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无以为家

“这段时间你们一直在伊拉克？”萧剑扬问。

波琳娜说：“对啊，不在伊拉克，我们还能在哪里？”

萧剑扬问：“你们都干什么去了？”随即想到这样问不合适，赶紧说：“对不起，我不该瞎打听的。”

波琳娜懒洋洋的说：“没事，其实我们在伊拉克干什么你们也猜到了，不是吗？”

萧剑扬嗯了一声。作为美国的死对头，苏联特种兵在伊拉克干什么，还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就算伊拉克在明面上拒绝了苏联的援助，而且政治环境也注定苏联不可能像收拾南非那样直接或间接的出动几万大军与多国部队大打出手，但是几支规模不大却异常强悍的特种部队要给美军添点麻烦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当然，从头一回遇到苏联特种兵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是以搜集美军装备和情报为主的，美军明知道有这么一支苏联特种部队在跟自己作对，却又无可奈何。他好奇的问：“你们都弄到了些什么东西？”

波琳娜扳着脸往他的脑袋重重的弹了一下：“小菜鸟，你的队长没有告诉你，很多事情是不能瞎打听的吗？”

萧剑扬咝地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弹人的脑袋可真疼，跟被核桃大的冰雹砸了一下似的！他正想说话，却见波琳娜抬头看着天空，脸上露出一丝涩涩的笑意，这抹笑容是如此的苦涩和无奈，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酸。

“其实……这些对于你们对长来说并不是秘密，只是他不跟你们说而已。”波琳娜狠狠的灌了一大口伏特加，说：“这段时间我们收集到了三枚aim-9空空导弹，捕获了两架无人侦察机，四枚激光制导炮弹，两枚agm-130空对地导弹，甚至还跑到沙特干掉了他们一辆m1a1主战坦克，抢走了四枚贫铀穿甲弹……”

萧剑扬又开始吸凉气了，当然，这回不是疼的，而是吓的————居然跑到重兵云集的沙特去干掉了一辆m1a1主战坦克？这帮北极熊真不是一般的猛！

波琳娜却没有半点得意的神色，她的情绪异常低落，仿佛始终有一口闷气郁积在胸口，吐不出来：“我们获得了大量美军最先进的装备，搜集到了大量关键的情报，算是比较完满的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整个苏联都乱成一团了，就算我们将这些宝贵的武器样品带回国，国家还有兴趣去研究吗？国家还有钱给军工部门拨研究经费吗？”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十分贝，高亢中带着迷茫、愤怒和不甘，“没用了，我们的行动已经失去意义了……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次行动没什么意义了！”

萧剑扬呆了一呆，问：“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到伊拉克来？”

波琳娜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不是吗？呆在国内，看着整个国家乌烟瘴气乱成一团，自己却又无能为力，我们会疯掉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到战场上来玩命呢。”她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微微发红，望着萧剑扬，问：“你知道我们国家现在的处境吗？”

萧剑扬说：“知道一点点。”

波琳娜说：“知道一点点……这么告诉你吧，我们国家恐怕撑不过去了。从东德撤回来的五十万大军连营房都没有安排，直接住牲口棚，曾经让欧洲战栗了半个世纪的装甲洪流正在消失，成千上万辆坦克在拆除引擎和电子部件之后被送回熔炉炼钢，大批尚未完工的战舰和潜艇就这样无限期停工扔在造船厂里生锈，甚至直接拆毁回炉炼钢……那些政治家根本就不关心这一切，他们正千方百计的要分裂这个国家，好趁机捞一大笔！每个人都在寻找出路，就连我们的克格勃也不例外，他们正在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大肆走私贩买苏联的国家机密、绝密技术，走私国内紧缺的货物从中牟取暴利，哪里还有心情去做正事？没想到吧？曾经让全世界恐惧不已的克格勃，居然已经沦为走私犯了！”说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点泪光，声音微微哽咽，“就连我们的指挥官也在以权谋私，把我们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美军尖端装备高价格卖了一半给你们的情报人员！这些东西可是我们付出了七八名队员的生命才换回来的啊，他怎么能这样！”

