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魔灵(下)
洛青回到房中,心中悔恨不已,安德鲁的失踪,自己要负上很大的责任。昨夜自己在走廊内大声地询问安德鲁,一定让那个人暗中听见了。为了以防万一,那个人先下手为强,一手导致了安德鲁的失踪。
洛青愤然一拳砸在桌上,坚实的檀木桌面立刻碎裂。
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羽灵忽然开口道:“洛青,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洛青诧异地道。
“如果这些事真的是精灵族人做的,我希望,你能放他一条生路。毕竟,我也是精灵族人。”
洛青长叹了一声,道:“我理解你的处境,好吧,我答应你,羽灵。”
羽灵幽幽地道:“谢谢你,洛青。我想去一次你所说的那个阁楼,也许在那里,我能为你找到一点线索。”
洛青兴奋地道:“那太好了,你们精灵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也许真的能发现一些我忽略的东西。”
阁楼的铁门敞开着,从亚历山大突然中风昏厥那天,这里已经无人顾及,羽灵跟着洛青走上狭窄的楼梯,两人的脚步声都轻若无物。
洛青突然面色一变,呼道:“羽灵,你走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声音?”
羽灵微微一愣,道:“我和你们人类不同啊。”
洛青的神色变得很奇怪,但双目中却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喃喃自语道:“是的,你是精灵人。而普通人走在楼梯上,应该会有沉重的脚步声。”
羽灵迷惑不解地望着洛青,后者紧锁眉头,似是陷入了苦思。
阁楼内依然原样未变,陈旧的家具在阴暗的光线中孤独地沉默着,洛青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样,羽灵?发现了什么没有?”
羽灵闭上双目,静静地立了良久,才睁开眼歉然道:“对不起,洛青,我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存在。”
洛青苦笑一声,道:“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物品,恐怕早就被那个人拿走了。”
羽灵的目光缓缓扫过阁楼内的每一個角落,柔声道:“洛青,再仔细找找吧。”
洛青颓然道:“除了那几十口破箱子,其它的地方我早就翻查过了。”
说到这里,洛青忽然心中一动,目光落在墙角堆放着的几十个樟木箱子上。
一只只箱子被打开,古怪的气味顿时弥漫了整座阁楼,皱巴巴的丝绸华服,破损不堪的摆设玩物,爬满蛀虫的发黄旧书,几乎都是死去的南特公爵和南希的旧物。
羽灵幽幽地道:“看来亚历山大和他的妻子生活得并不幸福,否则不会这样处置亡妻的遗物。”
洛青耸耸肩,随意翻动着一大堆的杂物,道:“这些权贵们其实大都有着不可告人的隐秘,显赫风光的生活背后,也许就是丑陋的血腥和杀戮。”
“那么亚历山大也不会例外了?”
羽灵道。
洛青微微一愣,随手拿起一本卷了边的厚厚日记本,朱红色的羊皮封面已经褪色,右下角清晰地写着“南特日志”四个流畅的墨水字迹。
洛青好奇地翻开日记本,里面却是一片空白,只是隐隐地有暗色的印痕显出。
难道是用隐形的药水书写的日记?
洛青十指轻按在日记本上,口中默念,丝丝缕缕的白雾从他的指缝间飘出,将日记本笼罩在一团朦胧的雾气中。
白雾渐渐散去,一行行清晰的字迹呈现在洛青的眼前。
“明天是海云公元一三六零年七月九日,南希即将带着亚历山大前来城堡中做客。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这个人,他只不过是个破落的侯爵后裔,无权无势,只是仗着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迷惑住了我天真的女儿。”
洛青看到这里不觉心中感慨,如果不是亚历山大家境破落,相信也不会娶南希这样相貌平庸的女子为妻。
“今天,天色灰暗,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我和亚历山大、南希共进晚餐。亚历山大的穿着实在寒酸,白色的衬衣领口居然都没有浆洗干静,侯爵制服袖口上的金钮扣也缺了好几个。看来,他的日子过得比平民好不了多少。
不过他总算还遵循着贵族的礼仪,言行举止勉强得体,他的祖父曾经冒死救过陛下姨母的性命,所以家中还珍藏着当年宫廷赏赐给他们的一幅珍贵的古画,听说这幅画是用掳掠来的精灵人做成的标本画,价值不菲。不过要想凭一幅画的嫁妆就娶到我的宝贝女儿,还远远不够。”
洛青心头一震,多年前,人类的势力向精灵人居住的森林延伸,他们将掳掠来的精灵人制成标本,放在画框中,作为装饰画进贡给宫廷皇室观赏取悦。不过这种残酷的做法后来遭到了一些有良知的宫廷大臣的反对,经过议会裁定,最终被视为违法而言令禁止。但这些为数不多的画,也便成了仅存的稀世珍品保存下来。
洛青不由心中一动,那幅藏在壁橱中而被偷走的画,是否就是这幅精灵人的标本画呢?不知不觉,洛青已经完全被日记中记载的内容所吸引。
“整整一个月,南希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可爱的女儿为了亚历山大,竟然要与我这个最疼爱她的父亲决裂。可怜的孩子,她还不知道人世间的肮脏和丑陋。我决不相信亚历山大会真心爱我的女儿,我要派人查清楚他迎娶我女儿的真正目的。”
“今天是周末,深夜,葛朗太法师带来了惊人的消息。亚历山大一直有个漂亮的秘密情人,就住在他的侯爵城堡中。据葛朗太法师说,亚历山大也不是个洁身自好的贵族,他竟然在暗中与巫师来往。天啊,巫师早在上个世纪便被公认为最邪恶的职业而遭到明令捕杀,没想到亚历山大竟敢冒着杀头的危险,与巫师交往。他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可怕的阴谋?我下定决心,决不能让亚历山大迎娶我的女儿。”
