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琵琶行

贺福身为“镇西候”总管,这些日子忙于招待迟金虹、温长青等一帮人,又得在宇文博这一边献殷勤,夹在两帮人之间,两边都不能得罪,他虽修得一身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好功夫,也累得焦头乱额。此时见两帮人马冤家路窄,马上就要群殴,心里暗道:“这两帮龟儿子,打,打,打,全打死了才好,省得老子天天在两边装笑脸!”但转念一想,若是真的打伤了任何一方,只怕在“镇西候”贺进那里,自已也没有好果子吃。

贺福只得起身跃到两边中心,向双方各自作了一个罗圈揖,抱拳道:“各位,都是各为其主,要打仗厮杀,兵戈相见,是沙场上的事,今而个嘛,我等只管喝酒听曲,就当给贺福一个小小薄面如何?”

宇文博双手一压,那几个站起来的人刀剑还鞘,坐了下来。宇文博叫道:“托海,巴布,先回来喝酒,吃肉!这架么,等明儿再打不迟!”

那第一个出手的蛮人大汉,便是巴布,更高出半头的,名叫托海。

两人悻悻的回到桌上,宇文博亲自倒了两大海碗酒,切下两只大猪肘子,托海和巴布一人提起一只大猪肘子,三口两口,连肉带骨头,吞下肚去,又各自端起大海碗,“咕嘟嘟”的灌下肚去,一时弄得汁水淋漓。

那两个青衣少女在一边看得呆了,一个叫道:“这两个怪人真能吃,这么大个猪肘子,够我吃一个月了!”

另一个道:“猪肘子,油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莲月,你不怕胖,你就吃!”,

“我才不胖哩,藕月,你比我胖了,上次我穿你的衣服,都不合身哒!”

“你才胖了哩,什么?你又偷穿我的衣服?”

……,两人竟在这楼上吵起嘴来。

伊飞听到她们叫“莲月”、“藕月”,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看来真是她们。只是听她们说话,仿佛不懂人情世故,若是惹着宇文博等人,只怕大有麻烦。

那宇文博却好象很喜欢听两个少女吵架,一张黑脸满是笑意,眼睛朝两个藕月、莲月那边瞟来瞟去。

罗师爷待托海、巴布吃完肉,喝完酒,起立鼓掌道:“真壮士也!宇文将军,此乃大将军之樊哙也!”

樊哙乃刘帮大将,在鸿门宴中,将“西楚霸王”项羽所赐酒肉,须臾食尽,连顶羽也佩服其胆气,称为壮士。

宇文博得意一笑,他手下十多人一起鼓掌称贺。

贺福虽觉罗师爷这马屁拍得太过离谱,也随声咐和,跟着叫好。

李青莲见那两蛮人喝酒,笑道:“这叫牛饮,叫什么喝酒?哎,酒啊酒,你可误入牛腹猪肚了哩,可惜啊可惜!”

他说话声音放得很低,这时又给刘胜一声怒骂遮盖了过去,想来只有伊飞听得清楚。

刘胜骂道:“连蛮人都勾结上了,还说不是乱臣贼子!”

原来蛮人屡次骚扰劫掠中原,双方多年仇杀,结下刻骨深仇,汉人对蛮人恨之入骨,这宇文博却将两个蛮人大汉视为心腹。

罗师爷冷泠的道:“那卖友求荣的,不知又是谁,好象叫什么,什么‘三杰’,不是”。

迟金虹、温长青两人脸色大变,霍然站起,他们和荣城壁化名的迟荣成,当年正合称“剑南三杰”。江湖传言,迟荣成之死,系两人向朝廷出卖。

贺福见双方又要打起来,急忙叫道:“诸葛掌柜的,还不快把那唱曲小姑娘的带上来!”

诸葛大志急道:“是,是”。朝楼下叫道:“小芳姑娘,快上来,好好的给各位大爷喝曲儿,弹琵琶,大爷们高兴了,自然会给你赏钱!”

只见一个二八少女,怀抱琵琶,半遮着脸,含羞带娇,两颊红晕,一双会说话的剪水双瞳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穿着很朴素的布衣,一双手却修长白净,指指如春葱也似。

她一手抱着琵琶,一手却拉着一只竹杖,竹杖的另一头,是个满头白的老者,一双眼白多半翻起,看起来竟是个盲人。那老者另一只手提了一把胡琴,随了孙女,选了个靠边的八仙桌坐下了。

宇文博见了,黑脸放出光来,简直黑里透红,一双眼再也离不开那小姑娘。

那边青衣少女莲月、藕月见了那小姑娘,喊道:“好个标致的妹妹,不知琶琶弹得怎么样,快,快,姐姐请你吃点心!”将她们桌上一盘没动的糕点叫小二送了过去。

小芳向她们一福,轻声道:“谢谢两位姐姐”,她声音又娇又脆,又软又糯,煞是好听。

宇文博眼里满是笑意,眼巴巴的看着那小芳姑娘,罗师爷心领神会,从怀里摸出一绽银子,扔了出去,叫道:“那小姑娘,这是宇文将军赏你的,你快弹琵琶,唱小曲儿,把宇文将军伺候舒坦了,重重有赏!”

那小芳姑娘看了一眼扔在身边桌上的银子,小脸微红,却不弹琵琶,也不作声,低头不语。

罗师爷吃了个瘪,冷笑了一声。

诸葛大志急忙道:“小芳姑娘,这几位大爷,可是天上飞来的财神菩萨,你今而个唱得好了,得的赏银,可要比你平日多得多了,说不定你这一世,也不用唱曲儿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都随你喜好了!”

那小芳姑娘偏过了身子,还是不说话。

诸葛大志走近对那盲老头,低声道:“老孙头,小丫头不晓事,你也白吃了这么多年干饭,快些操演起来是正经!”

那白盲老头叹了口气,道:“芳儿,既然出来营生,客人要听,你还是别耍小性儿,好好的弹几出,唱几曲,爷爷老哒,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啰!”

说着将手中竹杖倚着桌子放好,拉动了手中胡琴,咿咿呀呀的弄出了几个音调。

那小芳手中琵琶终于抚弹起来,弹了一阵,她小嘴张口,轻启朱唇,开始唱了起来。

伊飞听她唱了一阵,听出是白乐天的,“……主人下马客在船,举怀欲饮无管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