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节 意在诛心
铛！铛！铛！
幻庵寺的大钟被撞的嗡嗡作响，整个山林里，悠扬的钟声缓缓飘散，一从鸟儿从树林里惊起，成群结队地飞向远方。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僧侣的裤脚。
一间禅房里，林秀绯正和吴沁园面对面地饮茶。
吴沁园低头看着棋盘，时而摇头赞叹，时而点头赞叹，弄的林秀绯有些不满。
“先生感觉，此局如何？”
吴沁园直起身子，终于把眼睛从棋盘上挪开，笑着道：“李怀风的棋风古朴，按理说，他的很多战术战法都已经过时，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他的运算能力真的很强，他几乎能算出很多发展的形势和输赢的数目。更重要的是……。”
吴沁园道：“他的围棋思维和我们不同，那是一种……一种我们不理解，也无法理解的对围棋的思考方式。”
林秀绯点点头，深深地表示赞同。
“我也察觉到了。”林秀绯摆上一枚棋子，脸色有些凄苦地道：“因为没有和这样的人对局过，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总是做出错误的判断，按照自己的思想去判断他，得出的往往是错误的或是不全面的分析和判断。结果……步步丧失先机。”
“但是，很显然，他明白我的想法，知道我的战术。”
“呵呵呵呵……。”吴沁园亲自给林秀绯倒上茶水：“华夏有句兵法，是著名的军事家孙武子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哦？”
“意思是，知道自己，也知道敌人，战斗的时候就能胸有成竹，有的放矢、立于不败之地。现在对方知道你，你不知道他，呵呵，我看啊，你今天还会继续输的。”
林秀绯笑了：“所以我来和大师聊天，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指教？”
吴沁园微笑着在一个地方落下一个棋子，然后笑而不语。
因为第一局棋的意外爆冷，全日本的棋迷都快疯了。所以今天进行的第二局棋，引起的关注是之前的两倍！
黑崎龙二一伙人在自己的包厢里急的摩拳擦掌：“喂喂！今天不会再输了吧？！”
“不会吧，输一次就够意外的了，怎么可能？是吧……山田先生？”斋藤笑三担心地去问山田直人。
山田直人眯着眼睛：“林秀绯看样子比昨天稳定了一些，但是情况还是不好说。失策，真的是失策啊！”
山田直人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李怀风的棋艺竟然那么好，而且路子那么诡异，如果单纯地比较棋力的话，他几乎是我见过的最强之人。”
“最强！？”斋藤笑三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相信，还是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山田先生是不是夸张了？他区区一个小鬼，能够比棋圣还强吗？”
山田直人道：“我说了，光是以昨天那盘棋展示出的棋力来看的话，确实强的一塌糊涂。但是，他也有致命的弱点。”
“致命的弱点！？”斋藤笑三一听就来劲儿了，他这个时候最希望听到的就是这种话题：“什么什么，快说来听听。”
山田直人道：“他的围棋思维和现代人不一样，很多时候走棋似乎是遵循着一些古老的规律和阵法，而且他的战术和技巧也很落后，几乎是很过时的，如果棋力相当的话，其实很容易让对手占据先机。”
“开始了。”黑崎龙二凝重地打断。
围棋室里。
轩辕落雪再度控制了李怀风的身体，和林秀绯开始对弈。
两个人今天是第二次对弈，显得轻车熟路了很多，尤其是“李怀风”，一来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轻松地落子。
今天是林秀绯先手，李怀风后手。因为林秀绯占据先机的缘故，棋局的发展四平八稳，十分顺畅。
很多人都是捏着拳头看着这场棋赛的，但是另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一局，林秀绯竟然实力大幅衰落，用的技巧和战术都是极其初级的，甚至有的只是职业棋手入门的战术！
摆棋的人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林秀绯的实力，这是林秀绯下出的棋招。评论员也彻底懵逼，他们从没见过林秀绯下出这么……没水准的一盘棋。
但是更诡异的是……居然赢了！
林秀绯笑了。吴沁园的举动启发了他，要赢李怀风，必须将自己的脑袋放空。对手是遇强则强的类型，自己的战术太成熟，对方也会依照以往的认识和专业知识研究出更出色的对策，所以，自己强，对方会更强。
