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考核（下）

太阳消失在起伏的山峦后面，黑暗渐渐吞噬了大地。

亲情攻势没有奏效，那几名悍匪一个个心如铁石，任凭家属声泪俱下也不为所动，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放下枪，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法律的惩罚，他们只能跟国家机器硬扛到底了。

只是，几个小人物与庞大的国家机器正面对抗，有哪怕一丝侥幸取胜的希望吗？

亲情攻势的唯一效果，就是就悍匪答应将期限再往后推了几个小时，看样子他们也不敢把警方逼得太紧，生怕引起反弹。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自认为妥善的做法，恰恰给了突击队最需要的东西：时间！

“现在情况已经弄清楚了，四名悍匪一个躲在天台上作为明哨，装备有冲锋枪和手榴弹，牢牢控制着这个制高点，武警部队稍有动作，马上就会被他发现，迎接攻击分队的，必然是灼热的弹雨和冰雹般的手榴弹；一个留在二楼，控制着女主人，还有两个在三楼，控制着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已经被释放出来了。一楼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极有可能有陷阱，我们不能去冒这个险，在室内，一枚用鱼线连着的手榴弹就能将我们炸清光！”深夜一点半，五个人又聚到了一块，随便吃一了一点东西，蝰蛇指着他用铅笔划的建筑结构图，开始部署作战计划。“我，海狼，猎鹰三个从楼房的南面徒手攀爬上去，这一面没有窗户，不容易被发现。毒刺，你在我们开始攀爬之后就干掉天台上那小子，以免他给我们造成麻烦！”

萧剑扬说：“明白，保证一枪毙命。”

蝰蛇接着说：“等我们爬上去之后，你和蝙蝠重点监视窗户、走廊和楼梯，发现有人上落楼梯马上通知我们！”

伏兵说：“这个好办。那帮蠢货连窗帘都没放下，屋里的情况我们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蝰蛇说：“那就好！进入楼层后尽量用消音手枪，少用冲锋枪，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别用枪，人质身上可是挂着手榴弹的，一旦惊动了悍匪，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

海狼和空降兵少校都点头，表示明白。尽管他们拥有最先进的夜战装备，可是面对躲在室内、手里有三名人质的歹徒，这些被精心训练出来的精英还是感到束手束脚，有力难施，他们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因为营救人质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人质遇害几乎是必然的，营救者自身还会蒙受损失，各国的特种部队在这方面都有不少血的教训，更别提一群刚刚完成训练的士兵了。

山猫和黑鹰就在一边看着，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看样子这两位是不打算插嘴补充，给他们一点指点了，大家有点无奈，蝰蛇喝：“行动！”

行动正式开始。萧剑扬和伏兵以最快速度回到各自的狙击位置，架起狙击步枪盯住小楼，萧剑扬看到，有个人上了天台，把那个在上面趴了一天的家伙换了下去，嘿，居然还会换岗是吧，小看你们了。这个家伙趴下去后不久，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一支香烟，抽了起来，当烟头亮起的时候，他的脸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亮得刺眼。萧剑扬在步话机里报告：“天台上的匪徒刚刚换了哨，正在抽烟。”

伏兵报告：“三楼的匪徒灭掉了电灯，正利用手电照明，在客厅里玩牌……看不到人质，应该是被关到房间里了……一名匪徒进入房间去了……”

蝰蛇、海狼、空降兵少校三个利用黑夜作掩护，慢慢的向前推进。他们移动得很慢，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地面渗透是一项技术与耐心并重的技能，隐蔽第一，哪怕一条狗都不能惊动的，暴露就意味着行动失败，这是他们在跟老兵的对抗中用一次次惨败换来的教训。终于，当时针指向两点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楼下。蝰蛇冲耳机冲了一口气，示意萧剑扬动手。

萧剑扬慢慢的吸了一口气，枪口作了一次微调，准星将天台上那个明哨的头部牢牢套住，然后扣动了板机。噗！枪口微微一跳，膛焰一闪，被灭焰器遮蔽了，一发子弹以每秒钟三百米的初速射出，扑向那个他已经盯了好几个小时的位置！在日夜两用高精度瞄准镜里可以清楚的看到，目标的头往后面重重一仰，随即趴在地上，不动了，烟头从指尖滑落，掉到了地上。那发亚音速狙击弹从他右眼射入，钻入后脑，将整个脑组织绞成了一团浆糊，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中弹，便被夺走了性命。萧剑扬吁出一口闷气，对着步话机低声说：“清除！”

蝰蛇拔出野战刀咬在嘴里，抓着自来水管快捷的往上攀爬，动作轻快灵活，简直就是猴子的化身。很快，他就爬上了天台，就地一滚滚到天台楼梯口，拔出消音手枪对准下面。海狼和空降兵少校两个紧跟着爬了上去，对于一名光靠两把战术刀，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能爬上七层高楼的士兵来说，沿着自来水管道爬上一幢三层高的小楼实在是太小儿科了，连热身都算不上。

