洋气候，最好远远避开。从未想过实地考察和专研。
马耳他的圣殿骑士团竟然敢于顶风作案，亲临风暴中心地带来探究圣婴的奥秘？
他们舍生忘死的探索精神还不是一般的强大啊！
当然这些人的行为动力来自于信仰或者迷信，他们大概是想要效忠圣婴以期得到神力的加持或者换得一个死后灵魂不朽的功德吧。他们肯定不是出于科学的动机才这么不要命地勇闯厄尔尼诺风暴中心。
忽然间想通了这个环节，沈七就淡定说了一句，“圣婴不在这里。你们来错了地方。”
他没有跟对方辩驳自己是不是恶魔的问题。
西方人把异教徒和东方人视为魔鬼门徒肯定是不对的，不过这时候不是辩论这个的时候。
沈七想要的效果就是圣骑士们别这么如临大敌，当他们懈怠大意放下武器的时候，沈七就会突然出手一举杀光他们。
多莉说要跟他们谈谈圣婴，还真是个好主意。
只不过，不用多莉出面。沈七自己也可以来。
多莉是前瞻到风暴运行的大致轨迹了。对于迷信圣婴力量的欧洲骑士余孽而言，多莉其实预见到了圣婴下一次显灵的地点。
一心寻找圣婴的圣骑士们对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感兴趣，想不中招都很难啊！他们舍生忘死不就是为了圣婴吗？
厄尔尼诺是西班牙语，沈七怎么说也是泡洋妞泡了这么久的外交家了，会一点英语，他是用英语的saint_baby这个措辞来表述圣婴这个概念。
自己都觉得这翻译肯定不靠谱，怕对方听不明白。
赶紧补充道，我所提及的圣婴，就是西班牙人说的厄尔尼诺。
这一次产生了明显的效果。
分散埋伏的圣骑士们有点坐不住了，纷纷在各自的埋伏位置上动弹起来。似乎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感到震动，想找离自己最近的伙伴商量一下。
沈七看不清对方的首脑躲在哪里，想必那家伙也在跟离他最近的人秘密耳语吧。
不要急，让流言飞一会儿，稍后就会有答案的。
这一次再没有新的意外发生。
不一会儿，一名骑士手持绘有红十字的白旗走了出来。
沈七现在已经知道白旗代表和平而不是投降的意思。
不过南丁格尔此刻还没有发明护士这个新职业，那将是青霉素诞生之后，在沙俄跟土耳其在克里米亚半岛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攻防战期间问世的医护新技术。也就是说，白底红十字的旗帜此刻暂时并不代表后来的那层战地救护之意，仅仅就只是圣殿骑士团的传统招牌而已。
“你们是谁？为什么冲我们公然提及圣婴的秘密。”来人大声喝问。
沈七麻木不仁的道，“你不配跟我谈判，去换你们的老大来。”
他情绪低落，胸中充满杀念，甚至都省略了问问这个骑士来历身份的流程。按理他应该先问一句来者何人，在骑士团里的身份有多高，有说话算数的资格没有，然后再把这个小喽啰撵开。
看样子第一个敢于走到我方射界内来的来使，必定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沈七不耐烦，于是干净利落的叫对方换人。
head，头儿，这个词东西方是通用的，老外能够理解。
于是对方毫不退缩，说了一句让沈七觉得十分奇葩的话。他说，“我们的主人是天国的父，我们全是天父放牧的羔羊。您是想要跟天父谈谈吗？愚蠢的凡人，跪下来用虔诚之心多说几遍的话，万能的天父说不定会赏光跟你聊上几句。”
他的意思貌似是马耳他的骑士团组织使用扁平管理而非通常的金字塔权利阶级制度，大家在天主跟前都是平等不分高下的？这听起来倒是很未来很先进的民主体制。可是，这么搞真的适合军队吗？
“你是说？在你和你的天主之间，没有另一个头儿存在了？”沈七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谨慎地试图确认。
圣骑士背后背着一支长枪，左手握剑，将右手放在胸前，在依稀的火光照耀下，一本正经的宣告道，“每一个圣殿骑士的灵魂都是平等的，在凡间无比崇高，在天国无比卑微。所以你要说什么，只管冲着我说。不用再找什么头儿。”
