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归队

虽然很不可思议，或者说匪夷所思，萧凯华和赵晨菲的感情却真的开始升温了。赵晨菲的公司现在正是淡季，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所以她几乎天天都开车过来找萧凯华，然后两个人一起出去逛街，吃饭，把萧凯华手下那帮小保安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萧剑扬知道了赵晨菲的故事之后，总算是放心了。在他心里，说到有担当，真没有人比得过他老爸。他笑嘻嘻的说：“也带我去见见她呗。”

萧凯华脸一下子红了：“你添什么乱！”

萧剑扬说：“明天我就要回伍了，你总不能连句话都不让我跟她说吧？”

萧凯华大为头疼：“你啊……”

最后还是把萧剑扬带到了赵晨菲面前，有几分忐忑，又有几分自豪的介绍：“他就是我的儿子，小剑。”

赵晨菲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萧剑扬，说：“果然是英姿勃发，如果我们先认识，估计就没你爸什么事了。”

萧剑扬呃了一声，完全蒙掉。

赵晨菲扬起下巴，说：“来，叫妈！”

萧剑扬舌头直打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他的心理素质非同寻常，但让他叫一个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女人做妈，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赵晨菲格格笑了起来：“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儿子就是什么样子！”拍了拍萧剑扬的肩膀，用大方的语气说：“不为难你了，叫声姐就可以了。”

萧剑扬松了一口大气。

赵晨菲说：“不过啊，作为补偿，这顿饭，你请！”

萧剑扬终于认清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所有的后妈都是蹬鼻子上脸的！

反正内司发的钱扣掉车费什么的还剩下百来块，萧剑扬便大大方方的请老爸和准后妈到饭店去大吃了一顿，然后再带着他们，还有那个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小妹妹一起到服装店去，给小孩子挑了两套漂亮的连衣裙。买单的时候，服务员微笑着对他说：“帅哥，为什么不给你女朋友买条裙子呀？”

萧剑扬一怔：“我女朋友？”

服务员指了指正跟萧凯华有说有笑的赵晨菲，然后拿过一条嫩黄色的长裙，说：“你女朋友那么漂亮，穿上这条裙子，她的气质和身材就凸显得淋漓尽致，走在街上回头率绝对百分之百，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萧剑扬不得不压低声音说：“她……她是我爸的女朋友。”

服务员呃了一声，目光在父子之间来回穿梭，一脸狐疑，直到赵晨菲握住萧凯华的手，十指紧扣，她才相信萧剑扬没有说谎，干笑着说：“你们……你们的关系还真够复杂的。”

萧剑扬深有同感————这关系确实有点复杂。但他还是买下了这条漂亮的长裙，并且让服务员用精美的盒子装好，就连捆着盒子的绸带也扎上了漂亮的蝴蝶结。赵晨菲凑了过来：“送女朋友的？”

萧剑扬脸红红，点了一下头。

赵晨菲抱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让我替你挑？至少也让我替你参考一下啊。”

萧剑扬说：“不用了，我想她会喜欢这条裙子的。”

在赵晨菲家吃了晚饭后，萧剑扬来到江边，打电话约陈静出来。

华灯初上的时候，陈静迈着轻快的步子过来了，一见面就问：“怎么样，陪后妈逛街的感觉如何？”

萧剑扬耸耸肩，说：“还行吧，我的未来后妈是个很健谈很风趣的人，和她一起很愉快，就是经常会有人把她当成我的女朋友而已。”

陈静噗嗤一声笑了：“那你走运了，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萧剑扬一脸遗憾说：“可惜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陈静举起拳头叫：“萧剑扬，你找打是吧？”

萧剑扬赶紧求饶，再三道歉，陈静才大人有大量的放过了他。

两个人沿着江边一直走，让江面吹来的风驱散夏天的燥热，任凭头顶的灯一盏盏的亮起，把周围的世界变成一片灯海。陈静叹气：“要说赵姐，她跟我爸有很多业务上的往来，我也认识她，而且很佩服她。她的过去不堪回首，但是能找到萧伯伯这么一个能够包容她的一切的人，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

萧剑扬说：“如果他们真的能长相厮守，我也就放下一块心头大石了。”变戏法似的从路边一丛花木里变出一个用紫色绸子扎住的锦盒，递到陈静面前：“送给你。”

陈静惊喜万分：“送给我的？那里面是什么？”

萧剑扬说：“是……”

