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家前的最后一战

孟有田没有猜错,敌工科长李铁作为上级派来的人,当然会给游击队带来某些方面的提升。而李铁的职业又决定了会是情报方面的突破。

尽管李铁没有说得很详细,但孟有田却从话里话外听出来了,便衣特务队并不是铁板一块,突破口已经有了。而这个宝贵的资源,必定是与李铁保持单线联系,小全秦怜芳等人都没有知道的必要,更何况是孟有田了。

当然,孟有田不关心这个内线是谁,只要能在他走之前再给特务队一个沉重打击,甚至让他有机会狙杀宫本,那也就算是完事大吉了。

李铁自然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两个手下,还可以动用游击队的资源。这样一来,游击队在情报方面的缺陷便能够到弥补和加强。这也是孟有田所担心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为了减少损失,并且麻痹敌人,游击队暂时取消了行动。静等着李铁等人搜集情报,并且将敌工部的和游击队的现有资源联合成来,建立起快速高效的情报系统。

县城里,太阳刚刚升起。稀稀拉后的人群向十字街口集中,街心上除了几个担柴火的,别的就看不见啥买卖了。人们在街口转来转去,看看没有啥营生可做,有的蹲在墙根闲聊,有的到茶馆里喝碗热茶。

哐哐几声锣响从街头传来,震动了街心。

大伙听着,县长下来告示啦,都来看啰一个身背盒子枪的瘦小个子,头戴黑sè礼帽,身穿白细布裤褂,边敲锣边喊。

一个五十多岁的跛子,一手提着浆糊桶,一手握着卷白纸,来到街心茶馆门口。把那张白纸贴在已经脱了皮的灰墙上。

人群不约而同地围拢上来,向墙上张望,有个人嘴唇一动一动的小声念着。

这位先生,请您大点声,念给大家听听。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大声说道。

那个人点了点头。稍微放大了声音。周围不识字的人们都仄耳倾听。

唉,又加税了。一个卖柴火的男子叹了口气,进城要交,出城还要交。我这一担柴连税钱也卖不出来呀说着,他挑起扁担,走进了茶馆。

老三,来送柴了。茶馆的伙计笑着招呼道。

呵呵,我得跟掌柜的商量下。刚贴出的告示,出城也要交钱,我再送可就亏死了。老三苦笑着抱怨道。

随便你。小伙计做了个鬼脸,我看说了也白说,掌柜的

咳,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了出来,吓得小伙计一吐舌头,端着水壶去忙活去了。

老三,把柴担到后院去。这回可得是干柴,要不我可不付钱。掌柜的很威严的说道。

干,干得崩上火星都能着。老三陪着笑脸,不信您亲自检查。

我自然要好好看看。掌柜的咧了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两个人来到后院无人处。这才换了脸sè,老三从一根粗柴里掏出张纸,这是各村的联络点,让三号记熟了毁掉。

嗯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有特务队的详细情况,是三号刚送来的。你尽快送出去。

知道了。老三小心翼翼的将情报藏进扁担里,说道:我出城就去送,保证误不了事。你可要小心,最近敌人查得挺紧。

啰嗦。掌柜的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快走吧,时间长了惹人怀疑。

类似于这样的接头在几天的时间里不断地进行,情报汇集起来,再加上李铁已经掌握的,给敌人重创的时机愈来愈成熟了。

西洋赶驴子的人,每逢驴子不肯走,鞭子没有用,就把一串胡萝卜挂在驴子眼睛之前唇吻之上。这笨驴子以为走前一步,萝卜就能到嘴,于是一步再一步继续向前,嘴愈要咬,脚愈会赶,不知不觉中又走了一站。那时候它是否吃得到这串萝卜,就得看驴夫的高兴了。孟有田笑眯眯地讲着故事。

秦怜芳含笑说道:乡下人也有用这个法子的,哪用什么萝卜,用一小把青草也就够了。

想来西洋的驴子口味高呗李铁打着圆场,说道:宫本这头驴子也狡猾得很,不过,咱们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情报,是时候教训一下这头驴子了。他冲着庄稼汉打扮的老三扬了扬眉毛。

据内线刚传来的消息,明天夜里宫本的副手山下将带着一个特务小队在这一带活动。老三用草棍在地上划着示意图,敌人的联络识别暗号我们已经掌握,到时候只要能把敌人引过来,再聚而歼之,应该是有把握的。

这里是个好地方。孟有田伸手点了点,说道:那附近有个破窑洞,有一段短地道。可以在这里设埋伏,充分利用一下地雷

我看可以按这个思路制定计划李铁询问般地看着小全和秦怜芳,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便开始了紧张的布置。

自从特务队在夜里蹲坑觅到了游击队的踪迹后,虽然后期的结果令人不满意,但宫本却认为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尽管这个办法有些笨拙,却很牢靠,能与游击队展开夜间的争夺。

