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动员(二)
与会的所有连、排干部刚刚坐下来,干事蒋风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笔记本,刘远之忽地站起来,大大咧咧地道:“我看这个尖刀排由谁来带就用不着商量了。“
真的是一语既出,四座皆惊,与会的所有干部军官齐齐惊得一愣,邓飞龙也不期然的心神一窒,以一种莫名惊诧的目光凝望着刘远之。
二排长张剑平更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向这个不但军事素质极其差劲,而且玩忽职守的指导员。
当大家不约而同的向刘远之投去惊疑的一瞥,满心以为他要自告奋勇的以一个党代表的身份,率领尖刀排一马当先,彰显一级战斗英雄威势的时候。
当蒋干事摊开笔记本,拧下笔帽,正准备全神贯注的聆听和记录下这位一级战斗英雄闪闪生辉的豪言壮语的时候。
刘远之神色怵惕而凄惶,眼神有些诡诈和怪异的瞟了一下邓飞龙,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地道:“大家翻翻我军历史上的战例,那次不是副连长带头打冲锋,又那次不是副连长带尖刀排,这已经形成了不成条文的规矩了,我们硬骨头七连既然有赫赫有名的魔鬼战狼在,这尖刀排还愁没有合适人选来带吗“
一听这话,与会的所有干部军官的面上纷纷抖露出极为叹服和坚信的神色。是的,没有比强悍猛厉,所向无敌的魔鬼战狼更合适的人选了。
虽然大家都不缺乏悍不畏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死勇气,但比起魔鬼战狼来却未免有点儿小巫见大巫了。因而,大家对刘远之的这个提议毫无异议,反而更增强了对尖刀排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信心。
面对着大家希冀和坚信的目光,邓飞龙毫不迟疑,立即起身表态,他气冲霄汉地道:“首先我要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敢用脑袋来保证,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这当儿,刘远之的脸庞上迅疾的浮现出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残毒笑意,眼神里的诡异光芒更是一闪即没,让人难以捉摸得透其中隐含的意蕴。
蒋干事连忙翻开一页空白纸,迫不及待的想记录下魔鬼战狼那壮怀激烈,气吞山河,光前裕后的慷慨言辞。
不料,邓飞龙神色倏然冷沉无比,两只澄澈而秀亮的眸子闪射出冰刀霜剑似的光芒,直溜溜的迫照到刘远之那阴晴不定的面孔之上。
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凛目芒直盯得正暗自得意的刘远之心头发悚,禁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两个寒噤。
他作贼心虚,虽然很得意自个儿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两个眼中钉,肉中刺推向了火坑,但又生怕魔鬼战狼从他的神情中窥探出一丝端倪来,便硬撅撅的强装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儿。
看着混世魔王那惶惶作态的丑陋嘴脸,邓飞龙心里就来气,当下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只听邓飞龙皮笑肉不笑地道:“刘指员算看得起我邓某人了,率先提议为我争取了这样一个艰巨,光荣而神圣的任务,我真是感激不尽,放心吧,我邓某人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良苦用心,保证多提几颗白眼狼的人头来向你汇报佳绩。“
一席尖刻的言辞像一根根锋锐的钢针似的扎在刘远之的心窝子里,委实令他心悸神颤,惴惴不安。
脸皮子一阵火辣辣的,有如一根烧红的烙铁灼烫了一下,浑身的皮肉更宛同鞭笞一样的刺痛无比。
蒋干事右手里的笔刚在本子写下两三个字,迅即就嘎然而止,左手抚了抚了金丝镜,哑然失色的凝注着神色冷若冰霜的邓飞龙。
他在军队里摇了这么久的笔杆子,听惯了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像邓飞龙这样饱含辛辣讥讽的话语,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显然,这样火药味浓厚的话语根本就没有什么闪光点。
一时间,与会的所有干部被邓飞龙搞得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可能听得出魔鬼战狼对这个军事素质烂得到家,更玩忽职守的刘指导员极尽蔑视和嘲讽之意,但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的是,刘远之先提议让张剑平排担任尖刀排,随后又巧妙的把尖刀排的领头羊推到魔鬼战狼的头上,乍看上去,的确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而实则暗藏玄机,别有用心。
大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刘运之不但徒有虚名,玩忽职守,更是个道貌岸然,心怀鬼胎的霄小鼠辈。
尖刀排的领头羊,摆明了就是个带头送死的差活,邓飞龙虽然觉察到了这个混世魔王对他不怀好意,但他并没有用心去揣测这小子是在跟他玩一招借刀杀人的诡计。当然,这小子的这一招棋看上去精妙,狡诈,阴毒而险恶,可用在魔鬼战狼身上却未免有些自作聪明了。
事实上,最想带尖刀排身先士卒的人是连长冯志超,他提早就已经作好了思想准备,就等着在会上公开亮明态度,却不想让别有用心的刘远之搅了局。现在,他见邓飞龙没给刘远之好脸色,心知邓飞龙肯定不愿挑起这个带头送死的活儿,因为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看到邓飞龙对刘远之在九连的表现极为不齿。
咬了咬厚嘴唇,他便向大家提出由他来带尖刀排,可立马就被邓飞龙一脸愠色的嗔怪道:“连长,你忘了吗军中无戏言,军令不同于儿戏,岂能朝令夕改,我邓某人既然已经决定要带尖刀排,并向大家作了保证,就绝不会有更改的余地。“
漠然的斜瞟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刘远之,他斩钉截铁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我邓某人向来说一不二。“
冯志超愕然一愣,顿时哑口无言。在座的一干硬汉子无一不被邓飞龙铁肩担道义的英雄壮举而敬慕不已。
刘远之更被邓飞龙那种恃才凌物,傲雪欺霜,瞟睨天下的威厉气魄震慑得心旌神摇,惶然失色,傻愣愣的坐在那里,故意低垂着脸,不敢去正视邓飞龙那冷凛寒峭的面庞,还有那如刀似剑的目光。
哂然一笑,邓飞龙目光倏然祥和起来。转脸凝注着冯志超,正色道:“老冯,你先听我说,你是七连的主心骨,虽然我来到七连没多久,咱俩相交的时日也很短暂,但我看得出你一个非常优秀的指挥员,也很钦佩你带兵的方法,更敬重你的为人,我们的军队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带兵人,所以有我邓某人在就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没有壮怀激烈的言辞,只有诚挚恳切的话语,可听得冯志超感激涕零,刚要站起来表示什么,只听邓飞龙语重心长地道:“老冯,坦白的跟你说吧,论起单兵素质来,请恕我邓某狂妄,你确实不如我,若讲起带兵方法,组织能力和指挥方面你比我要高了很多。更为重要的是,为了你家的妻儿老小,你不能轻易去冒险。我虽然不了解你家的具体状况,但我能觉察到你的家庭负担一定很沉重,你还有一个弟弟需要你挣钱供他念书,你还有爹妈需要你养老送终,你任重而道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就更不能看着你去以身犯险。“
邓飞龙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英雄气度,不仅冯志超,在场所有与会的七连干部都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蒋干事也深受感动,情不自禁的泫然欲泣。
此等时刻,会场里的气氛异常凝重,异常压抑,也异常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