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二号人物

第二天,契卡果然抓了卡普兰的同党诺维科夫,据说他诺维科夫当天换上了一件水兵的海魂衫,负责在列宁讲演时阻挡人群,掩护卡普兰向列宁开枪。

诺维科夫刚开始不肯认罪,直到他看到卡普兰被契卡的人推到两条恶狗的笼子里,被咬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才战战兢兢写出认罪材料是:“卡普兰和诺维科夫我呆在一起,然后我让卡普兰去行动,然后向我汇报结果。我自己就在莫斯科的一所居民住房里等待消息。大约二十分钟后,我听到了几声枪响,是三声还是五声记不清了,就在人群中去接应卡普兰。她从随身携带的皮包中取出香烟,点燃抽了起来。正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一个红军战士认出了她就是刺杀列宁的杀手,跑上前来抓住了她。我就逃离了现场。”

卡普兰有了同党,刺杀列宁的事仿佛就说得通了。第三天,尤罗夫斯基便拿着这份供词去和“二号人物”斯维尔德洛夫交差。进了办公室,尤罗夫斯基递上供词,斯维尔德洛夫翻看了一下,“啪”的扔到尤罗夫斯基的脸上:“混蛋,卡普兰的作案动机呢?”

尤罗夫斯基说:“卡普兰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没有招供动机!”

斯维尔德洛夫说:“尤罗夫斯基同志,有没有供词,不是很重要。我只要一个结果。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尤罗夫斯基马上立正,低声问:“斯维尔德洛夫同志,卡普兰在接受审讯的时候承认,立宪议会认为列宁出卖了革命,他的行为偏离社会·主义思想几十年,所以要暗杀他。或者让卡普兰最终供认出她是英国间谍派来的杀手或右翼社会革命党委派的恐怖分子。你看这样的作案动机怎么样?”

斯维尔德洛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希望这个案子今天就能结案。”

尤罗夫斯基说:“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卡普兰在被逮捕后三天遭枪决。行刑的现场,就在克里姆林宫内,在距离亚历山大罗夫花园不远的地方。当时开来一辆轻型卡车,执行的枪声被卡车马达的轰鸣声掩盖了。卡普兰死后,她的尸体没有掩埋,而是被塞进一个铁桶里浇上汽油焚烧了。

乌拉诺扬从报纸上看到布尔什维克公布的刺杀列宁的案情,突然觉得这荒诞的世界,已经没有历史真相可言。

列宁遇刺后的第三天,亚科夫·斯维尔德洛夫匆匆忙忙处决了“凶手”卡普兰。

一直以来,斯维尔德洛夫是布尔什维克党内最年轻的领导人之一,被视为列宁的亲密助手,所以他很快如愿以偿,取代列宁出任苏维埃人民委员会主席、全俄中央执委会主席和俄共中央委员会主席,由于当时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是国家最高权力机构,斯维尔德洛夫事实上成为苏俄首位“国家元首”,尽管此时沙皇尼古拉二世还在圣彼得堡的冬宫焦急地谋划着反扑。

斯维尔德洛夫在布尔什维克军队里的威望不够,于是他发电报给在乌拉尔的托洛茨基,让他尽快赶回莫斯科:“列宁同志已经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我们应该联起手来,继承他的事业。全俄中央执委会,准备任命你为苏维埃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

不久,托洛茨基迅速回到了莫斯科,全俄中央执委会任命托洛茨基为苏维埃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斯维尔德洛夫还任命他的亲信扎戈尔斯基为莫斯科市党委书记,尤罗夫斯基担任克里姆林宫卫队长,并掌握契卡,他很快控制住了局面,终于享有了布尔什维克至高无上的权力。

斯维尔德洛夫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代表苏维埃人民委员会发出了“红色恐怖令”,当时红军的口号是:“更高地举起阶级斗争的旗帜,让敌人血流成河,让我们踏着他们堆积如山的尸体走向共产主义!”

