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夜雨萌芽(七)

陈孚恩在兵部大堂视事,刚刚了调度江西省李树声部淮军至六安驻防的命令,亲随就进来禀告,“高大人来了。”

“恩,让他进来,”陈孚恩放下了手里头的东西,挥手让一干属员退下,在签押房里头等着高心夔,见到高心夔进来,陈孚恩也站了起来,笑着对高心夔点头,“伯足,果然了得,翻云覆雨之间,这样国之重事就轻轻巧巧地办成了,一没有给自己揽上身,被人说居心叵测,人微言轻;二没有给太后惹事,让太后于轻描淡写之间,就办成了事儿。伯足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就要到了,承蒙太后青眼,这前途不可限量啊,不可限量。我日后怕是也要靠着你了。伯足啊,若是我将来有难为之事,不许藏私,还是要好好帮着我出谋划策才是,”陈孚恩喜滋滋地说了几句,见到高心夔行礼之后也不啃声,只是默然站着,陈孚恩微微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承蒙太后青眼怕是未必,”高心夔慢慢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大司马怕是还不知道学生的新差事吧?”

“依照你的大才,就算入职军机,顶了曹毓英的位置,给太后画谋,也是尽得了,只不过只是任了一任外官,这又是同进士,所以若是当军机章京,怕是物议颇多,太后行事虽然出人意外,却总是在情理之中,想必是不会让你在这火架子上烤的,所以老夫觉得,应该在六部的位置安排一个,让你练练政务,准备日后大用。若是能到兵部来,老夫自然也是极欢迎的,”陈孚恩看到高心夔苦笑了起来,不由得奇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要放你一任外官不成?不过也是,放到东南沿海,去办洋务,伯足你也是不惧的。”

“老大人都猜错了,太后下了旨意,让我去升平署当差!”高心夔摇摇头,这样说道。

陈孚恩原本轻轻松松地坐在位子上,起初没听到高心夔的话,过了许久,似乎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话语,这才大吃一惊,“升平署?”

升平署,是清代掌管宫廷戏曲演出活动的机构,称南府,始于康熙年间。南府隶属内务府,曾收罗民间艺人,以为宫廷应承演出。乾隆时,南府规模较前扩大。乾隆十六年,选征苏州籍艺人进宫当差,命名为外学,令住景山,仍属南府管辖。原习艺太监命名为内学。内外学的人数都在一千人以上,所唱为昆、弋腔。宫内演戏,先由升平署缮写进呈皇太后,皇帝阅览的‘安殿戏单‘,上列演出地点、日期、开戏时间、剧目及主要演员。最有名的剧目有、、、、、等,共计二、三十种。道光七年,将外学撤销,艺人俱回原籍。又将十番学并入中和乐内,增设档案房,改南府为升平署,仍主持宫内演出事务。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演戏的官办部门,整日和倡优一样的人物呆在一起,似乎不是一个正经官员该呆的地方,“升平署主管乃是阉人担任,皇太后难不成要让我去当太监不成。”

陈孚恩捻须苦思不已,高心夔也愁眉苦脸地不说话,过了一会,陈孚恩哈哈一笑,拿起案上半温的大红袍喝了一口,“伯足啊,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老大人此话何解?”

“前明内阁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却又宰相之实,可当年张居正赫赫威名,把握江山十余年,万历皇帝只不过读错了一个字,就被他喝骂,而成化朝素有泥塑三阁老之称,同为大学士,为何如此天差地别?难不成,成化朝的阁老们,就不想大权独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吗?”

高心夔的眼神微微一凝,随即问道,“老大人的意思是?”

“可见这权柄是在人不在位啊,伯足,如今若是太后看不上我,又不好意思免了我的尚书之位,完全可以绕过我这个兵部尚书,甚至是绕过整个兵部,直接让军机处下令就是,你说是不是?”

高心夔默默点头,“所以,别瞧着什么差事,重要的是你在里头能做什么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