“寒冷的冬天来了,南希也病倒了,望着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我的心痛得像刀绞一般,这一切,都是亚历山大那个畜生造成的。今天他来看望南希,被我一顿训斥赶了出去。当我喝破他有个秘密情人的时候,他吓得脸都变色了。我已经警告了他,如果他再敢纠缠我的女儿,我就将他和巫师暗中来往的事禀告国王陛下。相信以后,这个家伙不敢再来了。”
“今天是复活节,南希的病情还没有康复,我的心乱极了。这几天我的头不知为什么痛得厉害,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日记写到这里字迹开始凌乱起来,似乎执笔的手已经无法保持稳定,随时都在颤抖。
“海云公元一三六一年二月七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今天仆人在打扫我房间的时候,居然在床底下发现了一颗死去婴儿的头。焦黑的头颅,绿莹莹的眼睛,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这样恐怖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床底下,啊,我的头痛得厉害,我······”
日记写到这里突然中断,泛黄的页面上洒着几滴褐色的血渍,触目惊心地遮住了最后几个字。
洛青看到这里心弦剧震,他飞一般地冲下阁楼,在过道内抓住一个经过的年老仆人大声问道:“南特公爵是那一年死的?快说!”
仆人被洛青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您问这个做什么?南特公爵?好像是,好像是海云公元一三六一年二月八日出殡的。”
洛青心中发寒,这么说,海云公元一三六一年二月七日,写最后一页日记的那天,正是南特公爵死亡的日期。
洛青呆呆地站了一会,重新返回阁楼,将那本日记细细翻阅了数遍,喃喃自语道:“死去婴儿的头颅,巫师,精灵人的标本画,亚历山大的秘密情人······,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暗中的关联?”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羽灵低声问道。
洛青抬起头,望着一直在墙角静静注视着他的羽灵道:“这件事越来越复杂,我相信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我现在要立刻出去找一个人,羽灵,伱能否替我暗中照顾亚历山大呢?”
“好吧。”
短暂的犹豫后,羽灵道:“我会在暗中保护他的,你放心走吧。”
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集市,泥砖铺就的地面坑坑洼洼,空气中飘着难闻的腐臭味,一条狭长的水沟横贯集市,黑沉沉的水面上泛着厚厚的油腻。
集市两旁零散地摆放着十几个小摊,摆放的都是一些廉价的日用品,风吹得摊上悬挂的木头招牌哐啷作响,摊主们在午后暖洋洋的日光下昏昏欲睡。
集市里生意冷清,来往的行人大多是衣衫普通的平民,苍蝇、臭虫到处嗡嗡乱飞,竟然比路过的人还要多。
洛青在集市旁一座脏得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帐篷前停下脚步,掀开斑驳污渍的帐布,大步走了进去。
阴森潮湿的帐篷内,一只紫色的水晶球陈放在结满木疤的圆几上,发散着浑浊的光泽。圆几前铺着张画满符咒的破烂地毯,盘膝坐在地毯上的老人闻声睁开双眼,嘶哑的声音带着兴奋:“尊贵的客人,您需要占卜吗?一个银币就行了。”
洛青惊讶地打量着老者,褴褛的长袍上都是破洞,已经遮盖不住黑瘦的双腿,面泛菜色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似乎还闪着昔日灵动的风采。
望着沉默不语的洛青,老者又叫道:“如果您觉得贵,一百个铜币怎么样?不能再少了,我的占卜可是远近闻名,灵异得很。怎么,您不相信吗?要不,九十个铜币?”
“你,真的是葛朗太法师吗?”
洛青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光灿灿的金币,放在圆几上,怀疑地望着老者。
老者身躯微微一震,嘶声道:“您是谁?您怎么知道我过去的名字?葛朗太法师,嘿嘿,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听到过别人这样称呼我了。”
洛青惊讶地道:“葛朗太法师,你怎么,怎么,?”
“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您是想这么问吧?”
葛朗太爆发出一阵凄冷的笑声:“昔日堂堂的法师,沦落到街头替人占卜的可怜境地。嘿嘿,从前的事情我早已忘记了。年轻人,你难道是特意来找我的?”
洛青点点头,葛朗太的目光落在圆几上的金币上,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找我干什么?这些金币可不够用啊。”
洛青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道:“这里共有两千金币,只要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它们就是你的。”
葛朗太贪婪地望着钱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你想问什么,尽管说吧。”
“南特公爵这个名字你不会忘记吧?”
