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风

“同志们，火车到站了！”

中午时分，就在大家无聊得抓狂的时候，带队军官的声音终于开恩般响起，引来一阵欢呼。天可怜见，他们已经在火车上呆了三十多个小时了，像他们这个年龄，哪里受得了！现在好了，总算要到站了，终于可以解放了！

列车开始减速，发出刺耳的声音，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停了下来。新兵们迫不及待的背上行李，军官叫：“大家排好队准备下车，不要挤！男子汉们，你们现在是军人了，军人就该有个军人的样子！排好队，快排好队！下了车之后不要乱跑，部队有车过来接你们，谁要是敢乱跑，我就把他给分到西藏墨脱去！”

这个威胁有点狠了，那帮跃跃欲试准备第一个冲出火车透透气的新兵顿时老实下来，老老实实的排队，不敢作怪了。野战军很苦，边防军更苦，至于驻守在墨脱的边防军，那种苦根本就没有办法用词语来形容，倒不是说缺乏物资什么的，而是孤独，往往方圆百里就那么一个哨所，哨所里就那么两三个人，每到冬天，大雪封山，跟外界的联系完全中断，哨所就变成了孤岛，那里的士兵内心的孤独，可想而知，不止一名士兵无法忍受与世隔绝的寂寞，自杀了。到那种地方去当兵？还不如给他们一枪来得干脆些！

跳下火车，怡人的微风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萧剑扬举目四望，只见四下里山青水秀，天空中白云棉絮般飘荡着，景色秀丽，不冷也不热，感觉非常舒适。看样子他们是被运到云南或者四川来了。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周围的美景，一长溜军用吉普车就开了过来，车上挂着长长的条幅：“成都军区！”曹小强牙疼似的咧了咧嘴，在成都军区当兵可不是什么好事，成都军区这些年来一直在中越边境跟越南人恶战，打得很凶，要是哪天一道命令下来，把他们这帮新兵蛋子调到老山去守猫耳洞，那可就惨了！不过被分到哪个军区从来都不是新兵蛋子说了算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军官的指挥下上车，十个人一辆，上完后，车队马上出发，浩浩荡荡的开往军营。

军营建在远离城镇的地方，这附近没有农田，更没有果园，人烟稀少，部队训练的时候完全用不着担心会扰民。大家正好奇的看着，地面震动起来，二十几辆圆头圆脑的坦克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沿着土路与车队并行，沉重的履带锵锵作响，辗压着地面，卷起呛人的沙尘，那磅礴的气势，看得新兵蛋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有人叫：“哇，这些坦克好威风——咳咳咳！”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大风将沙尘吹了过来，灌了他一嘴。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都睁不开了，赞叹自然就变成了咒骂：“去你妈的！几辆破坦克，有什么好显摆的，都把我们弄成泥猴子了！”

遭到咒骂的，正是赫赫有名的59式中型坦克。这款坦克的性能真不怎么样，别说跟T-64、T-72、T-80、M1、挑战者-2、豹2A4、勒克莱尔等等欧美主战坦克比，就连跟日本的74式中型坦克相比也要逊色不少，不过在新兵面前显摆一把还是可以的，坦克兵用放肆的大笑回应了新兵蛋子们的咒骂，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恶作剧了。

军营大门早早挂上了欢迎新兵入伍的标语，可惜没等他们看清楚标语上的内容，车队就开了进去，在操场上停了下来。军官举着喇叭叫：“下车下车，马上下车集合，动作利索点！”

曹小强不爽了，冲萧剑扬嘀咕：“他们凶什么凶嘛，就不能好好的叫我们下车吗？老子偏不下！”

萧剑扬紧张的说：“你别犯犟！听我爸说，部队的老兵最喜欢整刺头了，在他们面前犟是会挨揍的！”

曹小强说：“我就不信他们敢打我！”

萧剑扬无语。不敢打你？你以为你是军委主席的儿子是吧？不对，就算是军委主席的儿子，到了部队也免不了要挨揍！兵是怎么出来的？打出来的！不会看地图？不会用电台？枪打不准？内务做不好？简单，揍几回他通通都能搞定了，如果你觉得被人家揍了，心里不爽，好办，留在部队等着新兵入伍吧，那时候你就可以以老兵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找碴收拾他们，就像老兵收拾你一样了。他正想再劝，那个大喇叭对准了他们这边：“哎，你们两个怎么搞的？动作快点！”都差不多是用吼的了。曹小强让他吼得一哆嗦，赶紧拎起行李跳下车，入伍第一天，他可没有兴趣去研究一下是自己的骨头硬还是老兵的拳头硬这类无聊的问题。

