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不许耍赖

直升机在基地降落，军犬一如既往的扑上来……没办法，谁叫这里是狗窝呢？没有被这些军犬讹过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这里服过役。早有准备的海狼拿出牦牛肉干一块块的往天上抛，这些凶悍的军犬乐不可支，飞跳起来将肉干接住，摇头摆尾玩得十分开心。萧剑扬也帮忙扔了几块肉干，狗大爷大开方便之门，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去了。

基地内还是老样子，一帮教官正在变着花样收拾一帮新兵，把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现在还能在这里受训的新兵已经只剩下六成了，这意味在这期新兵在短短两个月内被淘汰了四成，而淘汰还远远没有到尽头，他们当中仍然有很多人得离开。

“离开”在这里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词，这两个字将贯穿着整个服役期，不管是在训练中被淘汰，还是在行动中阵亡。

现在这帮菜鸟正扛着沉重的圆木追着一辆吉普围着整个训练基地冲圈，也不知道他们已经跑了多少圈了，那喘气都带上了哭音，全身上下都是湿的，一脚下去地上就多出一个水印来。让萧剑扬有点意外的是，萧鸿飞那只猴子居然跑进倒数第十名去了，想踹他屁股可不容易了。这小子还真有点能耐，要知道这种超负荷的体能训练历来是那些身材比较矮小的士兵的噩梦，他就不止一次跑到尿血，昏迷过去，这小子居然能跑进倒数第十名，不容易。当然，坐在吉普车上的教官是不会满意的，打从进了基地之后，这帮新兵就没有哪里让他满意过，他老人家一手拿着饮料，一手拿着喇叭，冷嘲热讽，那话要多气人有多气人，要多刻薄就有多刻薄，能把人的肺都给气炸。不过经过两个月的训练，这些新兵已经学会了用沉默去对抗教官的冷嘲热讽，他们已经渐渐知道，想要得到教官，得到那些老兵的尊重，你必须拿出值得他们尊重的本事来，没有真本事你就是一砣屎，人家踩都懒得踩。

看到萧剑扬，萧鸿飞居然冲他挤眉弄眼，可惜那张脸已经让汗垢和泥土遮了个严严实实，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萧剑扬只光没看见，就这样反挎着svd狙击步枪，大步走向自己的宿舍。在训练结束之后，老兵不能与新兵发生交集，这是铁的纪律，他必须遵守。

萧鸿飞撇撇嘴，加快了脚步。

后面一名士兵小声问：“那家伙是谁？整个人就像一把刚开刃的长剑似的，只是扫了我一眼，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萧鸿飞说：“反正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惹他就是了……47号，加快速度，不然阎王爷又要盯上我们了！”

47号哼了一声：“让他盯好了！他有哪天不找我们麻烦的！”

这时，吉普车加快了速度，教官一脸欠揍的表情，叫：“精英同志们，累不累啊？”

好些新兵舌头都吐出来了：“累……”确实，他们都快要累成狗了。

教官同志勃然大怒：“你们有什么资格说累！才跑几圈啊就成这德性了，哪怕是拉一队民兵过来也跑得比你们这帮孬兵强，加三圈！”

大伙见势不妙，使出吃奶的劲叫：“不累！”

萧剑扬直摇头，如果是他他就会选择沉默，因为他们还没有资格去回答教官这个问题，不管回答累还是不累都是自讨苦吃。

果然，教官一脸意外：“真的不累？”

所有新兵齐声狂吼：“不累————”

这回答算是掷地有声了，颇有气势，教官对自己的训练成果很满意，眉开眼笑：“看来这点运动量对你们来说只是小意思啊，加五圈！后面的跟上！最后十名的再加两圈！”

士兵们一副要哭的样子，最后十名则哭都哭不出来了，啊啊狂叫着，像一群脱缰的野狗……不，野马，扛着沉重的圆木撒腿飞跑，试图超越前面的人，他们可不想多跑那两圈！等跑完最后这五圈体力都透支了，再加两圈，非进医院不可！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信箱。不出所料的是，信箱里真的多了两封信。萧剑扬飞快的开门，关门，放下枪，脱掉野战靴，然后拆信。