“南特公爵?”
葛朗太立刻面色一变,紧张地叫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究竟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南特公爵雇过你去调查一个叫亚历山大的年青贵族吧?”
葛朗太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细长的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看上去十分可怖:“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和你无关,我只想知道你查下来的结果如何,你要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不能漏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些?你?你是亚历山大派来的?”
洛青望着惊惶失措的葛朗太,皱眉道:“你何必怕成这个样子,像你这样胆小猥琐的法师,难怪只能呆在这种地方占卜骗钱了。”
葛朗太暴怒道:“我胆小?如果我不是失去了法力,会龟缩在这里混饭吃?”
洛青忽然喝问道:“葛朗太,原来你失去了法力!为什么?难道与亚历山大有关?”
葛朗太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双目暴射着骇人的光芒:“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让我失去了法力!她是个妖女,是个妖女啊!”
葛朗太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帐篷中,双手狂乱挥舞,面目狰狞得就像是一个发了疯的厉鬼。
洛青一把揪住葛朗太,沉声道:“哪个女人?是亚历山大的那个秘密情人吗?”
“就是她!就是她!她是个妖女!一个艳丽而恐怖的妖女!”
葛朗太双手抱头,歇斯底里地呼叫道。
“她现在人在哪里?告诉我,亚历山大和南希成婚后,他的情人去了哪里?”
葛朗太忽然用力挣开了洛青的双手,胸膛急剧起伏了一阵,嘶声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洛青举起手中沉甸甸的钱袋,沉声道:“你放心,我决不会伤害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这两千金币立刻就是你的。带着它,你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过上一段衣食无忧的舒适日子。”
葛朗太神色不定地看看钱袋,又看看洛青,后者道:“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我离开了这里,就不会再在你的面前出现。”
葛朗太犹豫片刻,一咬牙道:“好,我告诉你。”
葛朗太颤颤巍巍地坐下,抚摸着桌几上的水晶球,十根手指不自觉地紧张抖动着。
“亚历山大的家位于极为偏僻的远郊,是一座年代陈旧古老的城堡。
那天深夜,我受了南特公爵的委托,悄悄来到他的城堡。
亚历山大是一个破落的贵族,家中只有几个年老的仆人和士兵,对于精通法术的我来说,潜入城堡实在是轻而易举。
因为亚历山大没有钱长期修葺料理,城堡的围墙上爬满了植物藤蔓,花园里到处是半人高的野草,显得异常荒凉。
四周万籁俱寂,笼罩在一片凄清的月光中。当时的月色很奇怪,隐隐有些发蓝。我活了八十多岁,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古怪的月光。
花园中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上还有一座桥,但这时,桥已断成了几截,浸在翠绿的水中,池水绿得异常浓艳,那简直就是一池绿色的粘稠物,涌动着油腻的光泽。
在池旁有很多树,但是大多数的树上也都爬满了寄生藤,在夜风中摇曳得就像是鬼影。
城堡紧锁的铁门对于我来说当然没有任何作用,我径直入内,里面一样是陈旧寒酸,没有几件像样的摆设。我的胆子越来越大,肆无忌惮地直奔楼上的房间。南特公爵已经暗示,如果亚历山大突然消失在这个世上,那么我可以领到一笔巨额的酬金。”
洛青听到这里,恍然道:“原来南特公爵是让你去暗杀亚历山大。”
葛朗太点头道:“虽然南特公爵没有明说,但言语之间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呢,你看到了什么?”
葛朗太的瞳孔忽然收缩,双手紧紧地抓住洛青,干瘦的十指又冷又湿:“我听到亚历山大的卧室里传出一阵女子轻柔的笑声,那笑声摄魂勾魄,充满了撩人的娇媚。我悄悄地从门缝内望去,只见亚历山大怀中抱着一个肌肤比雪还要白的赤裸女子,正在嬉戏调笑。
我瞧见亚历山大一边抚摸着那个女子的胴体,一边赞叹道:‘真得感谢那个巫师,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对着你的画像发呆呢。’”
洛青惊呼一声,道:“你说什么?你没有听错吗?”
“我听得很清楚,亚历山大就是这么说的。说实话,我当时吓了一跳,没想到亚历山大居然暗中和邪恶的巫师有来往。”
“后来呢?那个女子说了什么?”