“但你们圣殿骑士团明明是有头儿的啊！”多莉躲在沈七的背后挑刺纠错。
其实这年月的圣殿骑士团早已不设立正副团长的职位，组织体系中倒是有许多祭司，以及几位说话算数的大祭司。是祭司和大祭司，而不是牧师和神父，这恰好就是不容于加西亚宗教大会的内容之一。这个骑士团其实既不归属于天主教也不见容于基督教和东正教，完全就是个坚持古代传统的异端另类。
大祭司从某种意义上确实执掌着团中的一切。但大祭司的名分却并不是大家的管理者和上司。
所以多莉说的没错，那位圣骑士倒也没有公然撒谎。
大祭司控制权利的手段，主要还是神棍模式，用神谕天启的传达者身份，定期不定期地对大家传达一些所谓来自于天国的福音。在这种仪式上，大祭司的权威神圣不可质疑。在其余的场合，圣骑士们其实是自由行动的。
这一次来到巴雅岛寻找圣婴下落的这一队圣骑士队伍中，只有高阶祭司，没有大祭司。
所以这一次的队伍里面真的没有“头儿”。大家伙遇事会商量着解决。倘若遇到商量不到一起去的矛盾问题，大家会各行其是。
从军事化的角度看，这群人的集体战斗力不会太强，他们也是一盘散沙。不过，他们的单兵白刃战能力不容小视，枪法说不定也很了得。毕竟马耳他那个地方刚好地处于民风剽悍的西西里岛、科西嘉岛，以及突-尼-斯的海盗窝之间。
在无尽的战火中坚挺存在了五百年之久的这帮家伙们，实战尤其是海盗战的经验，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丰富的之一。甚至有可能比英国皇家海军还厉害。沈七知道英国海军靠的是残酷的军纪和旺盛的拼命三郎精神来取胜，并不是每一个水兵和基层军官都擅长战斗。像拉马克那样花钱买个舰长来赚钱的衰神，在英国海军的人数恐怕能占到一半。英国人能够严格控制好这样一帮买官上位的魂淡，成功的诀窍应该是海军部以及舰队司令官个人的铁腕能力了。
马耳他的骑士团组织看样子走上了一条相反的路子，个人英雄主义，缺乏严谨高效的金字塔层级管理思维。
在小型战斗中他们也许会有很好的表现。一旦遇到大规模战役，指挥官肯定是无法如臂使指地及时调遣战场上每一个局部的兵力，结果很容易被对手各个击破。
沈七这时候还来不及深入了解他的这一批新对手，不过，隐约可以猜得到对手不过是一群落伍于时代的纸老虎而已。
“不！我没有撒谎！”那个圣骑士还在试图辩白。这是个语法问题，骑士团确实没有“头儿”。大祭司算不算最高领导，这事情是有待商榷的。
“滚！换个人来！立即！马上！”沈七发怒了。
“可是……我真的可以代表骑士团……”那个骑士还在挣扎着。
沈七结果沈福从身后递来的枪，一枪射在对方的胸膛正面。
那家伙穿着材质相当不错的胸甲，弹头击中胸前的时候，竟然发出了相当悦耳的“咚”声，那是重金属弹头高速撞击钢板时独有的奇特韵律感。
沈福装填火药和弹丸的时候非常用心，一点儿也没漏气。
黑火药在这个年月的线膛枪里，其实比后期更先进的火药更好使一些。地球人类枪械师要到很晚之后才意识到：当弹头还在枪膛里旋转运动的时候，火药持续缓燃，比之于一次性地爆开，能够提供更持久和更强大的推进力。于是后世的定装弹装药被刻意添加阻燃剂改造成缓燃火药。当然，前提是不能漏气。
让弹头与枪膛之间不漏气的办法其实有三类五种：后世最主流的弹头尾部有一个铜质膨胀环，在底药爆燃之后这小小的铜环膨胀起来会封闭枪膛内的空间，因为铜的柔韧和延展性好，既可以闭气又不会给弹体在枪膛内的旋转前进运动制造太大的阻力。二战中缺铜的穷困大国比如苏联和中国，不得不使用钢质子弹，结果就导致枪管膛线磨损得特别快，如果是机枪的话，可持续射击的时间也大大缩短，枪械的寿命也变得很短。在一百五十年前，是奥尔良的法国猎兵上尉首先想到用木塞来作为填充物。在宾夕法尼亚州，德裔的美国枪械师是用油布来包裹子弹头。
沈七带着这样的金手指知识来到1794年的夏末秋初，他又怎会忘记教会沈福这样的技巧呢。沈福现在一边用各种木料尝试法国式木塞的制作，一直未获成功，暂时使用了美国式油布填塞。
