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血肉相连

一场冰雨匍匐过后,原本以为会被安排洗澡休整,没想到等着我们的是18公里夜行军。

看来他们是没打算让我们睡觉了。

身后的地上,是一滩黄褐色的泥水,身上的丛林迷彩俨然变成了黄绿色。

李铁给了我们最后的机会,“现在弃权还来得及。”

他们一次次的蛊惑我们弃权,骂着我们废物,就是为了让我们心里不舒服,激发出军人的血性,从而能坚持到最后。

可在极度的寒冷、饥饿和疲惫过后,大家参加魔鬼周的新鲜感还剩下多少?

又有多少人能走到最后?

是坚持还是放弃?

这些问题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每一名从来没有经过这样阵势的列兵。

教官在边上不停的喊着,“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当兵王?”

“走啊,跑起来。”

……

跑,18公里急行军,还是在夜间,这些训练之前从未遇到,从刚刚车箱里的震爆弹,再到高压水枪下的匍匐,都是在向我们佐证着训练的残酷。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不知道走了多远,天成说,走一步少一步,低着头往前赶,一步一步总归会走到终点。

这不是过来人的经验,他只是说了一句实话。

随着体力的强力消耗,老霍的腿伤又犯了,挽起裤腿的时候,膝盖两边都是血,表皮已经完全被磨破了,卫生员包扎过后,那血还在往棉布外渗透。

“不行,不能再受凉了,把干衣服拿出来换上。”

等老霍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已经掉在了队伍的后面,在墨迹下去,会前功尽弃。

老霍强笑着,“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然而小雨却跑不动了,他瘫坐在地上试图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卫生员让我们把他的防弹衣脱了,才知道他大腿肌肉拉伤了。

“你们快走啊,我已经跑不动了,我会拖累大家一起被淘汰掉的。快走啊。”

“你们这帮人太慢了,这才刚刚开始,你们就走到最后了,是不是想丢你们连队的脸。”

教官在队伍里一直喊着。

他们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把我们称作菜鸟,只是听到教官说我们在丢连队的脸,小雨踉跄的站了起来。

“走!你们先走,我挺得住。这条路我会自己走完的。”

“我们是一个连队的,怎么可能把你丢下?”

“哪有过不去的坎。”

“不抛弃、不放弃。”

大家七嘴八舌的鼓励着,小雨潸然泪下,情绪难以自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们不走,我就马上打报告退出,马上就放弃,我会拖死大家的。不管能不能到终点,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神炮连、敢冲锋、能吃苦、打头阵!”

这一次小雨虽然还是在哭,但我在他稚气的脸上看到的是改变。

放下小雨,让我这个代理的班长心里很不是滋味,身边的战友浑身都是水,又冷又饿,照顾大家是我这个代理班长的责任,可我实在顾及不了每一个人,然后我这能对他们说,“我们在终点等着你。”

……

“我脚好像磨到了,起泡了。”

“我脚好像崴了。”

“好冷,最要命的饿。”

“不知道赤鹰的伙食怎样。”

“我不奢求别的,跟连带一样,牛奶、馒头、再来俩鸡蛋就已经够了。”

天成嘿嘿的笑着,此刻他的怀里已经抱着好几个头盔,为的就是帮我们尽量减轻负担。

“你笑什么?还有心情笑?难不成你参加过这样的训练?”

带着极度的寒冷还有饥饿,体力在这样的恶劣的环境下流失的很快,厚重的背囊压得人喘不过气,浑身湿透的迷彩服磨着大腿两侧,一走就跟火烧一样。

“坚持不了,就放弃,没有人逼你们。”

走着走着,天空渐渐露出了白色,走的时候教官说过,在3318高地给我们准备了早餐。

我走在队伍的最后跟老霍互相搀扶着,老霍咬着牙拄着自制的拐杖,痛苦已经让人不想再说话。

都说身体累了,就会忘记心里的痛苦,可是走着走着,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过去的事,班副突然的牺牲,下连后王骁的离开,还有老贾、排长于军医……想着想着就不由想到了那段不愿想起的记忆……

想起就以为着拿起来,然后再放下,

这种感觉无异于举重。

可是我又不能将其彻底的放在心底,于是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自己,不能让身边的人看出端倪。

突然脚下一滑,老霍一把拉住了我,这一滑,差点拖着老霍滚下山坡,

“张正,你没事吧?”

我闷闷的说,“没事,加油。”

还是把心思放在走道上,不能在分神了。

然后看了眼手上的单兵系统,显示距离第一个淘汰点还有最后三公里。

“兄弟们,还有最后三公里,大家都再加把劲。”

浩子转过来看着我,“油价都涨了,加不起啊。”

项征抬起脑袋看着我,“班代,你也够累的,把头盔和防弹衣给我吧。”接着他吐出了一口掺着血的唾沫。

“你怎么了?”

“昨天下车的时候太乱了,下巴不知道装在谁头盔了。”

“你们别说,那玩意在车箱里爆炸,那种心跳加速、两腿发软、头脑发懵的感觉现在还记忆犹新呢,这次说什么我都要留下来。”黑子显然意犹未尽。

项征又一口唾沫,胡铁苦笑,“还是省点水分吧。”

“别闲扯了,最后三公里,就能吃上早餐了。”

“快……小步跑起来。”

在经过第一个淘汰点后,已经是早上的六点十八分,教官们卡着秒表在等着后面相继赶过来的列兵。

前面横七竖八,躺着一大堆的死尸,和死尸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还都喘着气。

面对最后的一百米,要求我们鸭子步。

像只残疾的鸭子,背囊在肩上左右甩着,步枪抵着胸口,脚下是火辣辣的血泡,好像跟袜子黏在了一块,血肉相连。

真的走不动了。

……

到达终点的时候,就好像到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