“那个女子说,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腻味了便要将我抛弃?亚历山大立刻发誓赌咒一番,说了许多肉麻的甜言蜜语。女子忽然冷笑起来,说道,那你为什么背着我和什么南希小姐来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人类就是喜欢虚情假意地欺骗。
我当时惊呆了,那个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们人类,难道她不是人?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猛然打开了,我看到亚历山大诧异震惊的样子,和那个女人注视我的眼睛。那是一双冰冷的眼睛,美丽得近乎妖异,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灵般的光芒。
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已经飘了过来,身体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她的手指落在我的脖子上,就像是一把把寒冷尖锐的刀子。”
葛朗太说到这里,掀起肮脏的衣领,洛青清晰地看到,在葛朗太的左侧脖颈处,有几道蜈蚣般的丑陋疤痕。
葛朗太续道:“我几乎被吓晕了,一身的法力连半成也施展不出,慌乱中我勉强击出几个魔法火焰球,狼狈不堪地逃出城堡。
我一路不停地赶到南特公爵那里,南特一听到亚历山大暗中有个女人,还与巫师有些瓜葛,顿时满脸喜色,根本无暇细听我后来的遭遇。而那会儿我的伤口越来越痛,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我也没有时间和南特公爵多说,匆匆拿着我的酬劳离开了城堡。”
洛青追问道:“后来你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子吗?”
葛朗太的目光中露出了强烈的怨毒:“我没有再见过她,回去后我生了一场大病,康复之后精力大不如前,再也不能集中意念施展法术。这对一个年迈的法术师来说,就等于断绝了生路。这一切,都是那个妖女害的!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半个月后亚历山大的城堡发生了一场大火,紧接着南特公爵突传噩耗,亚历山大闪电般迎娶了南茜小姐,入赘南特公爵城堡。哼,依我看,那个妖女一定是被亚历山大弄死了。”
洛青沉声道:“你肯定那个女子死了吗?”
葛朗太冷笑道:“如果她没有死,能听任亚历山大娶了南茜吗?亚历山大可真够狠的,南特公爵恐怕也是死在他的手里。而那个妖女纵有再厉害可怕的妖法,也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葛朗太顿了顿,双目紧盯着洛青的钱袋,道:“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这真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幸好噩梦已经结束了。”
“恐怕还没有结束。”
洛青扔下钱袋,转身走出帐篷:“那个女子,可能还没有死。”
洛青回到城堡的时候,一切都维持着原样。亚历山大依旧瘫痪在床,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他的精神看上去竟然比从前还要差,脸色苍白,目光涣散无神,嘴角总是神经质般地不断抽搐着。
洛青缓缓走到亚历山大的床边,沉声道:“公爵大人,我需要马上问您几个问题,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坐在床头的秀云蹙眉道:“大法师,你难道没有看到亚历山大的身体很差吗?有什么要事不能等他康复后再说呢?”
洛青淡淡地道:“秀云夫人,我看您应该尊重公爵大人的意思吧。”
秀云微微一愕,床上的亚历山大艰难地点点头,示意洛青继续。
洛青道:“第一个问题,您阁楼的衣橱内失踪的那幅画,是不是一幅用精灵人做成的标本画?”
亚历山大的双目中露出惊异的神色,点了点头。
“那幅画是不是有些古怪?”
亚历山大又用力点点头。
“您过去是不是有个秘密的情人,而您亲手杀死了她?”
洛青一字一顿地道。
亚历山大的脸上露出震骇的表情,洛青漠然道:“您的神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不过,她可能还没有死。城堡中所发生的所有怪事,包括安德鲁少爷的失踪,可能都是她一手所为。”
亚历山大拼命地摇着头,洛青皱眉问道:“您是想告诉我,这个女人肯定是死了?对吗?”
亚历山大这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洛青怀疑地道:“您能肯定吗?”
亚历山大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地望着洛青,喉中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怪声。
“还是让我来吧,洛青。”
羽灵忽然从门外轻盈走来,纤细的双掌捧着一碗芳香浓郁的汁水。
洛青盯着碗中雪白如牛乳的汁水,身躯剧震道:“羽灵,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
羽灵凄楚地笑了笑,将汁水缓缓贯入亚历山大的嘴中:“一根羽毛和你对我的救命之恩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能够帮到你,我便觉得快乐。”
洛青听得心中一酸,颤声道:“羽灵,你这又何苦呢?”
羽灵双掌合十,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起古怪的精灵咒语,一旁的秀云面无表情地望着羽灵,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亚历山大的腹部忽然咕噜一声,紧跟着肚子微微起伏,继而高高鼓起,犹如怀孕的妇人一般。羽灵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手指轻点亚历山大鼓胀的腹部,后者“哇”的一声,猛地坐起,俯身呕出一大堆腥臭扑鼻、五颜六色的垢物。
“天啊,亚历山大,你怎么样了?”
秀云惊呼着道。
亚历山大急速地喘了一阵粗气,怔怔地盯着洛青半晌,忽然嘶哑地道:“我问过你,死去生物的亡灵会不会在复活节复活。你亲口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
洛青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事实的确如此,死后岂能复生?亚历山大公爵,很高兴您能够开口说话了。”
亚历山大朝秀云看了一眼,挥手道:“秀云,你先出去吧。“
洛青追问道:“公爵大人,您亲眼看到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吗?”
亚历山大双目一寒,森然反问道:“大法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
洛青淡淡一笑,不屑道:“您不用担心,我对公爵大人过去的行为不感兴趣,也会替您保守这个秘密。何况这些往事死无对证,以公爵大人今天的权势,谁也奈何不了您。”
亚历山大的脸色略微缓和,道:“大法师,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必将得到丰厚的回报。”
亚历山大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亲眼目睹她葬身火海,不会看错的。”
“当年您的城堡突然起火,果然是您一手所为。”
“是的,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再不迎娶南茜,我就要完全破产!那个可怕的精灵女人死死地缠住了我,不杀了她,我就没有活路!”