当然,宫本也吸取了教训,他又调来了一批便衣特务,加强了他们的武器装备,并安插了ri本特务进行监督。上一次让游击队逃脱,他认为是这些支那特务贪生怕死,在被游击队发现之后,未能果断行动,紧紧地咬上去。在等待援兵的这个时间里,给了游击队脱身的机会。

既能跟踪,又能战斗,这是宫本所设想的便衣特务队应该具有的能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宫本将便衣队分成了两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有四五十人,配备了机关枪掷弹筒。火力很强。白天依然是ri伪军的搜剿,而夜里则是这两个特务小队在野地里守候。

同时,宫本还命令他的特务队行动时特别注意保密,从据点出发尽量不走吊桥,即使在夜间。也会让特务们用梯子秘密爬过封锁沟出去。发现目标的时候。一律不许打枪,要悄悄地跟上去。如果被对方发现,则要在援军到来之前迅猛地冲上去,死死地咬住敌人。

宫本不可谓不狡猾。行动不可谓不秘密,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特务队里有内jiān在通风报信。游击队正准备窥准时机,在内线的配合下给特务队以致命的打击。

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蝈蝈和蟋蟀在草丛中轻轻唱着歌曲。辽阔的田野碧绿的庄稼弯曲的伸展在黑夜中的土道都在静穆的沉睡之中。

来了来了从前面传来很微弱的这么两句。它象两只有力的巨掌。一下将特务们的脸儿按得贴了地皮。

黑糊糊的一溜黑影慢腾腾地从东南方向走了来,脚步轻得象群夜游鬼。他们越走越近了,总共不过十来个人。

走着,走着,这些人好象突然发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砰,砰两声枪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紧接着这些人影掉头就往庄稼地里跑,特务们立刻用乱枪回击起来。

趴在冰凉cháo湿的庄稼地里的ri本特务山下一下子跳了起来。心里暗骂手下愚蠢,敌人虽然有所怀疑,但并不肯定有埋伏,打枪很可能是在火力侦察,这下子可全暴露了。但事已至此。山下还是吼叫着命令手下猛扑上去,不要浪费了这好几天的蹲坑守候。

枪声乱哄哄地响得热闹,子弹不断的啾啾乱叫着飞来飞去,扫得庄稼叶子噼哩啪啦的乱响乱落。

山下见这群人边打边退。似乎还护卫着什么重要人物,立刻兴奋起来。这下可捞到大鱼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轻易跑掉。他指挥着手下,愈加奋勇地追赶包抄。

拿活的不能叫他们出去逃不了啦,猫头鹰似的乱嗥叫在身后左右不断地叫嚷起来。

交替掩护,轮流撤退小队长何贵子指挥队员们不断还击着。

砰,砰,砰,哒哒哒,连响驳壳枪和机关枪的响声象爆豆般骤然密集起来,十几个人都带着好装备,一阵猛打将特务队压慢了脚步。

在庄稼地里敌我双方谁也看不见谁,只是依声胡乱扫shè着,一个追,一个逃。敌人shè来的子弹很密集。一个队员负了伤,身体倒了下去。何贵子弯腰伸出左臂刚要搀他,突然象块砖头打在左臂上,胳膊朝前一甩搭,袖筒立刻淌出鲜血来。

你负伤了,小队长有队员要去搀他,何贵子将头一拨愣:没有他抡起驳壳枪,向着后面喊叫声的方位甩出一梭子,大声吼道:快,背起伤员,加强火力,冲出庄稼地,赶紧进入土窑。

一阵猛冲猛打,何贵子带领队员们冲出了庄稼地,钻进了一个废弃的土窑,从砖缝里架起机关枪,猛扫着身后的追兵。

山下追上来,趴在庄稼地里观察了半晌,这个土窑孤零零的,想接近想逃跑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他立刻叫过几个小头目,分兵四面包围了小土窑。

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缴枪吧,皇军大大的优待。

不要再顽抗了,投降过来去城里吃香的喝辣的。

皇军说了,只要你们过来,金票女人,大大的有。

特务们都觉得胜利在望,语气猖狂起来,冲着土窑狂喊乱叫着。

一开始土窑里还不时shè出子弹作为回应,到后来一片寂静,连理都不理了。

山下摸着下巴很高兴,这支游击小队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网中之鱼,确实是无路可逃,走入了绝境。只要再抓住几个活口,知道了游击队的情况,最后的胜利就指ri可待了。

