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蛋子怕打仗(一)
不大工夫,四位身穿四个兜干部服装,神态威仪的军官大步流星的走到早已经布置好的主席台上就座,按部就搬的开始了战前动员。
此际,兵站集结地操场上的高音喇叭已经停止奏乐。端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是一个老气横秋,精神矍铄,形态威严的老军人,他就是十四军的副军长,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时曾是邓飞龙父亲的老部下。
但见,这个戎马大半生的老军人用手摆弄了一下话筒后,铿锵有力,声若洪钟的讲道:“同志们,十四军各师的将士们,首先我谨代表军部全体领导对你们的光荣加入我军表示热烈欢迎。“随着台上一位领导的鼓掌示意,台下万马奔腾,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裂人耳膜,经久不息。
一向喜欢单刀直入的邓飞龙很厌耐这些华而不实的礼仪,但又碍于情面,不能不应付,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大伙儿一道把一双肉掌拍得噼吧作响。
掌声响成一片,副军长似乎也不耐烦这些过场了,扬起双手示意大家停下来。接着,他神色倏然沉冷,语气极为庄重地道:“同志们,安南白眼狼狼子野心,背信弃义,妄图吞食祖国大好河山,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抗击侵略,捍卫家园是我们每个中华儿女的神圣职责,身为军人的我们更是责无旁贷。“
慷慨激昂,豪迈悲壮的话语高亢人云,气贯长虹,听来令人豪气干云,热血沸腾。然而,现在却万马齐喑,哑雀无声,一扫此前那种掌声雷动,热火朝天的活跃气氛。
邓飞龙早就听厌了豪言壮语,一副不惊不乍,心不在焉的样儿。而很多新兵越来越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妙,一些胆小如鼠的新兵,身子开始瑟瑟发抖,稚气的脸蛋上罩满了惶恐而惊愕的云翳,个别仁兄的眼角红润得肿胀起脸色变得比即将押送刑场的死刑犯还难看。
稍顿,副军长神色凝重,一针见血地道:“同志们,你们即将开赴老山前线惩戒侵略者,收复我中华领土。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身为军人,你们为祖国流血牺牲的时候到了,祖国看国你们精忠报国,人民看着你们保家卫国,敌人看着你们称雄扬威。“
高昂激扬,振奋人心的话音透过高音喇叭悠远的回荡全场。然则,副军长的一度豪壮陈词有如一颗定时炸弹轰然响起,震裂了一干新兵的脆弱精神防线。此时,这些惶惑不安,心神不宁的新兵娃子翻然彻悟,终于明白了此次奔赴南疆的真正意义。
一副副精壮壮的身躯在簌簌的抖缩,一张张稚气的脸孔在凄然变色,一颗颗脆弱的心灵在不停的颤栗。
我靠,刚刚才配属到A师B团的五百新兵立即哭声一片,一个脸色凄厉如鬼,泪如雨下的河南兵操一口字正腔圆的河南话,悲怆而惨怛的嚎叫道:“娘啊!孩儿不孝啊,孩儿要是死了,将来谁来给你养老送终啊。“
凄切哀恸的嚎啕大哭就像温疫一样感染了在场众将士。就连原本泰然自若,从容淡定得连黄河倒悬都恍若未觉,无动于衷的邓飞龙触景生情后,也不禁黯然伤神。
一时之间,操场上空遍罩着浑厚的愁云惨雾,气氛异常的凝重,异常的凄越,异常的悲壮,更异常的苍凉,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新兵们双目无神,眼光呆滞,噤若寒蝉,乍看上去,彷佛是一尊尊精雕细缕,鬼斧神工,惟妙惟肖的泥塑人偶。
此际,邓飞龙回想了五年前,自己奔赴前线,初涉沙场那心惊胆颤,惶恐不安的一幕,竟然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一寒噤。跟他挨肩擦背的毛头贺永虽然也是经过战火硝烟洗礼和磨砺后的老兵,但耳濡目染过现场这凄惶悲怆的情形后,也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泫然欲泣。
那几个十四军的领导干部很善解人意,很理解大家的心情,不约而同的从主席台上下来与这些初来乍道,未经血火历练的新兵们握手和慰勉,为这些惶悚而颤栗的灵魂平添几份豪情壮志。
只见,副军长面容慈祥的走到那个伤心欲绝,号啕大哭的河南兵跟前,伸出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握紧河南兵那瑟缩的双手,以一种慈父般的祥和口吻,慢慢的说道:“孩子,只要你觉得舒畅,就尽情的哭吧,现在哭干了眼泪,将来上阵杀敌时就该安南白眼狼哭爹喊娘了。“
在场的每一个十四军的领导干部都像这样的抚慰和鼓励着新兵们。
像打了强心针一样,将士们放声大哭,尽情呼喊,海阔天空的发泄着郁结在心头的惶恐和悚惧。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新兵娃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凑到一堆,互相簇拥着,搂抱着伤心的痛哭,彼此慰藉和勉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