亚历山大的面色变得可怖而狰狞:“我看着她在火海中挣扎,熊熊的烈焰逐渐将她吞噬,她的骨骼发出吱吱的怪声,她死死地盯着我,一言不发,双目中充满了浓浓的怨毒。”
洛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道:“您说她是一个精灵人,难道,这和您城堡中收藏的那幅画有关吗?”
“是的,一切灾祸的源头,都来自那幅精灵人的标本画。”
亚历山大缓缓地道,他的语声似是带着某种恐怖的魔咒,显得异常诡异。
“那一年,将家财挥霍一空的父亲终于死去。我清点城堡中剩下的财物时,发现了那幅画。
画中是一个美得不真实的女人,梦幻般迷人的眼睛,金色瀑布般的长发,纤细修长的腰肢,丰隆而充满诱惑力的胸脯。虽然这只是一个精灵人的标本,还被用特殊的工艺压扁了放在画框中,可我却感到她是活的,一个活生生的艳丽女人。”
洛青沉声道:“难道她真的复活了?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死?”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见到了那幅画之后,我就像中了魔似的,整日里茶饭不思,呆呆地望着那幅画像出神。画中的女人太美了,我想我,也许是爱上了她。于是,我忽然有了一个荒唐之极的念头,如果真能将她复活,永远陪在我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所以,你去找了巫师?”
亚历山大面色陡变,喝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说!”
洛青不动声色地道:“我是从阁楼内的南特公爵日记上获悉这件事的。”
亚历山大的双目中露出凶光,阴骘地道:“这个老家伙真是麻烦,死了还替我留下祸根。结交巫师可是杀头的死罪,大法师,相信你不会到处张扬这件事吧?”
“我已经告诉过公爵大人,我对你的过去没有丝毫的兴趣。”
亚历山大冷冷地道:“这样最好,否则,嘿嘿。”
洛青的眼中厉芒一现,沉声道:“公爵大人,我洛青可不习惯受人威胁。我可是你亲自邀请才来到这里的。”
亚历山大的脸色难看之极,干笑了几声道:“大法师,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被国王陛下册封为亲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希望与那个巫师再有任何的瓜葛。不过我当然信得过大法师了,你说的没错,一日我无意从家族史的记载中看到,我的先祖和一个巫师曾经有过一段神秘的交往。于是,我想方设法找到了他,在我的苦苦哀求,并献上了家传的绿宝石护身符之后,他终于答应为我试试。”
洛青震惊地呼道:“难道他真能将死去的精灵人复活?”
亚历山大点点头,道:“巫术虽然被世人认为是邪恶的异术,但它确实有着神奇莫测的效果。那名巫师先是对着那幅画默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古怪咒语,接着找来四十九个刚刚出生未满百天的婴儿,将他们磨成细细的浆血,均匀地洒在那幅画上。然后让我每日早晚对着那幅画呵气。终于,在一个雷电交加,暴雨如注的漆黑夜晚,那个精灵女人,从画中悠悠地走了出来!”
洛青听得遍体生寒,汗毛倒竖,这样恶毒残酷的法术,简直是闻所未闻,难怪巫术会被明令禁止了。
亚历山大兀自说道:“说来奇怪,她作为标本在画中时,我对她痴迷不已,可她真的从画中走出,我又觉得十分害怕。这个精灵女人复活之后,声称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对我非常恭顺。渐渐地,我对她不再有畏惧之心,并且进一步地,我占有了这个女人。
可是时间一长,我对她不再有从前的那种迷恋。当时对我来说,财产、权势才是最重要的,那死鬼父亲留给我一身沉重的债务,我不能坐以待毙!”
洛青冷冷地道:“所以你刻意结识了南茜小姐,希望能娶她过门而一步登天,可是南特公爵却竭力反对这件事,还道破了你的隐秘。所以你先是放火烧死那个精灵女人,消除隐患。接着又找来了那个巫师,让他施展恶毒的巫术,害死了南特公爵。”
亚历山大狞笑着道:“南特那个老东西碍手碍脚,早就该死了。”
洛青深吸了一口气,道:“后来那幅画呢?精灵女人从画中走出来以后,那幅画变成什么样了?”
“画面从此变得一片模糊,说来也奇怪,那幅画是那场大火中唯一幸存的东西,我不知当时出于什么念头,还是保存了它。”
“如果精灵女人真的被你放火烧死,那么阁楼内你藏起的画为什么会被偷走呢?偷走画的人和这幅画又是什么关系?”
亚历山大颤声道:“你难道也认为,那个女人没有死吗?”
洛青沉吟道:“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不能以常理推测。不过依我看,有个人也许能够提供我们一些有用的线索。”
“是谁?我立刻派人将他找出来!”
“就是那个巫师!”