还是那精美的、浅紫色的信笺，还是那绢秀优美的钢笔字。在第一封信里，陈静愉快的告诉他，她家所在的老城区要拆迁重建商品房了，拿到了几十万拆迁补偿，她爸爸已经用这笔补偿款在二环买了一套新房。看完这封信，萧剑扬不得不感叹上海房地产开发商的财大气粗，一户住户便补偿几十万……难怪有人说如果拼钱的话，一个集团军数万之众第一个回合便会败给那些民营企业家。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替陈静感到高兴，在上海想买新房子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旧城区那糟糕的治安环境已经成了她的心病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可喜可贺。

第二封信里，陈静说：“再过些天我就要放暑假了，你有休假吗？如果有的话到上海来，我们已经大半年没见过面了。”语气竟然有些委屈。也是，别人谈恋爱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块都嫌不够，他和她却是聚少离多，匆匆见了一面便又匆匆离开，然后便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萧剑扬翻了翻日历，果然，再过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

他扯过一页信笺，拿起笔想回信，但是半天也没有写出一个字。最后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笔，把那束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依然鲜艳的格桑花拿出来，小心翼翼的制作蜡叶标本。还在高原上的时候了便提交了休假的申请，只是谁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通过，这些花儿可等不了那么久，还是将它制成标本再送给陈静吧。

正忙着，一颗圆大的脑袋探了过来，是曹小强：“忙着呢？”

萧剑扬说：“嗯，正忙着……进来坐吧。”

曹小强走了进来，见萧剑扬正在制作标本，有些惊讶：“你还会这个啊？”

萧剑扬小心的将一枝带叶的格桑花摆成最优美的姿态，然后用吸水纸夹住，压实：“小学生都会。你的伤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曹小强说：“早就没事了！不过有点晦气，别人受伤都是被敌人打的，只有我是自己挥刀把自己砍伤的！”

萧剑扬说：“你就知足吧，要不是你那一刀挥得快，那黄磷能一直烧进骨头去！”

曹小强坐在萧剑扬床上，大咧咧的说：“别提这些晦气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才盼来了休假的机会，你有什么打算？”

萧剑扬说：“去上海。”

曹小强一拍手，说：“我也是！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萧剑扬说：“当然好……”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去比较好吧。”

曹小强跳起来攥住他一边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兄弟啊，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还是觉得两个人一起行动比较好，彼此有个照应嘛。你脸皮薄，很多话都说不出口，我可以替你说；我比较粗心大意，你也可以提醒我，瞧，上哪找我们这么默契的搭档？”

萧剑扬哑然失笑：“好吧，那就一起行动。”

曹小强挠着头：“当然是一起行动！不过……行动代号是什么？”

萧剑扬的手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对啊，行动代号是什么？”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取个什么样的代号。在基地里每次行动都有一个代号，久而久之，他们都习惯了，一提起行动，第一反应就是该给这次行动取个什么代号……

还没想好行动的代号是什么，电话响了，是心理疏导中心打来的：“毒刺，公熊在你那边吗？”

曹小强小声说：“说我不在，我最烦心理疏导了！”

萧剑扬大声说：“公熊说他不在，他最烦心理疏导了。”

曹小强：“……靠！”

那位脾气很好的心理学女博士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和他一起过来聊聊吧，走走程序而已。”

萧剑扬说：“好的，一分钟后到。”然后挂了电话，换上运动鞋：“走吧，走程序去了！”

曹小强一脸不情愿的跟着走了出去，嘴里咕哝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得着她来哄？早点把假期批下来让我去见见苏红，见见老爸，比什么心理疏导都强……”

……

做心理疏导的同时还要把整个行动的过程写下来，任何细节都不能漏，这是要供作战参谋研究、存档的，将来可能还要例入教材，遗漏了细节可是要死人的。等到做完这些，两个星期也差不多过去了。萧剑扬和曹小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休假申请通过的消息，作为对上次休假被越南人搅黄的补偿，上级很大方的给他们放了二十天的假期，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坑爹的是，那个小气到家的内司只给他们每人发了五百块钱，想多要一点，老头子马上扳起了脸：“你们上次挪用经费的事情还没完呢！”

得，这事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完了。

尽管如此，萧剑扬的好心情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在第一时间给陈静去了电话：“明天我就要去上海了……”

陈静很高兴：“真的吗？你什么时候到？我去火车站接你。”

萧剑扬说：“不用了，到了上海我到你学校去找你，有礼物要送给你。”

陈静有些惊喜：“还有礼物？我可记住了哦，不许耍赖！”

萧剑扬笑：“不会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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