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约x微玄策
当夕阳余晖跌落至地平线怀抱,名画家笔下般的浓稠深蓝占据天穹一隅时,我借来半抹夜色充当绝佳伪装,如约赴宴。
威尼斯的夜晚是腐烂无光的。种种荒谬构造出前所未有的血色狂欢,我从其间窥见灵魂与节奏纠纷融为一体,理智和人性颠动、沉浮,然后摇摇欲坠,所有可言说的、不可言说的,皆避开日光的裁决于高脚杯的醇厚暗色里肆无忌惮。冗长且繁复的剧目在他们眼皮底下是妙趣横生,而我看来却是失趣到索然无味,可我与我的*向来最不缺耐心。
屈指以关节轻叩过枪身算作消遣,眼尾的隐晦杀机也被匿敛在防目镜后,指骨掐住一缕推波助澜的夜风令它稍安勿躁——嘘,蛰伏暗处的猎手已然张开了眼,藏好利齿静待时机。
我从狙击镜里遥遥审视着陌生却熟稔的面目,始作俑者高居王座之上宣扬暴行,唇角咧开的恣意弧度一成不变,笑音撕扯空气间的躁动因子,这幅颜容着实与悬赏令上别无二致——百里玄策,毫无疑问,他是狂欢的主角,安德洛克达斯娅骄纵的宠儿,与我同样潜行于暗夜的狩猎者。亦是无数个日夜辗转所盼、熔进骨血的、最终对立殊途的至亲。
或许是在命运女神信手纺织的命线里,硬生生插进了几点变数,使本偏离的路途又依照既定轨迹交叠重合,逼得昔日的双生体不得不枪镰相向。可重逢不过是盛宴,我猜他心底也同样明晰,必有一方将以鲜血为祭。
当钟楼敲响沉重的声,绵长音节传递来一息苍白的讯号:时机已至。于是静默间我朝盛宴上扣动扳机,以弹药作重逢后的见面赠礼,请它向久违未见的至亲携去问候。裹挟狂风祝福的子弹笔直地击落他发间冠冕,协奏曲的*一并碎裂,刺耳的狂笑声、欢呼声戛然而止,万物也沉寂。
“威尼斯国王。”
齿锋咬合时声线是一贯的平缓而无澜,一字一句念出他被这片水城众人所称的名讳。一反既往移步自藏身位点中脱出,明晰步音陡然叩破僵持已久的氛围,鞋跟步步迫近,似要为这场荒诞无稽的乌托邦划上终止符。
我得以透过夜色的雾蒙看清他。褪去孩童稚嫩的眉眼盛满张扬锋芒,猩红眸底在撞进不速之客时燃起仇恨的灼焰,又沉淀某些我无从得知的情绪,彩妆假作的面具后掩不住现实可悲。他掌上血迹尚未凝固的镰刃仍淬寒光,我笃定那把长镰收割过不少灵魂、和鲜活的生命。
沉寂兽血在脉络中涌动、喧嚣,沸腾至滚烫,近乎发觉肋骨间深处的心跳也兀地怦然着低唤同胞,直灼胸腔的疼。再度抬臂将*端平,瞄准镜紧跟红色暗影的移动速度而偏移角度,准星亲昵吻上他左侧胸骨,指骨蓦然扣下扳机的瞬息,也把尚存一息的依恋与惦念扼杀在心底。
来吧,让枪火编织的光影成为闹剧落幕的烟火,让鲜血铺设的长路成为国王安眠的棺椁。——我悖逆的、所挚爱的胞弟,我们注定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