因为密封性够好，旋转的弹头获得了理论上的最大转速和水平飞行速度，毫不吃力地穿透了圣骑士们引以自傲的法兰西骑兵胸甲。
这种胸甲其实是炼钢时代到来之前，铁匠用手工锻打方式摸索出来的世界最早一批薄钢板。锻打的工艺决定了钢板不会太厚，法兰西的铁匠又不如中国和日本古代的铁匠大师运气好，他们没有运气获得所谓的含铬玄铁矿，以致于没有打造出表面淬火工艺效果。
要知道德国工业在二战时首先将表面淬火技术应用在战舰和坦克装甲上，在一段时间内成为当代炮火无法击穿的金刚不坏之身。与此相近的装甲在古代就有，但全靠侥幸蒙来个别一两件神器，当代并没有人弄清它的真正奥义。
这奥义说穿了其实并不特别复杂。
沈七带队在樱岛靶场试射复合装甲的试验，按沈七自己的说法，是失败了。因为他解决不了三层装甲之间的有效粘合问题。而表面淬火技术实质上是把同一块厚钢板的表面和内切面变成了两种不同性质的材质，表面淬火处理过的浅表层刚硬无比，深层的基质却依旧保留了高弹钢柔韧延展性好的特征。这就等于把一刚一柔两层材料无懈可击地拼合在了一起。其实德国人根本没有拼合什么，TA们本来就是一块钢板的浅里两层。
这无疑是一个机智的办法。在未来百年间注定会昙花一现地震惊世界出尽风头，紧接着就被全世界山寨了去。
沈七现在站在了一个知识的制高点上，他很清楚什么样的护甲可以轻易击穿，也知道怎样可以造出当代子弹打不动的变态装甲，可惜，他没有合适的工厂。
用来复枪打胸甲吗？小CASE，这就当成一次真人实弹测试吧。测试的结果是不出所料的，胸甲骑兵的护甲是按燧发枪的穿透力来考量的。燧发枪所射弹丸是胡乱翻滚前进的，穿透力低得来可以忽略不计，绵甲其实就可以抗得下来……那样的胸甲真的毫无意义。
“多莉小姐说了你们有头儿，那就是有。你当面说谎那就该死！我一枪打死你也不算冤枉你。”沈七大声说道。
这句话既是说给自己人听，也是说给躲在暗处的其他骑士团成员们听。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大家习惯的常态啊。
怎么这个东方海盗一言不合，都不给人解释的机会，一枪就崩掉了一个举白旗的和平大使呢？
东方恶魔的脑回路真是奇怪得不可理喻啊！
这帮骑士团成员的情报系统跟德鲁伊维克森将军的属下有些不同。荷兰人为了悬赏和挣到赏金，一个个都是很清楚赛文团的来历和组成结构，骑士团不是太关心亚洲海盗的问题。
在傲慢自负成了习惯的骑士团航海高手眼里看来，这不过就是盘踞在林加群岛的马来土著海盗之中，新添了一股来自于东北方中国大陆和日本列岛的新成员。
黄皮肤的海盗看起来根本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中国人和日本比马来人好不到哪儿去，他们是同根同源同种的，所以，但凡黄皮肤的，出来混海盗，那就是可以一脚踢飞的渣。
骑士团的战舰畅游爪哇海，多次经过林加群岛，从未有过任何像样的战损，他们很瞧不起本地海盗。
但是他们把沈七想象成跟林加海盗一路的货，这就错了，这是一个令人遗憾的致命错误。
这个错误一开始就导致了一个举白旗走出去谈判的使者被开枪打死。
站出来的这名骑士穿着法兰西最优秀工匠精心打造的精炼胸甲，按理是挡得住燧发枪的弹丸打击。
却意外地被亚洲海盗一枪贯穿了整个胸腔，子弹从前胸穿入，又从背后穿出。这个圣骑士当即就仰面倒地，嗓子里仅仅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甚至没有来得及高声惨叫。大概是弹头切断了联结心脏的大动脉，动脉血压快速丢失之后导致了大脑缺氧进入眩晕状态。这个圣骑士非常快速地气绝身亡，并没有大声嗥叫，死状看上去相当平静。
就好像真的被天主一挥手招走了他的灵魂。
骑士团的人立即看出来对方也在使用最先进的来复枪。
真该死！当土得掉渣的黄种海盗也开始使用来复枪的时候，世界的局势是不是要改变了啊？骑士团的成员们偷偷的这样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