但山下也有担心,担心象上回在荒庙中一样,这土窑里也有地道。他不敢耽搁。布置了一下,命令特务们从四面向土窑展开进攻。

子弹横飞,土窑里的游击队员shè击得相当猛烈,不断有特务被击中,发出惨叫。但特务们在山下的严酷督战下还是不断向土窑爬着接近着shè击着。

土窑里的枪声突然停了下来。正在山下和特务们以为敌人是弹药将尽的时候,窑口突然冒出了火舌。

不好,敌人要。山下愣了一下,瞪着眼睛嚎叫起来。冲上去,人没有子弹了,抓活的。

特务们这才反应过来,从四面一拥而上,向土窑跑去。

很安全。土窑里不再向外shè击,特务们很快便从四面扑到了土窑前,土窑门口被火势封住,特务们没有水而无法扑火,只好拎着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猛烈作发了,大地在爆炸声中剧烈颤抖,夜空一片血红。土窑的砖石迅猛的向外激shè。将围拢过来的特务击倒一大片,而埋在窑周围的连环雷也被引爆,爆炸声不断,在滚滚硝烟中,特务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硝烟慢慢散去后。逞现在面前的是一幅凄惨的景象,遍地的瓦砾碎砖夹杂着特务们血肉模糊的尸体,受伤的特务在呻吟惨叫,侥幸未死的大半被震得目光呆痴。

山下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耳朵还在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听力。脑袋里一片混乱。

遭逢剧变,落在后面的特务们惊魂初定,赶紧拥上来抢救伤员,查看情况。

就在这时,外围不紧不慢包围而至的游击队的打击发动了。伴着尖啸,几个掷弹筒几乎同时发shè,榴弹披头盖脸的砸向特务们。爆炸声不断响起,游击队员们开始加速前冲,缩小包围圈,枪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太君,太君,我们中埋伏了。一个特务捂着额头上流血的伤口,焦急万分的扶起又被迫趴在地上躲避榴弹的山下。

此时山下的脑袋才清醒过来,迅速作着形势判断。现在已经明了,这是游击队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聚歼自己所带的这支特务小队,迟疑和犹豫将使他们丧失最后一点生存的机会。

向我靠拢,集中火力,向北冲出去。山下听着周围的枪声,嚎叫着,指挥残存的特务们向外冲杀。

枪弹在空中呼啸而过,手榴弹爆炸而起的火光不时闪亮,一方是满怀仇恨,有备而来;一方是急于逃命,拼死突围,敌我双方的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

特务小队遭到突然打击后,已经损兵折将,只是凭着山下的指挥和求生的本能东突西窜,借着夜sè和庄稼地的掩护,寻找着游击队包围圈的空隙。手榴弹不断在身边爆炸,子弹不停在头上飞鸣,前后左右发生了什么,根本看不清楚。

在那边追呀

缴枪不杀顽抗者死

四处好象都有人在喊着话,庄稼田里哗啦哗啦直响,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包抄追击着。

山下玩命的向前跑着,周围的游击队员用火力追击,子弹象雨点样向他身前身后撒来,嗖嗖的落在他四周的脚边,他跑得心焦舌干,脸上的汗水滚滚的往下流。

山下非常狡猾,一开始他率领着残余的特务左冲冲,右突突,然后他趁着特务们不注意,偷偷趴在地上,改变了方向缓缓的向另外的方向爬去。

这招金蝉脱壳还是管用的,几个特务吸引了游击队员的注意,加上夜sè和庄稼地的掩护,山下还真钻出了庄稼地。

天,黑洞洞的,山下早已辨不清方向了,而且他的部下都跑散了,眼前是孤孤单单地只剩下他独个。听着枪声还在周围响着,但已经离他很远,他一懈劲累得倒在地上不能动了。张着嘴直喘,汗珠噼啪往下直掉,就差一点吐血了。脸被树枝挂破了,衣裳也被扯乱了,最狼狈的是他竟然跑丢了一只鞋,光着的脚丫子都叫蒺藜扎破了,跑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一停下来却开始疼得厉害。

咕,咕,咕三长两短的鸟叫声让山下陡然一惊,马上伏低身子,惊惶的四下张望。然后,他试探着有节奏的拍了几下巴掌。

对面传来了回应的巴掌声,山下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左面冒出来的两个人影加快了脚步。

来到跟前,还没等山下说话,这两人猛然将山下扑倒在地,七手八脚的将他捆了起来。

瞎了眼,我是山下太郎。山下费力的扭转头,怒斥道。

山下,嘿嘿,这下可抓了条大鱼。

哈哈,这家伙还瞪眼睛呢

激烈的枪声不断的爆炸声响起,不用便衣队派人报信儿,宫本已经督率领据点内的人马急速赶去增援。

骑在马上,宫本不断催促着,心急难耐,恨不得一步就赶到战场。激烈的枪声疏稀了下来,爆炸声也没了。宫本疑惑不解,不知道是便衣队击败了敌人,还是出现了其他意外。

大路远处的土丘上,孟有田伸出了枪口,瞄准了骑在马上的宫本。在月星的光亮下,即便孟有田眼力超群,也辨认不出马上的军官是不是自己要杀的目标。但时机稍纵即逝,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过。

老天保佑,孟有田默默祈祷,屏住了呼吸,轻轻扣动了板机。疾飞的子弹破开空气,划开夜sè,击中了目标。孟有田收枪后爬,在敌人的一片混乱中和保护他的队员们消逝在田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