伏兵报告：“三楼的匪徒没有异常举动，进入房间的那个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可以下楼，完毕。”

蝰蛇打了个手势，三人小组轻手轻脚的顺着楼梯往下摸。伏兵和萧剑扬喉咙发干，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盯着小楼眼都不敢眨，要知道他们的战友可是钻到拥有冲锋枪和手榴弹的敌人中间了，一串冲锋枪子弹，一枚手榴弹就能叫他们非死即伤！三名战友的生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手里的狙击步枪，他们能不紧张吗？

在伏兵的瞄准镜里，那个呆在大厅喝茶的家伙突然站了起来，往楼梯口走去，这一举动让伏兵紧张起来，低声报告：“一名匪徒正朝着楼梯口走去，极有可能会跟你们撞在一起，请作好准备，完毕！”

蝰蛇没有作声，因为他跟匪徒只有几米的距离，任何声响都会被对方听动。他把消音手枪对准了墙角。几秒钟后，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楼梯口露出一角，少校果断扣动板机，噗噗噗一连三枪，打在那家伙的头部，那家伙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倒了下去，空降兵少校一个箭步抢上，扶住尸体，将他拖到转角处。海狼则就地一滚，滚离楼梯口，闪到了紧挨着楼梯口的那个房间门口。

不得不说，匪徒的警觉性很高，刚才那点动静极为轻微，可还是惊动了房间里的匪徒，他低喝一声：“谁？”海狼含糊的应了一声，伸手敲了敲门，然后闪到转角处。随即，门开了，一支56式冲锋枪探了出来，接着是脑袋，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凶光。他走了出来，又是一声低喝：“……”没等他叫出声，海狼便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巴，野战刀从脖子左右一直划到右边，把声带血管动脉静脉食道全给割断了，鲜血瀑布般喷在墙壁上，也溅了海狼一手。那名匪徒痛苦的抽搐着，海狼死死的钳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很快，他的身体软了下去，再也找不到半点生命的痕迹了。

在海狼对付这名垂死的匪徒的时候，蝰蛇和空降兵少校逐个房间的搜索，最后在杂物间里找到了那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睡着了，这一天的遭遇让这两个小家伙惊恐万分，筋疲力尽，因此睡得很香，没那么容易醒过来的。蝰蛇和空降兵少校一个一个，小心的将孩子抱起，带到天台上，空降兵少校顺着自来水管道滑下去，蝰蛇将这两个孩子挨个抛下去，他在下面接住，然后背一个抱一个，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行动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成功的消灭了三名匪徒，救出了两名人质，就剩下二楼那个鸭舌帽了。资料显示，鸭舌帽是这个犯罪团伙里最狡猾最残忍的一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行。

蝰蛇和海狼往二楼摸去，才走到一半，伏兵急叫：“不好，那家伙在楼梯口等着你们！”话音未落，枪声就响了，砰砰砰砰！54式军用手枪枪口喷射出的火舌在一团漆黑的室内格外显眼，子弹呼啸而来，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又弹回来，一时紧狭窄的楼梯里跳弹乱窜。好在蝰蛇和海狼反应够快，闪电般卧倒，子弹在他们的头顶飞来飞去，硬是没有伤着他们一根头发。但是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匪徒已经醒了，并且意味到自己遭到了袭击！防守一方永远都是占着地利的，何况他手里还有人质……

两支消音手枪同时开火，没有直接往匪徒身上打，而是往墙壁打————打也打不中！子弹撞在墙壁上又弹开，四处乱窜，其中就有几发是往匪徒躲藏的位置射去的。鸭舌帽发出一声闷哼，显然被跳弹击中了，不过没有打中要害，他大吼一声，换了一个弹匣，火力变得更加凶猛！

噗！

伏兵扣动了板击，一发子弹激射而出。现在已经谈不上什么隐蔽了，也就没有必须再浪费昂贵的亚音速弹，因此他射出的是一发普通的狙击步枪子弹。他这个位置不大理想，鸭舌帽隐蔽得又好，可供他瞄准的目标很小，这一枪打空了……不，也没有完全打空，子弹打在地板上又弹起，射入鸭舌帽的大腿，鸭舌帽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惨叫，掏出一枚手榴弹拉火朝楼梯抡了过去，然后就地一扑，滚向客厅！

蝰蛇大喝：“小心，手榴弹！”抢上一步将手榴弹接住，往窗外一扔，然后火速卧倒。轰！手榴弹在楼下炸开，爆炸气浪撞在墙壁上，玻璃窗被震得粉碎，整幢小楼都晃了一下————这该死的木柄手榴弹威力还真够强的！玻璃碎片弹片似的射过来，打在身上就是一道血口，蝰蛇和海狼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任凭碎片雨点般落在身上。两秒钟后，爆风消失了，鸭舌帽的声音传了过来：“出来吧，朋友！”

蝰蛇检查一下步话机，居然没坏，质量真过硬。他问：“蝙蝠，毒刺，情况怎么样？”

