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高山流水
我头又像之前一样低下,我在他面前永远是一个孩子,一个犯了错应该被惩罚的坏孩子,或者说就是一个畏缩的败者。何副班长猛地一拍脑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我早已吓得不敢抬头了。
一个严肃的,或者就是板着脸的可怕面孔出现了,直到现在,这个面孔还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我终于见到他了,也就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你还敢来见我呀,啊,今天下午没让你站够呀。”我被震得,班里其他兵也早已愣住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未曾说什么,何班副早已将我拽到身后,朝着陈伟嬉皮笑脸的,甚至像我一样傻的天真的来了一句“呦,陈大班长,还没睡呢,那个我先和他走了,你忙你忙,额,呵呵。”说完竟然拉起我的手要走出去,可陈伟他就在眼前,这句话毫无实际意义。
陈伟理所当然拦住了他,当然也包括我。而他并未对何班副做什么,相反,只是两只手推住了我。他俩的友谊可是经过了岁月磨练的,经过了多年的沉淀,才堆积成今天的高塔。
在这里我要特别说下,陈伟和何天可绝对是死党,铁哥们。陈伟确实比何天小一岁,两人却是同一年入的伍,也是老乡。何班副的家境也不是很不幸的,他却不像陈伟,从小在亲戚的帮助下上武校,比其他的这个感情最深的朋友,他还是幸运,也幸福许多的。他一直读完了高中,接受的是高等教育,所以一身的教养,而不像陈伟,满身杀气。因为两人出身同一个地方,所以,一出生就在一起玩,从小培养的友情,是无法磨灭的。当何天得知陈伟远离他上武校时,不惜一切代价转到了离陈伟进的学校(他家境的确不幸,但好一点的是,他是单亲家庭,虽然没有母亲的关怀,但父亲对他是百依百顺,所以他转学的这个请求才会实现。)他们曾多次因想见面,想在一起玩耍而受到学校的惩罚。陈伟被罚最重的一次是腹部绕杠一下午,何班副则是把一篇莎士比亚的短篇戏剧抄了十遍(因为他们曾多次逃学,只为见面)。我真的很佩服这段友情,两人即使一次又一次遭受惩罚,却依旧不离不弃。望着这样的两人,谁又不心酸呢?也让我想起了“高山流水”的千古佳话。后来我和王宇大概关系也有这么铁,但我总觉得谁的都比不上他们俩。那一年,陈伟提出了要当兵的想法,因为自己除了一身武功,别的什么也不行,只有当兵才能让自己吃上饭。而何班副当时他那所高中的亮点,因为学习成绩异常优异,他便被认为是最有可能考上“哈弗”,“剑桥”等名校的,“北大”“清华”等则完全不在话下。可当他得知陈伟的想法后,二话不说就直接退学了,连高考都没参加。当时,所有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包括在陈伟在内,都没想到这个亲如兄弟的何天究竟要做什么。先是老师劝,根本就没起一点作用。接着是他爸好说歹说,毕竟老爷子这么多年含辛茹苦一个人把儿子拉扯这么大不容易,再说儿子还有考上世界名校的可能,可儿子和陈伟的关系他也是了解的,所以最后实在不行就告诉陈伟说何天这么大不容易,不能让他一时脑袋发热而毁了自己的前途。陈伟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就去劝何天。结果何天那天下午拿了两瓶酒,几杯下肚,一番豪言壮语就把陈伟给说哭了。夕阳下,哥俩约定着:是一生的约定。“你到哪我到哪”。于是两人就一起走向了军营。
所以根据两人的友情,就不难看出他刚才的举动的原因了。
班里所有人就愣在那,全两眼发呆,空气凝固着。陈伟竟也只盯着我,还把两眼睁的大大的,让我的呼吸一直停止了。
何班副就是好心肠,首先打破了寂静。“额,那个,陈伟呀,人孩子也不容易,你想想,他这个年龄,哪个不是在学校里,唱唱歌,谈谈恋爱的。你就别太挑事儿了,嗯?”说着走过去拉起陈伟的衣服,在他胳膊上掐了两下,而且掐得很重,连我看的都觉得发憷。可能他那一下真的掐疼了陈伟,陈伟疼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就像关公一样。他就像发火又不火的样子朝着何天来了一句:“你有病呢,掐我干嘛!”这样子就想奶奶疼着孙子,看到孙子犯错后,想打又下不了手的样子,让人想哭,又情不自禁的想笑。声音吼声如雷,不光是我被震撼的两腿发软(当然也因为我站了一下午),而床上那几位哥们早已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被窝里。
