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六章 摸黑混战（二）
凤凰山前线。
日军的炮击，从天色麻麻亮就开始了，直到傍晚都没有消停过。每隔一小时，就是一次地毯式的饱和炮击。成吨的钢铁，雨点般的倾泻在凤凰山上。爆炸掀起的炙热钢铁射流，带着死神的咆哮，疯了似的冲向天空，或者钻进地面。半个月下来，凤凰山已经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了。山表面的浮土有二米多厚，随着爆炸的冲击波一来，又不断的被掀起，犹如一场沙尘暴。
先前构铸的东面工事——壕沟、防炮洞、指挥所、机枪掩体……早已被完全摧毁。然后又被掀起的粉尘和泥土所填平，现在已经找不到半点工事的痕迹了。每次炮击之后，鬼子指挥官从望远镜中，看不到山上有任何的生命迹像，总以为，上面的人都死光了，于是下令进攻。然而，当鬼子如徨虫一般，抵达半山腰时，阵地上又会冒出无数的黑点，这些黑点，用子弹告诉鬼子军官，此路不通……
第二旅的指挥所，就设在山后的防炮洞里。这儿原本距前线有六个山头，很安全的。不过，随着鬼子不顾伤亡的疯狂进攻和推进，这儿便成了最前线。
没有人建议，将指挥所，再往后挪一下。因为，这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身后就是亲人，我们无路可退！
炮弹在不断的爆炸，刺人耳膜的巨大声响，让人无法听到任何别的声音。虽然还隔着山，但爆炸后的冲击波，仍像海浪一样的涌来。稍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会被震倒。悬在洞顶中央的煤油灯，在爆炸的气浪中，不断的晃动着。光影随之而动，摇曳出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又一发炮弹落地了，震下一片黄色粉尘，瑟瑟的落了下来，浇了大伙儿一脸。
第二旅旅长疯子将军，用手拍了拍头上的沙子，吐掉嘴中的泥沙，骂道：“****的，有种上来呀，光会打炮，算个球！？”
今天还真是邪门了，一向以勇气著称的鬼子，竟然不再派一兵一卒上来进攻。一整天下来，除了炮击，就是飞机轰炸。面对鬼子的变化，小疯也是无计可施。部队已经伤亡过半了，又缺秒粮食弹药，想要打鬼子一个反击，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只能依靠阵地，与鬼子死嗑。
再次听到小疯的粗口，依依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开始能够理解，为什么男人喜欢骂娘。因为这个时候，她也很想畅快淋漓的操小日本的祖宗。大声喝问，那个武大郎当年怎么就瞎了眼了？妇女******运动的先躯，大美女潘金莲不要，跑到日本去胡搞什么呀？养了这么一大群杂种下来？
鬼子打了多久的炮，疯子将军就骂了多久的娘。骂人最容易口干，每骂几句，疯子都要喝上一口水。水壶盖一打开，沙土就往里面灌。小疯毫不在意，连沙带水，一起往肚子里灌。没多久，一壶水就全倒进了肚子里。
“警卫员！给老了打水去！”小疯这次倒进嘴里的全都是沙子，便将水壶往警卫员的手中一送。
警卫员虽然没有听明白，旅长在说什么，但他还是理解了。不过，他拿着水壶却没有动？
“你怎么还不去？”小疯趁着两次爆炸之间短暂瞬间，凑在警卫员的耳边吼着。
“报告长官，山下的水源前天就被鬼子占领了！”
小疯点点头，沉默了下来。为了打水，已经牺牲了十多个兄弟了。刚才一急，倒把这事给忘了。警卫员这时，如果再去，就跟送死差不多。没有水喝，那比没有饭吃更难受。小疯只有用沉默来节省体内水份流失的速度。
警卫员见旅长刚才还像疯了一样，一会儿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心想，旅长可以不喝酒，但不能没有水。于是，朝小疯敬了一个军礼，吼了一声，保证完成任务。然后，跑了出去。
小疯有些失神，没有注意到警卫员的动作。他在计算着晚上的行动。
照刘铭的统一安排，今晚就要突围了。这几天晚上，月光越来越暗，到昨天已经完全消失了。今晚一定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黑夜，有利于夜袭。为了便于在黑暗中分清敌我。刘铭的布置是，每一个战士和军官，都脱光上衣。最好抹上油。如果发生混战，就用手摸，摸着是穿衣服的，就一刀轮过去。黑暗中，鬼子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兄弟，必定会吃很大亏。
这便是刘铭的妙计了。
不过，这个妙计能不能成功，小疯心中没有底，因为他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混战。万一行动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呀。再者，鬼子不是不会打夜战，事实上，鬼子的夜战能力，比中**队要强很多。只不过，他们白天，依靠装备和后勤方面的优势，能够将与中**队之间的差距，拉得更大，优势更明显。所以，鬼子不喜欢打夜战罢了。
义勇军在夜战方面，是出了名的。从九一八屠鬼夜开始，鬼子就在夜战方面不断的吃义勇军的亏。他们不可能不防着点。
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健时候，没有几个人可以冷静的对待，细心的思考。小疯之所以，今天骂娘骂得特别厉害，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排解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当鬼子炮击停止的时候，警卫员一身是泥的跑了回来，他将怀中的水壶，递到小疯的面前，脸上笑开了花，喊道：“水，长官！”
小疯接过水壶，满满的一壶水，入手沉重。指尖感到一阵清凉，这种清凉，透过水壶外壁冰冷的铁皮，一直传到小疯的心底。
水——
清洌甘甜的水。
小疯急不可迫的打开盖子，咕咚几声，痛饮数口。
水倒进嘴里，迅速的滑过冒烟的喉咙，落入久旱的心田。小疯可以感觉得，全身的细胞，恢复了勃勃生机，它们全都张开了小嘴，在拼命的吸吮。
“水从哪来的？”直到此时，小疯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事情。如今这山上，水就是生命。如果因为这一壶水，又丢了几个兄弟的性命就太不值得了。
“打来的呗！”
“鬼子没开枪？”小疯难以置信的望着警卫员。
“没有！”
“怎么可能？”断水断粮可以让山上的敌人不战而败。如果换作是小疯，也会这样做的。而鬼子今天怎么可能，仁慈的放过一马？
“说不定，鬼子睡着了！”警卫员嘻嘻哈哈的笑着。他的嘴唇很滋润，应该是喝足了水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力气对小疯嘻笑。
“奇怪！”小疯皱起了眉头，一拍警卫员的肩膀道：“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