萧剑扬说：“我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伏兵说：“不妙，他挟持了女主人，而且情绪十分激动！”

话还没说完，鸭舌帽发出一声咆哮：“滚出来！！！”

蝰蛇说：“海狼，我们上！”数了个一二三，两个人同时闪出，借着到现在都还亮着的电灯，他们看到，鸭舌帽浑身是血，左手箍着女主人的脖子，箍得女主人气都透不过来，右手捏着一支54式军用手枪，顶着女主人的太阳穴，鲜血从他左肩和右腿汩汩而出，刚才那一阵对射他虽然占着地利，却没能占到任何便宜，挨了两发跳弹。蝰蛇和海狼闪电般把手枪对准他，齐声大喝：“缴枪不杀！”

鸭舌帽嘿嘿笑：“缴枪不杀？你们不是警察，是军人，对吧？难怪有那么好的身手，无声无息的干掉了我三名弟兄！”

海狼说：“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赶紧放下枪，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鸭舌帽说：“老子早就活够本了，能拉这个漂亮的娘们垫背，值了！你们来呀，来呀！”

女主人三十岁上下，身材丰满，皮肤白皙，确实很漂亮，只是面色惨白，目光呆滞，显然已经被吓坏了。鸭舌帽用枪口顶着她的太阳穴，狞声说：“你们都不想她死吧？不想她死的话，就把枪放下！”

蝰蛇说：“少来这套，我们放下枪，我们三个就一个都活不成了！应该放下枪的是你！”说着，往前逼进了两步。

鸭舌帽后退两步，叫：“别过来！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一枪毙了她！”

伏兵低声说：“蝰蛇，把他往窗口逼，我来解决他！”

蝰蛇盯着鸭舌帽，冷酷的说：“那你开枪啊！她是你最后一张护身符，我倒要看看她死了，你还怎么逃脱！”

鸭舌帽狂叫：“老子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蝰蛇怒吼：“这话你顶多也只能骗骗自己！如果你不想活着出去，为什么还要拿一个女人当护身符，不敢跟老子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海狼说：“你死定了！如果放了她，我们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如果你杀了她，我们会用达姆弹招呼你……知道什么是达姆弹吗？就是打进人体之后会炸裂开来的那种，打在肩膀上，整条手臂都飞了；打在膝盖上，半条小腿就没了！我们会给你准备二三十发这样的子弹，一发一发的打在你的身上，直到你变成一堆碎肉为止！”

鸭舌帽骇然变色，箍着人质连连后退，而蝰蛇和海狼则步步紧逼。伏兵在步话机里指挥着：“继续把他往窗口逼……对，就是这个角度，再逼进几步，让他将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出来……行了，差不多了，他的情绪已经失控，不要再对他施加压力，不然他真的会杀死人质的……”

鸭舌帽已经被逼到窗口，眼看着这两个天煞星还在步步紧逼，恐惧和绝望揪住了他的心，绷断了他的神经。这些年来，杀人越货的事情他干了好几起，死在他手里的人着实不少，每当看到受害者在他的枪口发抖，声泪俱下，苦苦哀求的时候，他内心的快慰难以形容，感觉自己似乎成了最强大的人，可以主宰一切！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可怜的弱者，面对死神高高扬起的镰刀，面对这些冷酷得如同雪山之巅的岩石的职业军人，他同样两腿发软，只想跪下来求饶！只是，他知道，自己做下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没有求饶的资格。他近乎癫狂的叫：“别逼我，别逼我！你们真的想要她死么？你们就不怕上级追究么！我会杀了她的，我真的会杀了她的，别逼我！”

伏兵说：“慢慢后退，让他稍稍放松一下……他的身高与人质的身高差不多，我不能打他的后脑勺，否则会伤及人质，我只能开枪打断他的手臂，你们再冲上去干掉他！”

蝰蛇放缓了语气：“好好好，我们不逼你，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是可以谈判的……我们后退，看，我们后退了……”

鸭舌帽狂叫：“退出客厅，退出客厅！”

海狼说：“好，我们退出客厅！你不要乱来，你看，我们的枪口都朝下了，冷静一点！”说着，枪口朝着地面，一步步的后退，一直退出客厅。看到这两个天煞星突然软了下来，退出了客厅，鸭舌帽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却也松了一口大气……至少他还能活一会儿。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闪过，一发9。6毫米口径狙击步枪子弹便透窗而入，打在他右肩肩胛上，绞碎了肌腱和胛骨，切断了手臂与身体的联系，持枪的手不听话的掉了下去，只剩下一点皮肉连着了，让筋骨毕露的断臂血淋淋的吊在那里。这种痛苦不是人能够承受的，鸭舌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条件反射的一推，将人质推到了一边，空门大开！

接着，两支消音手枪对着他发出了噗噗轻响，子弹打在他的胸部、头部、腹部，他在弹雨中搐电般抽动着身体，最终带着十几枚弹头倒了下去，这恐怕是他能带走的唯一一件战利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