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拯救大兵(二)

1625年7月28日,周一。

入夜了,一场短暂的小雨又过去。在营地里,4门从港口要塞拆运来的120毫米大炮正在加紧修缮发射阵地外的遮雨棚,以保护这些珍贵的远程武器。为了在雨季运输这几门大炮到达前线,当初几乎耗费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中途还损失了好几匹珍贵的驮马。

第5步兵连的休整营地里,一座大大的木棚中,仅有的那台短波电台被官兵们兴致勃勃地围在中央,慢慢调试捕捉着那遥远的本土传来的微弱信号。不多时,电台里传来了音乐,一群年轻的士兵紧紧靠在一起,尖起双耳努力地倾听。

虽然是战争阶段,部队间通信的保障是最重要的,但斯科特中尉依然特许在今夜这个时间段开放电台,收听本土曼城电台的音乐节目。

今天是一首从来没听过的新歌,慢四拍的舞曲风格,笛子、筝、小提琴组合出音乐节奏清晰而柔缓。珍妮清甜空灵的风格,再结合这种节奏下的独特优雅,让一首《怒放的生命》即使放到21世纪,也显得极有味道。

“曾经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经多少次折断过翅膀。如今我已不再感到彷徨,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飞翔在辽阔天空。就象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斯科特没有去挤兑普通的官兵,或者独霸电台,而是静静地坐在远方,传入耳里的歌曲微弱难辨,但他依然做出异常认真的表情,手里的水壶一动不动,仿佛早就忘记了一切。

“斯科特中尉,今天好像没有写信?”

“啊……长官!”

一个身影坐到了身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斯科特赶紧转过身,站起来行礼。面前是面带微笑的第一作战营参谋官游南哲上尉。

“听说你妻子快分娩了,但我们却因为延迟了作战时间,不得不放弃休整,希望你不会抱怨陆军司令部的命令。”

游南哲笑呵呵地把一罐水果罐头递了过去,还主动拿过了对方手里的水壶,也不管对方是否喝过,自顾自地旋开盖子喝了起来。

并没有跟上游南哲的话题,斯科特只是淡淡笑着。

“嗯?你好像有点疑惑?”似乎没有什么话题好说,游南哲放下水壶的时候,发现斯科特正直直看着自己。

“上尉,为什么我们要那么远占领这座岛屿?如果我们需要土地,无论是西点镇的西方、银谷镇的东方,还是波特市的北方,都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几秒钟后,斯科特摘下了军帽,看着北方的星空,轻轻说了句。

“掌控这片海洋,为了我们的女人和后代。”游南哲想了下,指了脚下,“如果仅仅以满足我们自己的欲望,那这座岛屿显然是多余的。但这里有着我们的未来需要的一切,我们的武器需要这里的硫磺,我们的最新战舰需要这里的珍稀木材,我们的孩子需要这里的蔗糖水果,我们的女人需要这里种出的棉花制造的漂亮裙子,我们的商船可以从这里一直航行到印度。”

“作为军人,我们不仅仅是在制造杀戮,我们同样在用自己的鲜血为我们的女人和孩子们争取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权和更富足的生活。这是神赋予我们的使命,相比之下,我们自身的幸福是那么得微不足道。”

“还记得你曾在北方战役时给士兵们说的话,我们无意于和野蛮的文明永远兵戎相见,但我们最终是为了把文明的光亮散布到这片蛮荒的每个角落。野蛮的文明或许仅仅以敌我身份来分辨对错,但我们不能。所以我赞同你上次的处置,因为我们不光是军人,我们同样也是普通人,某人的丈夫、父亲或儿子,这是每个军人都必须坚持的文明信念底限。”

“谢谢上尉。”斯科特点点头,戴上军帽,行了个军礼,“长官,我建议尽快派出营救部队,我预感祝上尉他们已经陷入了无法撤退的危险境地!”

游南哲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静静地看着斯科特的双眼,试图与对方脑子里的预感达成一种可以认可的共鸣。

远方的木棚里,珍妮的歌声已经进入最后一次循环,官兵们不由自主地跟着节拍微微晃着上身。

“曾经多少次失去了方向,曾经多少次扑灭了梦想。如今我已不再感到迷茫,我要我的生命得到解放……”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矗立在彩虹之颠。就象穿行在璀璨的星河,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

.

第二天,居然是个罕见的大晴天,前线营地中,除了在外围负责警备的2个连队外,剩下的6个连队的官兵都整齐地在营地里列队,近600官兵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一群军官从自己面前走过,不知道接下来是否又是一场让人难以忍受的“总攻”。

总指挥冯斌少校慢慢走过士兵的队列,身后跟着参谋官游南哲上尉、第二作战营指挥邓剑上尉、以及第5步兵连的斯科特中尉。

“哦,看看,长官们估计又在嫌弃今天这个好天气,他们总会挑选我们感觉最舒服的时候把我们赶上前线……”站在第11步兵连队列最前排的于山,忍不住嘀咕着。

“住嘴,你个白痴,你再要抱怨,我一定把你塞进野人的**里!”马卡洛夫的耳朵依然一如既往的灵敏,似乎总是能捕捉到于山的任何一句抱怨。

于山身边的乔肆倒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捏着步枪肩带,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走近的几个军官。

“特战队已经深入敌后一周了,即便他们长期以来一直以最无畏的精神引导我们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但对手的残忍和狡猾,依然让我不得不在意这些战友的安危!”冯斌注视着最前排的官兵,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很显然,在这个困难时刻,他们急迫地等待着支援,需要一支能够让他们都感到敬佩的勇士队伍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说着,冯斌侧头看了眼斯科特中尉,把接下来的发言留给了这个行动的发起人。

“将以自愿的方式,挑选出最精锐的士兵,条件只有一个,服役两年以上的老兵!”