陈静赶紧捂住他的嘴，说：“先别说，让我回去慢慢拆，去发现，去享受这份惊喜好吗？”

萧剑扬说：“嗯。”

陈静捧着这个轻飘飘的锦盒，笑靥如花。这是萧剑扬送给她的第二份礼物，嗯，也是第一份正儿八经的礼物呢，里面装的是什么先别提，光是这份惊醒就足够让她的心比喝了蜜还甜了。萧剑扬微笑着看着她，脸上尽是浓浓的不舍和依恋。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她，只想守着她，用一生来呵护她，替她遮风挡雨，可是，军命难违……

陈静敏锐的捕捉到了他那异样的眼神，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低声问：“你要回伍啦？”

萧剑扬说：“是的。”

陈静咬住嘴唇，问：“什么时候走？”

萧剑扬说：“明天早上，火车票都买好了。”

陈静低着头，说：“明天早上……明天早上我不去送你了，我受不了这种离别场面。”

萧剑扬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没事，事实上我也很讨厌离别，如果你来送我，没准我就舍不得离开了。”

陈静显得很忧伤，神情愁苦：“你这一走，我们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我们认识都两年了吧，可是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个月。”

萧剑扬心微微一痛，勉强一笑，说：“没事，等我退役了我天天黏着你，直到你腻得不行了，赶我走为止。”

陈静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为什么要去当兵啊？你为什么要去当兵啊？”

萧剑扬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说：“如果我不去当兵，也许就赶不上那趟从云南开往湖南的列车，也就没有机会遇到你了……”他张开双臂，用力搂住陈静，说：“不要紧的，六年，最多六年我就退役了，到时候我们就有大把时间可以相处了！”

陈静眼泪直流，把他肩膀的衣服浸透了一声：“六年……好漫长，真的太漫长了，我怕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真怕……”

萧剑扬默然。六年，两千一百九十个****夜夜，真的太漫长了。他和她，两颗如此年轻的心，真的经得起如此漫长的时间的考验吗？

这只能留给时间和风去证明了。

“我会努力立功的。立了功就有休假的机会，然后我就可以回来看你了。”这是现在他唯一能够作出的承诺，也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可以给陈静一点安慰的话了。他轻轻拍着陈静的肩，说：“不要难过，也许几个月后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陈静带着哭腔说：“那我当真了，不许耍赖！”

萧剑扬说：“绝不会耍赖。”

两个人一直走，走到深夜，在萧剑扬一再坚持下，陈静才放弃了陪他一直走下去的念头，让萧剑扬送她回家。

临别的时候，萧剑扬大着胆子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对她说：“晚安！”

陈静没有说话，进去了。只是，在楼下都能看到，她的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两三个小时了都没有灭，今晚她恐怕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萧剑扬在楼下站了整整三个小时，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嘴唇残留着一种奇特的味道，咸咸的，涩涩的，那是她的泪水。

是的，在他亲吻她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第二天，陈静果然没有来送他，只有萧凯华帮他拎着行李，把他一直送到站台。萧凯华打破了一贯的沉默，不停的叮嘱他，让他多给陈静打电话，多给陈静写信，碰到节日要想办法回来跟陈静一起过，实在回不来，就寄点礼物回来，反正不能让陈静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受委屈了……诸如此类的，很琐碎，说了好几遍都没有停。萧剑扬静静的听着，直到火车进站了，才说：“爸，别说了，我都记住了。”

萧凯华瞪了他一眼：“真的记住了？”

萧剑扬说：“真的记住了。”

萧凯华说：“但愿你真的记住了……火车进站了，快上去吧。”

萧剑扬接过行李，却没有马上上去，而是一本正经的说：“爸，你也抓紧一点，趁早把赵姐拿下，希望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能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多孤单呢！”

萧凯华扬起巴掌：“臭小子，找打是吧？”

萧剑扬笑着说：“别装啦，爸，赵姐是个好女人，能碰到她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犹豫了……我走啦，记住我的话，尽快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如果是双胞胎就更好了！”说完，在铁砂掌落下之前嗖一下掠上了火车，然后探出半边身体去，冲他挥手。

萧凯华也向儿子挥手，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里有三分装出来的怒意，三分无奈，三分慈爱，还有一分不舍。这个笑容在不经意间深深的铭刻在了萧剑扬的脑海中。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父亲的笑容。

这一去，竟成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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