洛青一字一顿,石破天惊地道。
跋山涉水走了整整一个多月,洛青才找到亚力山大描述的那片位于海云大陆边缘的荒原。
凄凉的月色照耀着前方的荒原,碧绿色的磷火就象是一只只诡异的眼睛,散落在静寂无声的四周,仿佛是黝黑的大地吐出的火舌。一团团蓝灰色的雾霭在洛青的周围袅袅升起,在月光下变幻着奇异的色泽。
据亚力山大所言,那个巫师就住在荒原中心的一块沼泽地里,亚力山大自从迎娶南茜以后,便与那个巫师断绝了往来,有权有势的亚力山大公爵,自然不愿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与巫师牵连在一起。
洛青展开身形,如同一只矫健的苍鹰,掠过一堆一堆的乱树丛和低矮的灌木,径直扑向幽深的荒原中心。
周围的景物越来越奇异,四周潮湿而多雾,长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艳植物,有的高耸入云,雄伟异常,有的又长又细,布满了紫色的尖刺,蛇一般地潜伏在黑色落叶覆盖的泥地上。
上空忽然响起急促的尖啸声,洛青诧异地抬起头,一只红头绿身,双翅布满黄褐色鲜艳斑纹的怪虫向他俯冲而下。
洛青中指急弹,一道白芒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呲”的一声,怪虫被白芒击撞在一颗土黄色的大树上,似是被牢牢沾住而僵立不动。
一股白色的黏液从树干上慢慢渗出,将怪虫包裹住,粗壮的树干忽然裂开了一个洞,如同张开了一张巨口,将飞虫吞噬而入。
大树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裂开的洞口慢慢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洛青的心头,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处处充满了神秘邪恶的气息。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湿软,大片的沼泽地出现在洛青的面前。沼泽地中飘浮着灰色的迷雾,繁茂的灌木枝叶和粘滑的水草散发着腐朽的臭味,浓重的浊气扑面袭来。一不小心,脚下就会陷入污黑发臭的泥潭中,不受控制地往下越陷越深。
一条潮湿绵软的小路蜿蜒在漂着绿色泡沫的水洼和污浊的泥坑中,不时有一些色彩斑斓的怪虫爬过。洛青收摄心神,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前行。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前方忽然没有了路,一棵白得耀眼的参天大树伫立在洛青的身前,仿佛是一个可怕的巨人。近千只黑漆漆的乌鸦密密麻麻地立在枝头,转动着血红色的眼睛,鬼魅般地看着洛青这个不速之客。
按照亚历山大的描述,那个巫师应该是居在这里了。洛青停下脚步,高呼道:“天鸦巫师,我受你的老朋友亚历山大所托,有事相求,请你出来一见。”
“呱呱”
近千只乌鸦扑扇着翅膀,同时从枝头飞起,宛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洛青的头顶上方。
平静的泥沼忽然开始颤动起来,一串串的水泡嘟嘟地冒起,整个泥沼就像是一团煮沸的热粥,剧烈地翻滚起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沼泽内缓缓浮出,先是巨大的头颅,接着是细小得如同侏儒的四肢。凄厉的啸声从黑影的口中发出,撕扯着洛青的耳膜,惊心动魄地回荡在四周。
“请问阁下就是天鸦巫师吗?”
洛青镇定自若地问道。
黑影的双目亮得就象两颗光球,语声短促而尖利:“不错,我就是天鸦。”
天鸦的身体似是在不停地颤动,仔细看,却是无数只黑色的怪虫爬满了他的身躯,在肌肤上蠕动。
洛青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难怪巫师被认为是邪恶的象征,眼前的天鸦,哪里还像是人,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怪物。
“天鸦巫师,想必你还记得亚历山大的名字吧。”
洛青道。
“当然记得,过了那么多年,亚历山大这小子又有什么事要来求我了?”
天鸦“咯咯咯”地发出一阵怪笑:“他不是如愿娶了什么公爵的女儿为妻了吗?现在想必正是风光得意,难道还会有什么麻烦吗?”
“他的确遇上了麻烦。”
洛青肃声道:“既然你还记得亚历山大的旧事,应该不会忘记,你曾经施展巫术,替他将一幅画中的精灵人标本复活的事吧。”
乌鸦的目光中露出得色,道:“不错,这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巫术的神奇,是你们这些人不可想象的。”
“可是后来他却放火烧死了那个精灵女人。”
乌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缓缓地道:“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有这个胆量,敢放火烧死那个精灵女人。说实话,被巫术复活之后的精灵人,究竟变成了一种什么样的生物,拥有怎样的力量,连我都不太清楚。”
洛青震惊地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亚历山大求我复活那个精灵女人时,我并没有任何的把握。”
天鸦丑陋的脸上露出深思的神情:“我本来不愿意答应他,可是他的先人救过我的命,不得已,我想起一道远古的巫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动用了婴儿的精血,亚历山大呼出的阳气,和神秘的古老咒语。这种巫术我从来没有试过,因为相传施术之后后果十分可怕,所以被列为禁忌巫术。当那个精灵女人真的从画中走出来的时候,连我都有了一丝恐惧的感觉。”
洛青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当她从画中翩然飘出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那已经不是原来的精灵人了,经过了禁忌巫术变化后的精灵人,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怖的怪物,一个不属于任何种族的奇特生物。”
天鸦怪异的声音回荡在沉寂的四周,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恶与恐怖。
洛青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那么这个女人,是否真的死于那场大火之中呢?”
