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夜夜夜夜

九刃没有搭理他，继续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方洛感到特别诧异，不知道为何，这好好的一个新弟子欢迎晚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九刃导师，我不得不说你，一个大男人，至于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吗，喝闷酒也就算了，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你这是哭给谁看呢，丢不丢人哪你。”

方洛看他没反应，又继续说：“哭哭啼啼也就算了。今天是三年一度的新弟子欢迎晚宴，你作为我们班的班主任，玩忽职守，不来参加，你也太不应该了吧！你在这里四十五度角忧伤地仰望天空，是为了跟那边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是咋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悲伤，简直悲伤逆流成河？”

被他这吐槽一番，九刃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年纪小，你不懂。”

“什么不懂啊，你年纪大你了不起啊！看看你这颓废的样子，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你到底是为了哪般？”

九刃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仍旧不说话。

“让我猜猜，”方洛见他不说话，继续自顾自说下去，“按照最悲惨的设定吧。你是不是小时候被恶人掳走，成了孤儿？但是他们掳去的是你的肉体，但你的生母依然保管着你内心的灵魂？啊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请叫儿的乳名，叫你一声‘九刃’？”

方洛看他还是不为所动，于是又道：“后来，你爱上了你的小师妹，可是她却不爱你。她不爱你，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方洛看着九刃面无表情仍旧淡漠，于是又道：“再后来，你爱上了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善变的眼神，紧闭的双唇，何必再去苦苦强求，苦苦追问？”

方洛念着念着，都快要唱起来了。

九刃的眼神也慢慢产生了变化，仿佛略有所动。

方洛心知看来蒙对了，于是继续说道：“才知道，那都是真的，爱是真实存在。晴的天，雨的夜，平常的语言。怎么我，宁愿不要懂，你温暖的宽容，让爱来，让爱走，让你让心都受痛……啊，你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你的思念像海，淹没了而爱已不再。你绝望地离开，没有泪流下来……”

“咳咳，”九刃终于忍不住了，“别猜了。”

“看来我猜对了。情伤？”

九刃拿起葫芦又抿了一口，轻轻点了点头。

“哇塞，想不到啊，你老大不小了，居然还玩这一套。用情很深嘛。”

“小屁孩懂什么？”

“你可别瞧不起小屁孩，小屁孩还真是什么都懂。”方洛走到九刃旁边坐下，抢过他的酒葫芦抿了一口，被这烈酒呛得一阵咳嗽，半晌才道，“谁还没个情伤啊？这年头，要是没有为情所伤过，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呵，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呢。”

“可不就是？说说吧，她长什么样？”

“她很漂亮。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废话。”方洛吐了吐舌头，“情人眼里出西施，谁不知道恋爱的时候即便对方是一头母猪，也能看成是林志玲？客观点，客观点行吗？”

“我没骗你，她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无聊，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方洛道，“好吧，那她是干什么的，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为什么现在不能跟她在一起，只能在这里喝闷酒？”

“怎么认识她的啊，那是好远的事情了。”九刃眼神中泛出一丝迷离的神色，仿佛这句话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

和所有美好的故事一样，九刃的故事也有一个美好的开头。

偶遇、相识、定情、热恋……和一切俗套的故事一样，他们的故事也是如此。

只可惜，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结尾。

好景不长，双宿双飞、神仙眷侣一般的两人，终于有一天走到了分岔路的路口。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九刃悠悠地说着，仿佛是在说给方洛听，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她突然找我出去，让我从今以后都不要再见她。”

“啊？”方洛有些奇怪，“她精神分裂了？好好的两个人，谈恋爱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分手？”

“她说她不爱我了，让我以后都不要再见她。”

“这么俗套的剧情？”方洛都无语了，“你不会就相信了吧？”

“我当然不信。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说放手就放手？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有什么苦衷，不想连累我，故而谎称不再爱我了。”

“聪明。那你做了什么？”

“我想尽一切办法挽回这段感情。只可惜，她非常坚定，那天之后，她音讯全无。直到五年前，当她再次出现时，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很快就传遍天下，几乎家喻户晓。”

“那你去找过她吗？”

“找过。但她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了。”

“也许她是装的呢？”

“一开始我也这样以为。我想尽办法接近她、感化她，可她却无动于衷。我不知道在她消失的那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完全不认识你了？”

“确实如此。而且，每当看到我，她就捂住头，全身发抖，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说，只要看到我，她就会浑身难受，她让我离她远远的，永远都不要让她看见我。”

“……如果说是失忆了，也不至于这样吧。你这恋人也太奇怪了……而且你就这样痛不欲生地过了五年？”

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么痛彻心扉的感情，但是方洛光是听九刃的叙述，也忍不住一阵阵心痛，真想不到，九刃导师看似狂放不羁的外表之下，居然隐藏了这么痛苦的回忆。

不过……即便他再心痛，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五年了，他何必选在新弟子欢迎晚宴这么重要的场合来伤春悲秋呢？

难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方洛差点要惊呼出来：“方才你说她已经名动天下，难不成，你苦苦回忆的恋人，便是那月姑娘？因为她不让你出现在她面前，所以你才不出席晚宴，而是独自一人在此借酒浇愁？”

这个大胆的猜测一说出来，方洛立刻便将这前因后果联系到了一起。原来，一切早有蛛丝马迹，这其中，居然有这么深的瓜葛。

九刃不语，兀自举起酒葫芦抿了一口。

虽然他没说话，但他这个举动无疑已经是默认。

方洛心中大震：这个月姑娘，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洛心中疑云翻滚。

九刃的眼神仍旧迷离，他喷着浓浓的酒气说道：“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她有多少苦衷，我都会一直等她。”

“值得吗？”方洛忍不住道，“这个月姑娘，很不简单。”

“对我来说，为了她，什么都是值得的。”九刃坚定地说。

方洛不再说话，他看着无远弗届的星空，月华洒下，仿佛有无远弗届的哀愁笼罩了下来。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这看似普通的一夜，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仿佛每一个人的生命，经过这个夜晚之后，都发展出了新的一页。

原本是狂欢般的一次新弟子欢迎晚宴，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出人意料的事情，今夜，很多人的生命将从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