此令颁布之后,红军在各地逮捕反对斯维尔德洛夫的人,滥杀无辜。先后夺取了数以万计的无辜者生命,布尔什维克地区陷入一片恐怖的汪洋。

布尔什维克的另一位重要领导人布哈林对列宁遇到刺杀,以及卡普兰迅速被处决表示不满,这时。他更感觉到事情不简单。秘密去见契卡的原负责人捷尔任斯基。

捷尔任斯基当时已经被斯维尔德洛夫以“没有保卫好列宁”为借口,解除了“契卡”主席职务。

在莫斯科郊区的一栋别墅里。布哈林深夜拜访了捷尔任斯基。捷尔任斯基正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烟雾笼罩着他削瘦的脸,他的妻子正在收拾行李。

捷尔任斯基见到布哈林,大吃一惊,“布哈林同志,你怎么来了?没有人跟踪你吧?”

布哈林走进屋里,看到他们一家在收拾行李,像是要出远门,也大为惊讶,问道:“捷尔任斯基同志,你这是?”

捷尔任斯基说道:“布哈林同志,我将要去瑞士休假。”

布哈林知道他要逃亡瑞士,叹了一口气,道:“捷尔任斯基同志,列宁同志还没有死,你就怕了那个犹太人的杂种?”

捷尔任斯基问道:“列宁同志现在在哪?”

布哈林说:“现在莫斯科远郊的哥尔克村。我去看过他,医生说绝对没有生命危险,说不定不久就会恢复健康。”

捷尔任斯基摇摇头,“不久是多久?十天?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列宁同志的周围,现在肯定都是斯维尔德洛夫的人。”

布哈林说:“在这关键时刻,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契卡需要你,布尔什维克需要你,列宁同志也需要你,捷尔任斯基同志。斯维尔德洛夫现在没能完全指挥契卡。”

捷尔任斯基摆摆手,说:“正因为斯维尔德洛夫现在没能完全指挥契卡,所以我将是他最大的威胁,我更得离开,否则,等待我的,将是一把残忍的冰镐。我知道契卡至少一百种手段,能让人痛不欲生。你也保重,布哈林同志。”

说完,捷尔任斯基给布哈林敬了一个军礼。布哈林知道他去意已决,说道:“你走吧,到瑞士后,马上给我发电报,告诉我你的联系地址。列宁同志的身体一旦好转,我马上通知你。”

捷尔任斯基点点头,给布哈林写了一个地址,“到时候联系。”

斯维尔德洛夫的好梦时间不长。枪击并没有让列宁毙命,相反,列宁在哥尔克村一天天地好起来。而忙于镇压各种反对派的斯维尔德洛夫竟然忽略了列宁可能醒来的这一可能。因为他知道刺杀列宁的子弹是有毒的,但莫斯科严寒的天气救了列宁一命。

那天,尤罗夫斯基跑来斯维尔德洛夫的办公室,告诉他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列宁同志醒了,现在已经能下床活动。”

“什么,你说什么?”斯维尔德洛夫无比震惊,手中的文件“啪”掉在了地上。尤罗夫斯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斯维尔德洛夫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挥手示意尤罗夫斯基先出去,他要一个人独处,安静一下。

尤罗夫斯基转身离去,什么话也没说。

斯维尔德洛夫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踱着方步,从列宁的办公室东边走到西边,又返回,一遍又一遍,内心焦虑不安。

半个小时后,斯维尔德洛夫终于安静下来。他穿了一件灰色大风衣,头戴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亲自去了克林姆林宫的殊重犯监牢。牢房门上的大铁锁,再一次哗啦啦地打开,沉重的巨大的铁门的门轴发出搅拌机一样的闷响,斯维尔德洛夫进去见到了乌拉诺扬,他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得像一个鸟巢,脚上戴着沉重的脚镣,他那天在莫斯科大学还是没逃掉,因为怀里有勃朗宁手枪而被捕。

斯维尔德洛夫和乌拉诺扬寒暄了几句,然后看门见山:“年轻人,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去哥尔克村刺杀一个人,我就可以给你自由!否则,你这辈子,就在这地下室里度过。”