“是的,亚历山大本来求我去杀死她,可是被我拒绝了。”天鸦苦笑道:“她被我亲自施展过巫术,已经与我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应。万一不能收服她,连我也要身受其害。不过我告诉他,那个精灵女人既然是在雷电交加的雨夜复活,身上的湿气会很重,那就应该很怕火。”
“怕火?”
“根据巫术的理论,应该是这样的。而最后的结果,也验证了我的猜测。”
“那么,这个女人会不会再次复活呢?”
“决不可能!”
天鸦斩钉截铁地道:“她的身体被大火完全烧毁,就没有再复活的可能!”
洛青心中一震,道:“你能肯定吗?”
“当然,据我所知,没有一种生物可以在躯体被毁灭的情况下重生,除非是——鬼魂。”
天鸦的嘴角露出一丝森然的笑容:“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说,那个精灵女人又复活了?又找上了亚历山大?”
洛青苦笑了一声,如果那个精灵女人真的丧身火海,那么,城堡中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又是谁搞的鬼呢?
离开了荒原,洛青兀自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
走在返回亚历山大城堡的路上,洛青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
身边已经是热闹的街市,十多个孩子追逐怪叫着从他的身前跑过,他们戴着五颜六色的可怕面具,手里提着纸扎的小红灯笼。
今天是复活节?
洛青的心中掠过浓重的寒意,死亡后的生物,会在这一天重生。海云大陆传统的节日传说,难道会是真的?
“卖画啊,卖珍贵的古画!”
一个满脸风霜之色的猥琐男子肋下夹着一幅巨画,正在街头叫卖。
洛青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好奇地打量着那幅画,男子见状立刻打起精神,叫道:“您需要买画吗?珍贵之极的精灵人标本画,世所罕见,只需要十万个金币。”
洛青浑身剧震,喝道:“什么?精灵人的标本画?”
男子得意地道:“是啊,这可是只有皇宫才会有的绝世珍品,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
洛青道:“你先让我瞧瞧。”
男子解开包画的绒布,小心翼翼地捧着画道:“十万个金币,买两个精灵人标本回去,真的是很便宜了。如果不是我赌钱欠了巨债,才舍不得卖呢。”
洛青大声惊呼道:“两个精灵人?”
男子点头道:“是啊,制作这种精灵人标本画的过程十分复杂困难,一不小心就会弄坏了精灵人的躯体。为了保证制品的质量,所以要先将两个精灵人用特殊的工艺压扁之后,放入画框的正反两面,再用秘法做成标本画,最后挑选出最完美的一面作为正面,另一半就被封存在画的背面。”
男子说到这里,洛青的脸上已经迥然变色,身形掠起,立刻向亚历山大的城堡疾驰而去。
如果一幅画中真的有两个精灵人,那么亚历山大的那幅画也不会例外,那个精灵女人被复活了,她被镶在标本画的正面,那么,画背面的那个精灵人,她呢?她又是谁?她是不是也在同一个雨夜,被古老的禁忌巫术所复活?
呼呼的风声从洛青的耳畔擦过,一双梦幻般的美丽眼睛在他的眼前闪烁浮现,
不知不觉中,巍峨高大的城堡出现在洛青的眼前。
“天鸦怎么说?那个精灵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亚历山大一见到洛青,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
洛青并不答话,神色凝重地望着亚历山大身旁的秀云,她的神色冷漠,梦幻般的眼睛中闪烁着奇特的光泽。
“秀云幼时家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所有的家人都丧生在那场火灾中,所以从此她一看见火光就感到害怕。”
“那个精灵女人既然是在雷电交加的雨夜复活,身上的湿气会很重,那就应该很怕火。”
洛青的目光紧紧地盯视着秀云,眼神中自有一股强大逼人的气势。
“洛青?你怎么了?”
羽灵诧异地问道:“你的眼神很可怕呀。”
洛青淡淡地道:“这要问公爵夫人。”
亚历山大茫然地看看秀云,皱眉道:“大法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又牵扯到秀云?那个精灵女人,到底死了没有?”
洛青淡淡一笑,道:“公爵大人,人死岂能复生。就算是被巫术复活后的精灵人,在一场大火之后,也会形神俱灭。”
亚历山大重重地舒出一口气,释怀道:“死了就好,这样我总算放心了。”
洛青森然道:“可是公爵大人您并不知道,每一幅精灵人的标本画中准确地说,都是由两个精灵人制成的。为了保证画面的完美,两个精灵人同时被镶嵌在了画的正反两面。”
亚历山大惊叫一声,面无人色地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的那幅画中,有,有两个精灵人?”