斯科特摘下军帽,丢给身后的麦迪军士长,然后接过步枪和钢盔。单手举着步枪,双腿微微张开,钢盔下的双眼炯炯有神。这是他最经典的形象,曾经在北方战役中被无数的老兵所记忆。

“哦,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总算有那么一次机会可以摆脱那些菜鸟了!”

马卡洛夫军士长居然裂开大嘴笑了起来,当先出列,几个大步就走到斯科特中尉几米的地方,先是行了个军礼,然后原地转身,朝向士兵队列。

“该死,这只大猴子又在注意我了,我讨厌那双眼睛……”当迎上马卡洛夫军士长那颇为玩味的目光和微笑的时候,于山心里不知道骂了马卡洛夫的祖先多少遍,“为什么又是我,为什么!难道不是自愿吗?”

身边的乔肆开始迈动脚步,于山差点就伸出手去拉对方的步枪,可惜乔肆的步伐很快,于山的手腕仅仅只抬起一个很小的角度,同伴就已经离开了好几米。眼看着同伴默默走到了马卡洛夫的面前,一个立正,如一个树桩一样不再有丝毫摇晃。

渐渐地,好几个当初一起在北方战役出生入死的下士或中士都走了出去,也有若干当初错过北方战役的1622年度入伍的老兵,这些人里军衔最低的都是一等兵。

于山死死看着地面,抗拒着和大脑并不是很同步的腿部的感觉。再次感受到马卡洛夫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于山终于一咬牙,紧了下步枪肩带,带着烂烂的表情,走到了乔肆的身边,同样一个立正,算是加入了“敢死队”。

马卡洛夫无声地笑了,脸上的伤疤拉扯下,又是笑比哭还难看。

自愿加入营救部队的兵力规模达到两个排,一共64名士兵站成四行,其中士官就占了三分之二以上,全是老兵中的精华。

“麦迪军士长,今天开始,在我回来前,你带领连队听从刘辰旭中尉的指挥。”斯科特看了眼面前大多数熟悉的面孔,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扭头对身边的军士长下达了命令。

“可是长官,我难道不应该跟您一起吗?”麦迪军士长一听,仿佛被人抛弃一般喊了起来,表情十分委屈。

“不,你更大的职责,是带好第5步兵连,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完成剩下的作战任务。”斯科特不容部下的抗议,走到了马卡洛夫军士长的面前,“马卡洛夫军士长,让大家准备一下,我们30分钟后出发!”

没有胆子出列,或者说绝大部分没有“资格”出列的官兵,都静静地看着那几十名战友,脸上表情都很复杂。

……

阴森而湿闷的原始森林里,几个带着树枝伪装、全身军装湿透的华美陆军士兵正无力地靠在几棵大树的根部在休息,一具担架放在一边,一个伤员正在昏迷中,附近的若干关键位置,还有几个隐藏的士兵在警戒。

已经第10天了,远远超出祝晓力预定的最大行动时间,队员们携带的口粮补给早就消耗一空,完全靠着特战队员的野外生存技能在丛林获取食物和淡水。

出发第4天,特战队在躲避暴雨的时候就不小心失去了大部分信号弹和发烟弹。第5天的时候,一位队员又不小心摔断了小腿,这一最严重的事故直接导致祝晓力等人暴露了行踪,不得不选择撤退,但伤员让撤退速度被极大拖累。猎人一下就变成了猎物,丛林生活经验同样丰沛的加勒比人开始复仇般追逐特战队员。

大量弹药受潮,导致撤退途中的反追击战极为艰难。第7天,一名负责前哨的特战队员再也没有归队,要回到营地至少还有两天的路程,祝晓力知道自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到昨天,摔断小腿的特战队员伤势开始加重,发起了高烧,队伍里携带的药物十分有限,只能堪堪保证断腿的伤口不再继续恶化。

“上尉,他们又摸上来了!”一名隐蔽在侧翼的特战队员躬身走到祝晓力的身边,擦着脸上的汗水,“是否开火?”

“你带大家离开,把狙击枪给我。”祝晓力抓过对方手里的狙击步枪,又翻开腰间的牛皮子弹盒,确定弹药还保存完好,于是指了下西面的方向,“北面不能去,你们从西面绕过去。”

“可是上尉……”部下一愣,马上又去抢枪,“还是我来断后吧!”

话音未落,东面和北面的丛林里就传来了转轮霰弹枪那熟悉的开火声,隐约还能听见加勒比人的惨叫。

数十名加勒比战士从几个方向围了过来,这次他们已经摸清了这些可恶的幽灵的行动路线,开始发挥同样属于他们的丛林作战技巧。

几声羽箭的呼啸声着飞来,其中一支咚地一声钉在了距离祝晓力不过几米的树干上,接着一声惨叫,刚才还和祝晓力争夺狙击步枪的特战队员发出一声痛呼,一支箭命中了他的后肩。

祝晓力赶紧一个打滚,躲进一根倒塌的小树后,然后迅速起身瞄准,一秒钟后枪声响起,一具加勒比人的尸体从某座小土坡上滚了下来。

“快,向西面撤退!”祝晓力拉开枪机,又塞进一颗子弹,发出命令的同时,再次抬身瞄准,接着又击中了一个摸上来的加勒比人。

且战且退回到临时休憩地的队员,包括正在朝四周瞄准射击的队员,不得不听从了祝晓力的命令。两个人抬起了担架,剩下几个人则掩护着两侧,艰难地朝西面退去。

密林重影之中,特战队员已经无法顾及身后不断响起的枪声和加勒比人的临死惨叫,硬挺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受伤的同伴在急速撤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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