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狂战(二)
陈广锐自从腿部负了伤,由于行动不便,被迫留到EB阵地上疗伤,但他不愿看着弟兄们拼命流血,自己却游手好闲,远离死亡。在经过短暂歇息后,大腿刚能活动,他就主动跑到主峰阵地上来继续玩命。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知他从那位喷火手那里抢来了火焰喷射器。只见他一张原本憨态而温厚的脸已骤变得狰厉极了,可怕极了。一双眼睛里的忧郁和怯懦
眼神被杀气和惨毒冲刷得不见影踪。脸上身上到处都透露出一股萧索而酷厉的邪异气息。
他兔起鹘落的跳到一个修建在山体死角的屯兵洞前,面对洞内安南白眼狼那惊恐和绝望的号叫声,他理都不理,狠狠一跺脚,一条长长的,红扑扑的,凄艳的火龙就那么直撅撅的扑进了洞里面。
猫耳洞固然可以藏得住人,但是着起火来也更为容易,噼吧燃烧声响彻四周,悲嗥惨叫混成一片,凄厉刺耳,听来令人肝肠扭结,心悸梗塞。火光冲天,火舌窜舞,烤人肉的焦臭味夹着浓浓焦黑烟雾从洞里冒出来,飘散在空气里熏得令人呕吐晕血。滚烫的热浪夹着人体脂肪焦油味扑到陈广锐面前,他是这人间地狱的始作俑者,却定定的看着眼前一切,呆滞住了,显然他也被这凄怖的景象惊呆了,发怵了。
这是一场真正的屠杀,这是一片血淋淋的屠场,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更没有迂腐透顶的劝降话语,有的只是毫不遮掩的暴力,肆无忌禅的杀戮,赤裸裸的野蛮。是的,为了攻陷主峰阵地,一个连的一百二十多号弟兄伤亡过半,流了这么多的血,让这么多的家庭蒙受无尽悲痛,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是该让凶顽的敌人付出代价了,而这代价也必然是惨重而沉痛的。
极个别洞里窝藏的敌人见我军要赶尽杀绝,山穷水尽之下不愿束手待毙,拼命之心大起。只要四肢健全,腿脚还能动弹的,至少还能端得动枪的,就不遗余力的抵抗到底,拼一个算一个了。
一条折线形堑壕里,一个喷火手怒冲冲的奔到一个隐蔽暗堡前方不足十米处,举着喷射枪正要喷火,倏忽间……
虚掩着的堡门里伸出一截56冲锋枪枪管,桔红枪焰一闪即没,一发7.62毫米子弹破空从喷火手前胸钻进凿开一个瓶口大的血窟窿,但是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颗子弹从后背穿出正好击中了火焰喷射器,红毒毒的火焰顿时好似一片泼出的水银覆盖寻丈空间,周遭的气流一下子变得灼热无比,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猛然罩向每个人的口鼻。
喷火手的身体顿然湮没在熊熊烈焰里,无论他贴地翻滚有多么迅速,有多么猛力,又有多么艰辛,但是,那些在背脊上燃烧的火焰却在他每次翻滚之时一黯又明,继续烧个不停,而且越烧越旺,恶臭的焦肉气息在空气里扩散,一片令人毛发悚然的尖叫悲嗥有如冤鬼夜哭。
可最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也发生了,他竟然在冲天烈火中站了起来,任由火焰包裹着他那已经体无完肤的身躯,似乎再大的痛苦也压制不住血海深仇。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勇气和力量,他像着了疯魔一样尖笑着扑向暗堡,一头撞开堡门带着满身烈火钻了进去。这一下子惨了,随着这个火人的到来,暗堡里沸腾开了,热闹起来了,火光艳红悚目,哀呼嚎叫响成一大片,凄厉而恐怖。
五个安南浑身火焰,似同得了失心疯一样惨嗥着,冲出暗堡在堑壕里奔窜着,蹦跳着,看上去真像五颗火球在滚动,那种痛不欲生,惨不忍睹的死法真叫人不敢想象。
但是,从堑壕另一端闻声杀过来的邓飞龙用一梭子弹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仗打了大半天,人也杀得不在少数,总算有了仁慈的一梭子弹。邓飞龙撇了撇嘴唇,任由灼热气浪烫着面孔,看到一个安南上尉的尸体正在火焰里,捧着从肚腹里流出的肠子,瞪着一双血眼,舌头伸在唇外,红毒的火光在他全身跳跃,像是一个在透明的琉璃罩里以火****的老僧,那张扭曲得失去原形的干瘦面孔写满了无告,写满了无比的痛楚与怨毒。
另外四副躯体也或躺或俯的湮没在熊熊的火焰里,那四副躯体有的烧得蜷曲了起来,有的伸展四肢,有的还在做爬行状。火舌在吞噬着他们的毛发肌肉,血液不断被热气烘干成了紫黑色血块,接着又被烤焦成粉末。脂肪燃烧引发出青绿的火苗子,散发出一种令人呛喉呕吐的焦臭气息。这片火,好狠也好毒!