“是的,所以说,在天鸦巫师施法的那一个雨夜,除了您钟爱的精灵女人复活之外,画背面的那个精灵人,也在同一刻复活了。”
洛青望着秀云缓缓地道:“那么另一个精灵人又是谁呢?她和您从前的那个精灵人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秘密关系呢?秀云夫人,您能告诉我吗?”
亚历山大不解地望着秀云,忽然露出惊惧的表情,颤声道:“大法师,你的意思是,是说秀云她,她是?”
洛青道:“公爵大人,还记得我们三人去城堡阁楼的那天吧,走在那种古旧破烂的木楼梯时,我清清楚楚地只听到您一个人的脚步声。原来,秀云夫人走路时是没有声音的。这是为什么?也许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亚历山大浑身抖作了一团,惊恐万分地望着沉默不语的秀云,牙齿吓得咯咯作响。
洛青续道:“还有,为什么那幅画会在我到达城堡的那天,突然被人窃走了呢?我猜想恐怕是那个精灵人怕画中的秘密被我发现,所以抢先一步将它拿走。
当然了,您从前出现的幻觉,牧羊犬的失踪,包括安德鲁少爷的失踪,想必都是这个精灵人在暗中搞鬼。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不用她动手,您已经被逼疯了。这个精灵人对您的日常起居如此熟悉,可以随时出现在您的左右。试问,这座城堡中除了一个人之外,还有谁能够做到?”
洛青忽然沉声喝道:“秀云夫人,安德鲁少爷呢?他的人在哪里?”
秀云冷冷地望着洛青,过了良久,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的姐姐怎样了,安德鲁就怎样了。”
“天啊!”
亚历山大瘫软在地上,整个人似已崩溃。
洛青沉声道:“原来那个被火烧死的精灵女人,是你的姐姐。”
秀云忽然疯狂地叫道:“是的,那个被亚历山大烧死的精灵人,就是我的姐姐!亚历山大说什么会一辈子爱她,会把她视为自己的生命,通通全是卑鄙无耻的谎言!
她是如此地相信亚历山大,却被他如此残忍地杀害,我要复仇!复仇!复仇!我要替姐姐向亚历山大讨回这个血债!”
秀云凄厉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房间中,洛青听得心中生寒,问道:“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你当年没有向亚历山大报仇,却一直等到今天呢?”
“因为我不能这样便宜了这个畜生,我要想出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最恶毒的报复,向他讨回血债!”
秀云苍白的脸上泛起神经质般的红晕,激动地叫道:“我要等到他的权势财产达到最颠峰的时候,再将他一手毁灭,让他在最得意的时候,尝到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报应!他不是为了那个公爵小姐才杀死我的姐姐吗?我就刻意结识他,引诱他,你们还不知道吧,他为了娶我,亲手杀死了那个叫南茜的女人!”
亚历山大听到这里,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秀云森然道:“你怕了,你也知道怕了?我就是要嫁给你,让你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生活在痛苦的折磨之中,让你不停地发抖,发疯,让你的生活变成一座地狱。那晚我变得像纸一样薄,故意将你唤醒,哈哈哈哈,你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充满了绝望,那时候,我的心情真是舒畅极了!”
洛青暴喝道:“够了,秀云,亚历山大已经接受了惩罚,你们姐妹本来就已经死了,是亚历山大将你们复活。依我看,一切就到此为止,你走吧,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精灵族人的世界中去。
“走?”
秀云疯狂地大笑,一步步向亚历山大逼近:“不杀了这个畜生,我是不会走的!”
洛青眉头一皱,嘴中默念咒语,双手暴起几十个魔法火焰球,在亚历山大的周围游窜,将他牢牢保护起来。
洛青沉声道:“你不是最怕火吗?若是再纠缠下去,难免重蹈你姐姐的悲惨命运。”
秀云的面上露出一丝惧色,她望着火光四射的火焰球,忽然一咬牙,猛然冲向亚历山大。
凄惨的叫声同时从秀云和亚历山大的口中传出,秀云的身躯一沾上火焰球,立刻剧烈地燃烧起来,变成了一个火人。在熊熊的火光中,秀云紧紧地抓住亚历山大的咽喉,两个身影死死纠缠在一起,在烈焰中挣扎晃动。秀云疯狂的笑声和亚历山大痛苦的叫声,惊心动魄地回荡在房间中。
洛青惊呼一声,就要冲上前去,羽灵忽然紧紧抱住他,哀求低呼道:“洛青,你不要这样,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们族人性命的。”
“人类的承诺,是最靠不住的。”
秀云在火焰中疯狂地叫道,火势越少越猛,将两个挣扎晃动的身影渐渐吞噬。
羽灵泣然道:“不要怪秀云,她只是一个很可怜的精灵人啊。”
洛青心情沉重地点点头,羽灵轻轻松开抱住洛青的手臂,低声道:“我也该走了。”
洛青身躯一震,呆呆地望着羽灵,这个美丽而纯净的精灵族少女的脸上,没有一丝人类的阴暗与自私。
洛青的心中忽然掠过一丝烟云般的惘然,不由想起秀云刚刚说过的一句话:“人类的承诺,是最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