但是，李怀风的缺点就是战术老化，都是一些古代棋谱里才会有的招式和布局，很过时，根本不能应付现代棋战。所以用一些简单的战术，既能混淆对方的思路，又能扩大对方的短板，同时还能在战术上依靠知识系统的优势扩大胜果，从而掌握战局的主动。
的确，轩辕落雪一开始总是判断失误。以为林秀绯的棋子有什么深意，但是却看不出任何的后招和意义。
一路打下来，本来应该激烈碰撞的一句，变的稀松平常，两个人都显示出了超级的低水平，让所有的观棋者摸不着头脑。就像是两个人比谁的本事更低，谁的脑子更笨一样。
等轩辕落雪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之后，局面已经大定，虽说以他的实力要扭转也不是难事，但是他已经对这局棋心生厌倦。林秀绯成为了他并不佩服的那种人。
在他眼里，棋是可以输的，宁可输也不会用这么没骨气的战术，赢的这么丢人，不如输掉了事。
但是在林秀绯看来，这只是一次特别战术的尝试。李怀风只是自己为其生涯里，突然蹦出来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拦路虎，他根本不是自己的目的，快点摆脱了他，解决了他，自己好赶紧奔赴下一站。
两个人带着不同的心思，默默地将这盘棋下到了中盘。
李怀风微笑着抓起几枚棋子，轻轻地放在棋盘中间。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李怀风。”
林秀绯叫住了李怀风，李怀风站在门口，没有回身。
“我已经看出了你的短板。”林秀绯道：“只是这样投子，不打算说句客套话吗？”
李怀风转身，面带微笑：“哦，您还是对胜负如此执着。”
“下棋的目的都是为了赢，没有人是为了输棋才来下棋的。”
李怀风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道：“你的格局太小，输赢都只在棋盘里面，抬头看看世界吧，或者，看看你自己。”
林秀绯猛地站起来：“你一个十几岁的小鬼，少学着大人的样子教训人。我承认你很有天赋，我也承认你很有运气，大概是那个隐居深山的高手调教出的高徒。但是，围棋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它原来的面貌了！一头扎在大山里闭门造车的方式，是适应不了今天的棋局的！”
李怀风依旧只是微笑：“你说的对，也不对。围棋就是围棋，只是规则稍有改变，技巧也随之有些调整，但是它的根本，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围棋依旧那么优美，那么让人痴迷。倒是今天这盘乱七八糟的棋局，真真是恶心到了我。告辞。”
李怀风再不废话，推门走了出去。
波多叶集等一群人立刻接着李怀风，急匆匆地走向外面的汽车。
林秀绯颓然坐下，气的胸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孙子输棋了比赢棋的时候还神气，好像我才是输家。而我呢？赢了棋却高兴不起来，倒是被人教训了一顿。
主持人对外宣布：“李怀风投子认输，第二番棋，林秀绯胜。”
哗——！
全场哗然。
“我就说嘛，昨天一定是因为状态不好的缘故，或者根本就是林秀绯十段故意让这个年轻人一局的。他怎么会输给一个小鬼呢！？”
“是啊是啊！嗨，因为一局棋就瞎担心，我也真是没定力。”
“不过今天这局棋，我真的是看不懂了，两个人都像是在胡乱放子的感觉呢？完全没有那种激烈的交锋的感觉！”
“恩，说真的，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对围棋的研究不深，详细的情况，等到时候看围棋频道，听专家解读吧。”
一行人回到车里，大家都很沉默。
今天莫名其妙地输了棋，每个人都感觉亚历山大。李怀风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平静的像是刚才的棋局只是和普通友人的一次轻松对弈一样。
波多叶集安慰了李怀风几句，说了一些大概类似于：不要灰心，一时的失败在所难免，棋圣还有输棋的时候呢，何况咱们之类的话。李怀风看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只是偶尔哼一声。
之后，又对波多叶集道：“我想静静。”
波多叶集后来偷偷地问过赵小田：“李怀风是不是一下棋就性情大变！？”赵小田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没见过李怀风这个样子。
李怀风的房间里，李怀风和轩辕落雪站在太虚幻境聊天。
“师父，拜托你做戏做全套啊，别半路不想下了就投子认输，甩手走人啊，这次的五番棋，可是干系重大啊！”
“怀风。”
“嗯。”
“明天你去和那个十段下棋。”
“我？！”李怀风指指自己：“我打得过十段！？”
“你不光能赢他的棋，还能诛他的心。”轩辕落雪微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