邓飞龙用力磨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子,目光冷然注视着安南上尉在火里的焦黑尸体,他肚腹间流出的肠脏被火烧炙得如—条条盘结纠缠的小蛇一样在翻卷在抽扭,脂肪冒出的油烟味夹杂在焦臭味里随风飘送。
刚才他带着全连人马死守主峰阵地西侧,面对我军凌厉而威猛的攻势,临危不惧,宁死不屈,硬是让我七连伤亡惨重。现在他虽然一枪击毙了我军喷火手,但还是难逃劫数。喷火手明明中枪倒地被烈火焚身,却没有想到对方会鬼使神差的站起来,当他看到对方拼命扑过来,还在兀自惊愕之时,大片火焰已经缠上了他的身,当他感觉到痛苦想扑灭火焰之时,又被一串子弹撕开了肚腹,而这痛苦已经不是他的生命所能负担。
在这个焚烧的地狱里,仇恨的世界里,有多少具尸体在火里被烧灼中变得扭曲怪状,骨肉被火烧得兹兹作响,那种模样实在难看极了,血淋淋的肢体现在变得似一段段焦黑的木头,一块块烟熏火燎的腊肉,是那么的丑恶万分,丑恶得令人心头发悚。
在这个人间地狱里,贺永的心越变越狠毒了起来,狙击步枪在近战中根本一无是处,他干脆就搬出邓飞龙在侦察连里传授的绝招,冲锋枪加手榴弹再加刺刀或匕首。
他杀得两眼发红,脸孔扭曲得活象冤魂厉鬼,已经不知道甩了多少手榴弹了,也不可能知道那些铁疙瘩到底抱销了多少安南白眼狼的命。他只知道投弹射击再投弹再射击,直到手臂酸软,虎口发麻,才感觉到原来维持一个杀人动作太久了,其疲惫程度不比流水线上的工人兄弟差。
西侧阵地上的烤人肉大赛方兴未艾,四连在南侧的攻击再度遭到了安南的重火力阻击,形势堪忧。而在这种时刻,安南纵深炮兵群再次死灰复燃,破坏性射击也开始了,战场态势变得极为错综复杂。隐藏在洞中的安南残兵一时很难清理干净,随时都可能会借助炮击对占领表面阵地的我军实施反冲击并夺回阵地。
整整一上午的浴血厮杀,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七连的战斗力已经严重超支,将士们的体能几乎到了被榨干的地步,巨大的伤亡使七连根本无法分出有效的兵力援手四连进攻主峰阵地南侧。
连番厮杀,毫无喘息之机,邓飞龙累得口干舌燥,腰酸脚软,血污、泥垢夹杂着汗渍涂得一张脸孔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煞光炯灼。他摸过水壶正想喝口水滋润一下干燥得起了火的喉咙,没想起水壶竟然被流弹击穿了一个洞,宝贵的半壶水漏光了。
“妈的,该死。“他气冲冲的扔了水壶,箭步凑拢到冯志超跟前,见冯志超脸色异常怆痛和悱恻,正歪在堑壕壁上竭息着,身旁靠着一支苏制AKM和四个弹匣,显然是刚缴获的战利品。
在他左侧瘫坐着刘远之,脸色蜡黄,双眼无神,目光呆滞,神态相当疲顿和忧惧,他见邓飞龙来了,极为羞惭的把脸扭向一边,大概是邓飞龙那炉火纯青的战斗力让他瞠目结舌,还有那股子惊天地,泣鬼神的霸风煞劲更令他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