乌拉诺扬不知道他是要去刺杀列宁,还没想到自己还有出去的机会,于是答应了斯维尔德洛夫的要求。

斯维尔德洛夫点点头,说:“很好,一切我会安排好的。你的任务,只是扣动扳机,杀死病床上的人。”

那天半夜,乌拉诺扬被一辆汽车带到了哥尔克村,开始执行这一项秘密任务。他握紧那一把勃朗宁手枪。推开了房门。悄悄走了进去,病床上的列宁穿着病人的条纹服。闭着眼睛。

乌拉诺扬靠近时,举起了手枪,正准备扣动扳机,但此时,列宁醒了,睁开眼睛,窗外的月光照在列宁的脸上,乌拉诺扬认出了列宁,一下子惊呆了,忘了扣动扳机,

此时,门外布哈林安排的两个心腹发现了病房里的异常,冲进房间,“砰砰”两枪打中了乌拉诺扬,一枪击中胸部。

一枪爆头,乌拉诺扬睁着那双天真的大眼睛,倒在了血泊中,当场毙命,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对这个灰尘弥漫的世界,有太多的疑问。但这一切,依然和他这个死人无关了。

布哈林随即更换了列宁所有的护卫,并且马上和列宁报告了斯维尔德洛夫迅速处决卡普兰的种种疑点。

对斯维尔德洛夫来说,更大的噩梦是,他发觉列宁已经意识到,自己最亲密的战友试图干掉他以便取而代之。因为第二天,斯维尔德洛夫听说病房枪击案后,赶去看望列宁,发现列宁神情严肃,对他的关心表现冷漠,要求马上回克里姆林宫休养。

斯维尔德洛夫只好敷衍列宁说:“列宁同志,您在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正在重新装修,还需要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回到克里姆林宫,斯维尔德洛夫马上叫来托洛斯基和其他中·央委员,开会,通过了一项决议:为了无产阶级的事业,伟大的列宁同志身体“必须”彻底康复,才可以回来工作。

布哈林把这个决议告诉列宁后,列宁顿时火冒三丈,说:“斯维尔德洛夫这阴谋家,他是在夺权!立即把捷尔任斯基从瑞士召回莫斯科!”

捷尔任斯基回到莫斯科后,列宁签署了命令,恢复捷尔任斯基的契卡委员会主席的职务,他很快重新控制了契卡。

布哈林去托洛茨基的办公室,他们一见面,布哈林就开门见山:“托洛茨基同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跟着那个犹太的杂种,或者回到伟大的列宁身边。”

托洛茨基一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列宁同志。”

三天后,在捷尔任斯基、布哈林、托洛茨基的陪同下,列宁不顾一切冲破阻挠,毅然回到克里姆林宫,斯维尔德洛夫大吃一惊,感觉到大势已去,但斯维尔德洛夫并不甘心,试图重新赢得列宁的信任,但他发现,这是徒劳。已经到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列宁,对布哈林、托洛茨基都不再信任,更何况是他。

斯维尔德洛夫慌慌张张跑到乌克兰躲了一阵子,但是,乌克兰很快被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军队收复,斯维尔德洛夫只好乘火车由乌克兰返回莫斯科。

在回莫斯科的途中,时局很乱,斯维尔德洛夫在一个铁路工人集会上发表演讲。然而,饥肠辘辘的工人们,根本无心听他空洞的说教,高喊着:“你这花言巧语的骗子,我们要面包!”

一群群情激奋的青年工人,大喊着“你这骗子”,如潮水向斯维尔德洛夫冲了过去,其中一位年轻人,他用削尖的铁管子,刺穿了斯维尔德洛夫的胸膛!把锋利的铁管插进了他的心脏,他的鲜血,顺着冰冷的铁管子流了出来,染红了肮脏的地面。

在场的契卡忙着驱散集会人群,布尔什维克的二号人物斯维尔德洛夫横卧在冰凉的地上,回到莫斯科后猝然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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