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一十五

萧正阳干指导员的时候想找连队的官兵聊聊，随时都可以找，因为那是他的工作，现在他想找徐江聊聊，就不能那么随便了，他得找个徐江有空的时候，还得徐江乐意才行。

坐在那喝了一壶茶，萧正阳彻底清醒了，他决定，还是在晚上熄灯前，大家都准备休息了，徐江也比较清闲的时候，再找徐江聊天。

聊天有很多种，一种是聊工作，比较正式，又叫谈话或者谈心，另一种是聊感情，工作也包含在感情中，半正式，俗称边喝边聊，还有一种是纯聊，没有目的，又称瞎聊。

萧正阳三年的指导员工作，就是把这三种聊天方式结合在一起，灵活运用，才把瑶山连队做成了这个样子。

对于聊天的理解，和对于聊天的实际操作，也是萧正阳在工作的过程中，慢慢体会和总结出来的。

刚开始干的时候，他也有一种心态，就是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谈工作就要一本正经，而不能掺杂私人感情。

但是在实际的工作过程中，他慢慢发现，即便是比任何行业都严格的军营，也并不能完全做到丁是丁卯是卯。

军队是什么？从宏观上看，军队是打不烂的钢铁长城，从微观上看，这个钢铁长城，是由一块一块的钢板，一个一个的螺丝钉拧在一起，才成了钢铁长城。

这钢板，这螺丝钉，也就是一个个的军人。

军人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

这种感情，有私人感情，也有家庭感情，也有为国为民牺牲自己的奉献之情。

一个心中只有私情的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一个心中毫无私情的军人，其实是一个机器。

萧正阳不希望自己是一个机器，他也不希望把瑶山连队的任何一个人变成机器。

在工作上讲奉献，在生活中讲感情，这是萧正阳一以贯之的要求和目标。

这个道理，是萧正阳自己的道理，如果拿到台面上讲，有可能不符合军队的规章制度和宣传口径，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自己默默地坚持，默默地践行。

坦白讲，在这三年里，瑶山连队的工作，在全旅的连队中，并不属于出类拔萃的那种，个中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很有可能是因为萧正阳不擅喊那些高大上的口号。

当然，这个原因，也是萧正阳自己琢磨的原因，并不代表上级领导就是这么看待他和瑶山连队的。

萧正阳无怨也无悔，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即便不能得到上级的认可，但是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这个东西，到底是个好东西，还是个坏东西，见仁见智。

萧正阳自己感到自豪的地方是：通过他和雷鸣的努力，瑶山连队的官兵，都能够像兄弟一样相处，都能够像兄弟一样互相帮助，互相关心。

这对他来说，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吗？

六点钟吃完饭，六点四十，连队的骨干就聚到了会议室，准备召开连务会。

萧正阳也参加了。

他虽然不是指导员了，但他还是个干部，连队所有的干部和班排长，都属于连队的骨干，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他其实也可以不参加，因为郑乾已经跟他明确了，暂时不给他安排任何工作，只是休养。

但是今天，他觉得自己还是参加一下，他也想听听，徐江在连务会上，当着全连骨干的面，到底会说些什么。他也只有更加了解徐江的想法，才能有针对性地跟徐江聊好他已经计划实施的那个天。

徐江坐在党旗下，雷鸣坐在他旁边，依次下去，是胡小飞，张程，连队的两个干部排长，两个战士代理排长，还有各个班的班长。

雷鸣看到萧正阳进到会议室，冲他招了招手，胡小飞也看到了他，赶紧站了起来，准备给他腾位子。

除了徐江和雷鸣，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看到萧正阳走进来，都站了起来，萧正阳赶紧冲大家摆了摆手，自己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徐江面无表情，但是鼻翼微微抽了一下，萧正阳洞若观火，看得一清二楚。

各个班排长，按照顺序，把本周的工作，总结了一下，也指出了存在的不足，说明了下周的工作打算，然后，张程把连队医疗卫生方面的工作讲了一下，胡小飞把后勤方面的工作讲了一下，雷鸣把连队的军事工作总结了一下，最后才轮到徐江发言。

徐江这周值行政班，他掌握着连队的全盘工作，他必须要最后做这个总结发言。

“同志们，本周以来，我们做了以下工作……哎呦，那个稍等一下，我肚子不太舒服，去趟厕所……”

说着话，他已经把眼前的本子合上，站起身来，往会议室外冲去。

萧正阳抬头扫了一眼，他明显看到，吴晓斌和童刚几个人，脸上一本正经，其实是在强忍着快要溢出来的笑声。

“唉！”

萧正阳默默叹了口气，这几个孙子，还是把泻药下到了徐江的碗里。

童刚说的，今天初一，雷鸣说的，今天十五，徐江躲过了初一，还是没躲过十五。

萧正阳瞪着吴晓斌，吴晓斌脸上的肌肉微微发颤，笑意更浓，突然看到了萧正阳在瞪着他，他默默地把手中的记录本竖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

萧正阳明知道是这几个孙子捣的鬼，他又能说什么呢？

过了三四分钟，徐江一本正经地回到了会议室，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翻开本子，本周的工作总结才讲了三条，还没讲到存在的问题和下周的工作计划，就再次站了起来，往会议室外冲去。

本来半个小时能结束的连务会，今天开了一个小时。

徐江断断续续，完全地对着本子，照本宣科，没做任何的个人发挥，就匆匆地结束了这连务会。

十分钟之后的点名，本来该徐江点的，最后让雷鸣代劳了，他去厕所蹲着去了。

萧正阳这次来参加会议的目的没有达到，但他在连务会解散之后，悄悄地把张程拉到了一旁，很严肃地说道：“给他准备点对症的药，不要再胡闹了！”

张程笑嘻嘻地说道：“好嘞，加大药量，保证完成任务！”

恩？怎么听张程这意思，好像是要给徐江来个雪上加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