一帮新兵蛋子，没有经过训练，自然谈不上什么秩序，队排得七扭八歪，乱哄哄的。一名穿着81式迷彩服的军官一脸恼怒的走了过来，萧剑扬扫了一眼他的肩章，低声对曹小强说：“一杠两星，是个中尉！当心点，这个人打过仗的！”

曹小强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他打过仗？”

萧剑扬说：“他身上有一种跟我爸一模一样的气质，只有打过仗杀过人的人才会有的……当心点，可别让他逮到，不然有我们好受的！”说完这句，就闭上了嘴巴，打死也不肯再多说一句了，因为那位中尉已经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这帮新兵蛋子面前，神情愤怒，声若雷轰：“你们搞什么？排个队都乱哄哄的，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那一声怒吼犹如排炮轰击，震得所有人心肝直颤，耳朵嗡嗡作响，几百号新兵噤若寒蝉。中尉一把将一名高高凸出整个队列的新兵推了回去，口水星子直接溅到那个倒霉蛋脸上：“你们给我记住，进了军营，就得有个军人的样子！军人，不管在哪里，都要两人成行，三人成列，站如标枪，坐如腰刀入鞘！下次再让我碰到你们像群下完蛋的母鸡那样四处乱叫乱窜，有你们好受的，明白了吗？”

新兵蛋子们弱弱的说：“明白了！”

中尉厉声喝：“都没吃饭吗？我听不见！”

几百号新兵拼尽全力放声大叫：“明白了！”

中尉这才稍稍满意：“这才像点样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亦鸣，你们新兵营的营长，从现在起，你们这群垃圾都归我管了，不得不说，你们的运气真是差得可以！我带过三期新兵，第一期新兵背地里叫我棺材脸，第二期新兵叫我陈阎王，去年那一期叫我死变态，你们会给我起个什么样的外号？说真的，我非常期待！”

萧剑扬眼皮直跳。中尉对他们充满了期待，可他对中尉一点期待都没有，相反，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既然你们的精力这么旺盛，那我得给你们找点事情做了。你们，马上给我围着操场跑上五圈，马上！”不愧是陈阎王，新兵训练都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便迫不及待的露出自己恶魔的一面了。那帮新兵愣了一下，一个看起来有点文弱的家伙叫：“营长，训练还没有正式开始……”

陈亦鸣板着脸说：“六圈！”

新兵蛋子们看了看操场，一圈至少五百米吧？六圈就是三千米，想累死他们啊？有人哀叫：“我们刚下火车，还没有吃饭……”

陈亦鸣说：“七圈！”

一转眼就多了两圈，这利息涨得也太快了。这群倒霉的新兵算是明白了，这次长跑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你越是讨价还价，被整得就越惨，军队从来就不是可以讲价的地方。没办法了，他们只好扔下行李，开始了这趟让他们终生难忘的长跑……陈亦鸣背负着双手，冷眼看着，见这帮新兵蛋子你推我搡，争先恐后的，不禁摇了摇头：“刚刚还跟你们说过要三人成行两人成列，一转眼全忘记了……这帮家伙就是欠收拾！”

三千五百米跑完，大家肺都瘪了，呼吸道火辣辣的痛，感觉吸口气都是滚烫滚烫的，难受得要命，有几个甚至趴在地上口吐白沫，站都站不起来了。大家瞪着陈亦明，如果手里有一把刺刀的话，只怕早已一拥而上，将他大卸八块了，混蛋，不带这样整人的！

迎着新兵蛋子们既愤怒又委屈的目光，聆听着他们那带着几分哭音的喘息，陈亦鸣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淡淡的说：“行了，可以解散了……对了，差点忘记对你们说了，欢迎加入第14集团军，欢迎加入第40步兵师！”

欢迎？

新兵蛋子们面面相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这种欢迎方式还真够别开生面的，陈阎王，我们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