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萧瑟清扬

“我是谁?我只是一个会把打我脸的手折断的普通人。”我的态度,丝毫不具备友好的品质,我的情绪,亦丝毫不予遮掩。不爽就是不爽,为何要给他继续高傲的理由。

家势,从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本钱。

“……”这杜家大公子,一时语噎。也许从未有人,让他下不来台吧!

只见杜公子身旁的另一个“大家闺秀”对着他几句耳语,却让这只斗败的公鸡,眉角得以舒展。仿佛瞬间遗忘了刚才的恼火与愤恨。

“你衣服上绣的是艾家的纹饰,你是艾家的人,是我……堂姐夫?”杜家大公子莫名的惊异下夹杂着些许喜悦。

我没有理会这被温泉水灌溉长大的枝桠在胡乱说些什么,什么堂姐夫?讹人啊!脑袋被我刺激坏了?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我现在只想弄清楚,屋里这几十人,到底是谁。

在这之外,也许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夜色阑珊,所有人的神情都是轻纱半掩,虚无缥缈的模糊。而那姑娘,悄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我硬着头皮,放低火把,尽量不去触碰脚下鸡臭阵的阵眼。

“堂姐夫,我是……额!什么东西啊?好臭啊!唔……”杜洵笑脸而来,却被这怪味熏了回去。

终于,我站到了离我最近的一个人的身旁,将那伴随着淡淡鼾声的笨重身体翻了过来。

“是他!”我不止一次的晃动火把,想要将这张枯黄的脸仔细看个清楚。

这面孔的主人,就是那个甸卫府门前坐拥无上荣光;那个穿着一身偷来的衣服;背着一把自己都嫌沉的长剑;那个只招收富家公子、俊秀姑娘,却频频将李小哥这样的“凡人”拒之门外,还美其名曰资质平平的奸佞仙人。

此时如同死狗一般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又逐一寻找,将这屋子里所有的“死狗”尽数翻看了一遍。

果不其然,甸卫府阁楼里那两个同刘甸卫交谈,同样身着仙人服饰的一男、一女,也在其列。

“真的是他们……”我好似弄清了一切,大彻大悟一般。

“啊!是那三位仙人。”身后不远处的的月儿惊讶的喊到。

当然还有那个姑娘,疑惑不解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今夜本是充满无限可能与完美幻想的,却被躺在地上的这些人焚毁的灰飞烟灭。

“谁啊?里面有人吗?额啊!好多人……他们都死了吗?”杜洵可能是被熏怕了,捏着鼻子,操着一口浓重的鼻音,跑过来探头探脑。

没人理会这只猴子的上蹿下跳,在烦躁的心情面前,他仿佛真成了一只猴子。

……

“喔!喔!喔!”东山上的一声鸡鸣,驱散了夜的黑寂。

骗子,都是骗人的。三个山贼,装扮成修士仙人的模样,骗取了所有人的信任,而后把我们迷晕,掳了来。

我一夜的找寻,只得出这个结论,却无从取证。

无论我如何摇晃、喊叫,他们都是一副沉睡的模样。仿佛深陷噩梦的泥潭,无法自拔。

“天亮了,我们怎么办,回去吗?”这不知名的姑娘问到。陪我整夜的寻找,我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粗心。

“当然啦!不光要回去,还要找那刘甸卫算账。敢纵容山贼把我掳走,我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杜洵依旧不可一世的骄傲自大。“堂姐夫,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我双眉紧蹙,深感恶寒。堂姐夫?还真是给脑袋刺激坏了。“嗯,我们现在就下山,去甸卫府寻个公道……唉!真是粗心。你们先走,我去把那屋子锁起来,要不然他们醒了跑掉就不好了。”

“我们先走啦,你快点追上来哦!”这姑娘说完,就转身踏上了略显凄凉的晨道。

凌乱的发髻,脱离规矩的几缕在晨风中飘摇,如同缥缈仙子被贬入凡世。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就在那美好的背影即将融入夜色的时候,我大声问到。

“我姓童。”

……

“走吧!我的好月儿妹妹。”

“去哪儿啊?”

“趁荒郊野岭,趁四下无人。趁夜色正好,趁晨风不燥。我们找个房间,好好睡一觉啊!哈哈,好了快跟我来。”我一改正派,摇身一变恢复了邪魅公子范儿。虽然说是去把房门锁起来,不让强盗逃跑,我自己都不信。房子的后墙是洞开的,怎么锁?

“真的要在这儿睡觉吗?万一那群强盗醒了怎么办?公子,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月儿,看着我的眼睛。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我佯装生气说到。

“我……”看到我的样子,月儿发生了些许变化,倒不是做错事的样子,而是焦虑、不知所措。

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

“扬儿,躲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做甚?还不给我进来。”

“少爷,原来你……”

我用父亲的口吻,对着空气喊叫哥哥的名字,就像以前拿哥哥寻开心时一样。

那还是我五六岁的时候,调皮的我弄断了父亲最喜欢的那颗桃树幼苗。哥哥毅然抗下了所有的过错,却站在门外始终没有鼓起迈进屋子的勇气。父亲当时说的就是这句话,结果如同猜想的一模一样,哥哥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那时的我并不懂得感恩是什么,这句话反倒成了斗嘴时的杀手锏。时隔多年,再次提及却别有一番滋味。

突然,在东边传出一阵树叶、枝桠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和月儿不由自主朝那望去,一动不动,默默等待又或期待着什么。

许久,那片森林都没再发出一丝声响,仿佛只是不知名的动物在林中漫步一般。

“乘儿,调皮可是会挨打的哦!”

“哥哥!哥哥……”听到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的心,终于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中化做绳结,并越涨越大,哽咽。

身后,视线中最高的那颗杨树,一人一袭白衣傲立枝头。长剑在后,衣襟飘飘。眼神坚毅的眺望着东方,从两山间隙挤进来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这张面孔上,相辅相成。

大地苍茫鹰翔阔,弱水浩瀚龙游渊。修仙之路,注定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