何班副倒也不紧不慢,赶紧过去拽着陈伟的袖子,拉到一边“有必要吗?人家不就上午给你整了点事儿嘛,你大度一点不行呀,那还是个孩子呢。”陈伟听见就瞪了他一眼,又说了一句“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他一来就护着,你看你跟在人家后面跟个狗似得。”听到这儿,何班副竟径直瞪直了眼来了一句“你说我什么?”陈伟也震了一下,缓了缓说:“你一直护着他,为了他还跟我吵,你是不是我兄弟?”何班副说:“这还用想,咱俩永远是兄弟。”接着停了一下说:“人家是孩子,你要多包容,这可是作风问题,你别因为人家给你惹了点麻烦就给人家找事。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的。——”这话还没说完,陈伟就不耐烦了,又是搔头发,又是捂着头堵着耳朵,可何班副就是一直说着,还不停数落着陈伟。他虽好心为我,却使得陈伟不能理解,沉思片刻后,陈伟忽然恍然大悟,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秘密一样。他指着何班副和我说:“噢,你收人钱了!怪不得替他说话。”听到这句话,何班副顿时就气炸了,“你上一边儿去,瞎说什么,。”陈伟还嘟囔说“难道不是吗?”何班副气的跳着,不停的吼着:“什么玩意儿收人钱了,我是那种人吗。我告诉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陈伟也有一副要对峙的架势,我看到这里,赶紧上去阻拦。我也顺便正式向陈班长道歉:“班长,对不起,今天让您丢脸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紧接着,陈伟就有好像要骂人,准备挤兑我,说什么“你小子还知道错呀”,“早干嘛去了”之类的话。
而此时,何班副一把拽住陈伟,“得过且过啊。”这可是有点令人发凉的语气,尤其是何班副一脸的忠劝,陈伟架势一下就软了下来,但嘴上依然不饶人。他挥手示意何天去休息,可何班副并未离开我几步。陈伟也不再多说什么,“这么晚了,炊事班已经没人了,先睡觉,明天再吃。”我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何班副一把冲过来说:“陈伟,你到底要干吗?”陈伟竟也瞪着眼回头说:“这是我忍耐最大限度。”一听到这儿,何班副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转向我,说:“对不起,那你就先将就着吧,是我的错。”我望着他说:“不,班长,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他就叹着气,我开始收拾铺位。
可陈伟径直走过来,一把拉起我的行李,扔在了床上,转身取出两件大衣甩到地上,然后对我说:“别想睡床,今晚给我睡在地上,盖上这两件衣裳。”说完就往出走,我竟愣在了原地,葛继英一下从被窝里钻出来说:“班长,别介,咱不能这么对待新战友儿吧。”可班长头也不回就往出走,只剩下葛继英在那一愣一愣的,他便向我耸耸肩,显得无能为力。于是何班副也赶进冲到门口拦处陈伟“哎,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可是法律问题了啊,别给人孩子弄出毛病了。”才说一半陈伟就不耐烦的甩开他,“哎——。”这是,何班副还未曾说下一句,陈伟就朝着他吼着一声:“护犊子呢你。”这下,何班副也上火了,他径直回来拿起我的行囊,往床上扑。他说:“你别怕,咱别管他,睡吧。”可我却不感动,急的何班副抖着腿说:“你傻呀,愣在那干什么,来呀。”接着,大家都一起叫我去睡。而我知道,若那晚我睡了,可能陈伟班长会恨我一辈子,因为我不仅结束了他的军旅生涯,更使他失去了一个最要好的兄弟。
这是陈伟突然冲进来,大喊:“谁让他睡在那张床上谁就是我孙子。”接着又对我说:“你要是个男人,就给老子睡地上。”说完就又走了,我这时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朝着他走去的背影喊道:“班长,对不起,我今晚不会睡地上的。”这句话刚说完,何班副就愣住了,一个劲儿的拽我袖子。可我依旧倔强的拿起衣服躺在地上。陈伟大声喊道:“孩子,好好坚持,可能明晚还会接着来。”我躺下了,何班副无奈的看着我,大喊一声“哎呀!”又使出全身力气向门外喊道“混蛋——”
一切就又陷入了黑夜可怕的寂静。
我一直在流泪,但也一直在擦拭着泪,尽量不让他人察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一点从我一进军营就已经决定了,现在,我就好像已经经历了人生的万贯沧桑,而这样的人,在这么普通寻常的打击面前是不会气馁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好好干,正式向班长道歉,让他对我刮目相看,以我为豪。
我真的崇敬何班副,他永远那么温柔的教育我,呵护我。还有战友们,人生路上是真的不能缺少友情的,就像陈伟和何天他们一样,地久天长。
一曲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