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春天来了
原野开始脱去枯黄的外套,各种植物吐出绿色的嫩芽。对春意反应最敏锐的,是杨柳。那一溜溜随风摆荡的枝条,露着淡绿,变得柔韧了。春野里到处都散发着被那雪水沤烂了的枯草败叶的霉味,融混着树木、野草发出来的清香。
“这麦子要密植或只留这一拃的窄行,现在有些稀了,再补种一些。”孟有田很专业的蹲在地上,抓了把泥土,仔细看了看,捻了捻,闻了闻,又量了量种行的距离。
“密植?不留种玉米的种行了?”魏青山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留,但是玉米还是要种。”孟有田解释道:“麦收前十天左右套种玉米,麦收时,玉米正好出苗。到时候再间作大豆,这样既缓和了麦收和夏种劳动力紧张的矛盾,还有利于小麦和玉米双获高产。”
“这倒是特别,平日里可都是收完麦子再种苞米的。”二虎子问道。
“华北地区的雨季一般从六月下旬开始,麦茬夏玉米容易发生芽涝。因此,抢早播种或采用套种方法,促使幼苗在大雨到来之前拔节,可避开和减轻涝害。”孟有田胸有成竹的说道:“这叫平播套种,可以有效解决高效作物与小麦争地的矛盾,而且延长了用地时间,高效率地利用有限的土地资源。”
“听不懂,反正按你说的干就行了。”锁柱倒是实在,没那么多问题,紫鹃和孟有田的关系他是知道一些的,这地种好种坏,有紫鹃顶着呢!
“听俺的,没错的。”孟有田呵呵一笑,弯下腰仔细地补种庄稼。
“这点活儿还用你?”二虎子抢到孟有田前面,笑道:“弄只野兔,俺想喝肉汤了。”
孟有田知道这些哥们都照顾着自己的腿脚,脏活累活抢着干,说想喝肉汤不过是个借口,是想让自己能多歇歇。不过,白天也会看到它们的踪影,也确实是捕猎的好时候。
在这个农业合作组中,孟有田是当然的领袖,这不光是因为宋家把田地都托给了他耕种,更是因为他不断的施恩,不断地帮助这些穷哥们的结果。即便在村子里,孟有田的好人缘也在潜移默化地增长,只是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罢了。
三个男人把孟有田的活儿都抢了,他也只好扛上猎枪,顺着田埂去寻找为爱情而奔跑追逐的野兔子。
放眼望去,田野里到处都是春的气息。大地似乎重新苏醒复活过来,被人们砍割过陈旧了的草木茬上,又野性茁壮地抽出了嫩芽,在风吹雨浇和阳光的抚照下,生长起来。潮润的微风吹来,野花青草的气息,直向人心里钻。让人情不自禁地把嘴张大,深深地向里呼吸,象痛饮甘露似的感到陶醉、清爽。
在远处田野里跑着几个孩子,是为饥饿驱使,也为新的生机驱使,他们漫天漫野地跑着,寻视着,欢笑并打闹,追赶和竞争。每年春季,粮食很缺,为了渡过这青黄不接的时光,普通人家都要吃野菜树叶。
在春天最早出土的,是一种名叫老鸹锦的野菜,孩子们带着一把小刀,提着小篮,成群结队到野外去,寻觅剜取象铜钱大小的这种野菜的幼苗。这种野菜,回家用开水一泼,搀上糠面蒸食,很有韧性。
与此同时出土的是苣苣菜,就是那种有很白嫩的根,带一点苦味的野菜。但是这种菜,不能当粮食吃。以后,田野里的生机多了,野菜的品种,也就多了。有黄须菜,有扫帚苗,都可以吃。到树叶发芽,孩子们就脱光了脚,在手心吐些唾沫,上到树上去搞榆叶和榆钱,那是最好的菜。
清晨,还有露水,还有霜雪,孩子们的小手冻得通红,但不久,太阳出来,就感到很暖和,男孩子们都脱去了上衣。为衣食奔波,而不大感到愁苦的,也就只有童年了。孩子们欢乐地跑着,并不感到跋涉。
孟有田微微抿起了嘴角,这曾是自己经历过的日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想起来,却有不一样的感慨。
大路上不紧不慢的过来了一辆轿车,轿车旁还有两个骑手在跟随,孟有田侧身躲在一棵树后,隐藏起来。那是李家大院的车,李大坏又回来了?那两个骑手,看不清楚是谁,或者根本不认识。
没错,李大怀回来了。眼看着到了清明,上坟拜祭那时候可是大事,而且李大怀不是自己回来的,他还礼聘了两个拳师,心里有了点底。
一个拳师大名叫胡青,本来家境殷实,祖上还中过前清的武举,也算是家传的武艺。可他吃喝嫖赌什么都干,他父母一死,不出几年,便把祖产败光了。仗着会武艺,枪法也不赖,也就慢慢闯荡出点名声,成了专为地主豪绅看门护院的炮头。
另一个拳师叫安猛,沉默寡言,长得却很威猛。但来历却有些不清不楚,只说在军队里干过,犯了错开小差逃回来的。
李家大院有了这两个高手,再加上外有巡村队的鼓噪声势,李大怀觉得黑豹应该会知难而退,不会再来招惹。
大路上慢慢走来了三个人,宋先生和紫鹃边走边说着话,后跟着瞎老元,正与李大怀的轿车迎面相遇。
车帘一挑,李大怀那皮笑肉不笑的脸露了出来,故作亲近地打着招呼,“宋先生,您一向可好哇!呵呵,还有紫鹃,可是越长越水灵了。”
宋先生略微皱了皱眉,他很厌恶李大怀的为人,敷衍着说道:“是李村长啊,不在镇上享福了?”
“嘿嘿,故土难离嘛!”李大怀摸着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问道:“再说,俺这村长还得处理村上的大事小情呢!”
宋先生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赶紧回家吧,我还有事。”
“您忙您的,改日俺再登门拜望。”李大怀说着放下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