看着肩头微微耸动的波琳娜，萧剑扬都不知道是该心酸还是该大笑三声了。凭心而论，美军在海湾战争中拿出来的家伙着实亮瞎了他们的狗眼，他们这些土包子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要，一枚简易制导的航空火箭弹都能让他们做梦都笑醒，一架小型无人机更是让他们眉开眼笑，看到掉下来一样东西就不要命的往自己口袋里划拉，谁挡道就宰谁。东西是捡了不少，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家伙真没多少。可苏联特种部队就不一样了，人家的眼界比他们高了n个档次，像无人机、精确制导炸弹、精确制导炮弹、简易制导航空火箭弹之类的东西根本就看不上眼，要么不搞，要搞就搞最先进的，随便拿一件战利品出来都能让他们这帮土包子口水长流，羡慕万分。现在好了，那些东西居然卖了一半给中国的情报组织，还有比这个更爽的事情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张支票摆不平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两张！

********就是用支票本抽晕了高傲的北极熊，使得他们乐呵呵的交出了自己的战利品……

不过，连本来执行绝密任务的影子部队都向********出售自己的战利品，苏联的局势也确实不妙了。

波琳娜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自嘲的说：“报应啊，三十年来我们对你们不遗余力的打压，一心要你们跪地求饶，没想到到头来，我们国家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却要替你们卖命了，真是报应！”

萧剑扬认真的说：“不是给我们卖命，我们只是合作而已！”

波琳娜怒声说：“没有区别！没有任何区别！”她瞪着萧剑扬，问：“小菜鸟，你试过误入敌军特种部队布下的老鼠阵里，周围全是灵敏度极高的地雷，你一动就炸，只能站在老鼠阵中间等待着敌人一枪将你击毙的滋味吗？”

萧剑扬说：“我……老鼠阵我遇到过一次，是三角洲特种部队布的，非常巧妙，但我及时发现，绕了过去，我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波琳娜大声说：“我尝到了！现在每一个苏联人都被困在了老鼠阵里，欲进不得，欲退不能，不管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得粉身碎骨！美国，英国，法国，一大堆我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国家就是潜伏在附近的狙击手，正冷冷的看着我们，随时射来一发致命的子弹！而我们的国家首脑正是布下这个老鼠阵的人，他们唯恐威力不够，还在拼命的埋雷！现在我们这支部队一点士气都没有了，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个国家会在什么时候倒下，四分五裂！而当这一天到来之后，我们又该如何相处？今天我们还是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的战友，明天我们就会被各自的国家召回，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可能在战场上生死相搏了！”她的面色变得苍白，苦苦一笑，“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整个国家都乱成这样了，谁还记得我们？直接将我们遗忘，任由我们在国外自生自灭才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处理方法吧？”

萧剑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苏联现在的形势实在太糟糕了，在阿富汗打了十年，死伤数万，却没能征服那个民风剽悍的小国，反倒把苏联的口袋给掏空了。苏联长期重视重工业，轻视轻工业留下的隐患开始大爆发，僵化的经济体制，日益严重的官僚主义和贪污腐化，动荡不安的政局，是益不满的民情，入不敷出的财政，还有步步紧逼面面封杀的北约，都正迅速把苏联逼向绝路。苏联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看不到一丝希望，全世界都巴不得他们完蛋，包括各加盟共和国！内忧外患之下，苏联哪里还有活路？尽管他们竭力调整，与中国重新建，甚至不惜拿出镇国利器苏-27重型制空战斗机作为见面礼，中苏关系迅速回暖，但是，已经太晚了————在随时可能从北方席卷而来的钢铁洪流的威胁下枕戈待旦数十年，也战栗了数十年的中国，同样也盼着他们完蛋！整个苏联就像一名被人用诡雷困住了的士兵，找不到任何出路，只能等死！

波琳娜喃喃说：“我真羡慕你，你有一个虽然还不算强大，但是安定、生机勃发的祖国，有着光明的未来，而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祖国走向末路，无能为力……真羡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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