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政治牺牲品
从总统府到总理府,平常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车队花了半个小时还没走完一半。
隐隐作痛的伤患折磨着桑托斯的肉体,喧嚣的示威人群折磨着他的精神。
空军再次惨败,不但让桑托斯出离的愤怒,还让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从帕拉尔总统那,桑托斯得知,某个位高权重的议员发起了对临时总理的不信任案,并且得到数十名议员的支持,达到了进行投票表决的法定标准。在走完必要的法定程序之后,将于近期在下议院进行投票表决。
半个小时前,桑托斯还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国大党执政联盟占据了下议院多数席位。发动战争前,桑托斯征求了联盟内每个政党党魁,与重要政治势力领袖的意见,得到了广泛支持。只要执政联盟保持团结,没人能将桑托斯赶出总理府。
见到眼前的情形,桑托斯才意识到,帕拉尔召见他并不仅仅为了通风报信。
情绪激昂的示威者、响彻新德里上空的示威声就是议员手中的表决票。
一场获胜的战争能使印度人民团结一心,大幅度提高执政党的支持率,让执政者成为人民心目中的民族英雄、享有绝对的威望。反之,一场失败的战争也能将执政党与执政者带向另外一个极端。
政客不但没有任何高尚的“情操”,还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当初,他们可以为了利益支持桑托斯发动战争;现在,他们同样可以为了利益将桑托斯推上政治的祭坛。
服下镇痛药,桑托斯的目光落到了车窗外的示威人群上。
帕拉尔只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不参与政府工作,不参与党派纷争,更没有实权。她不会随意召见临时总理,更不会没有目的的向临时总理透露重要消息。
思索一番后,桑托斯意识到,形势肯定比帕拉尔说的严重得多。
有人不但发起了弹劾案,还在各大党派间进行游说,争取获得更广泛的支持。
会是谁呢?
桑托斯立即排除了人民党的嫌疑。
如果成功弹劾掉临时总理,将由国大党执政联盟推选新的临时总理,而不是立即解散下议院,提前进行大选。在此情况下,人民党仍然是在野党,无法成为执政党。为了成为执政党,人民党应该等到印度输掉战争之后,再发起弹劾案、或者要求提前解散意会。再退一步,人民党甚至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两年后的大选上。
威胁只有可能来自国大党执政联盟内部。
如此一来,人民党议员很有可能在表决中投反对票、或者弃权票。即便有少数人民党议员站在国家与民族利益的高度,投了支持票,绝大部分人民党议员还是会站在党派利益的立场上,反对罢免临时总理。
要想成功罢免临时总理,弹劾案必须得到大部分国大党执政联盟议员的支持。
什么样的人,才有能力拉拢大部分国大党执政联盟的议员?
想到这,桑托斯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有这个“能量”的人,不会超过一个。
肯定是前总理拉吉夫•甘地,与前国大党党魁索尼娅•甘地的儿子,甘地-尼赫鲁家族的第四代“掌门人”拉胡尔•甘地!
想到是拉胡尔•甘地在幕后搞鬼之后,桑托斯甚至能够猜到拉胡尔•甘地的政治意图。
印度军队在战场上惨败,不但严重打击了印度军人的士气,还严重伤害了印度人民的民族自尊心。人民不会指责浴血混战、血染疆场的军人,只会将矛头对准政府领导人。眼看着印度难以在战场上翻身,已经四十二岁的拉胡尔•甘地必须为自己、为国大党找到一条出路,摆脱战败产生的负面影响。
如同远古时代的巫师会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将活人献给愤怒的神明一样,在政治灾难到来的时候,拉胡尔•甘地会毫不犹豫的将桑托斯•尼赫鲁献给愤怒的民意。
绝不能任人宰割,更不能成为祭坛上的牺牲。
可是,不但民意需要宣泄,还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谁能承担印度战败的责任?
想到这,桑托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海军司令达斯,还是空军司令旺达尔?
揉了揉太阳穴,桑托斯感到头脑清晰了一点。
达斯合适吗?“歼击者”号核潜艇与“维克兰特”号、“维克拉玛蒂亚”号航母相继战沉,误炸中国工人营地,导致中国做出过激反应,达斯都负有不可推托的责任。只是,让达斯“背黑锅”,必然使民愤转向中国,以现在的局势,完全可能导致战争规模扩大,甚至导致中国直接参战。
桑托斯暗暗叹了口气。中国没有直接参战都打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中国直接参战,后果将不堪设想。
旺达尔呢?空军在五天内损失了一半以上的先进战机与近一半的优秀飞行员,导致战争局势对印度极端不利,他必须对此负责。空军主要与巴基斯坦作战,让旺达尔当“替罪羊”,不会使战火烧向中国。
只是,惨败的不仅是空军。
如果旺达尔下台,达斯必须有个交代,最好引咎辞职。
“联系旺达尔,让他在午饭后到总理府来。”稍微停顿了一下,桑托斯又对秘书说道,“让马克里在下午三点半来见我。”
秘书悄悄瞟了眼桑托斯,从临时总理的神色中看出,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下午一点半,旺达尔在来到总理府半个小时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这位统帅十三万军人,掌握上千架飞机的上将没有返回空军司令部,而是直接回到了新德里的寓所。
旺达尔怎么也想不通,桑托斯会让他“背黑锅”。
开战前,为了获得的支持,桑托斯像对待外国元首般的对待空军司令。需要为此承担责任的时候,他却将空军司令推上了“断头台”。
进了书房,旺达尔将秘书关在了门外。
看着挂满三面墙壁,放满两个橱柜的奖章与奖旗,旺达尔从书桌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瓶烈酒。倒上一杯后,他又从最上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支镀金的马卡洛夫手枪。这是他当年去俄罗斯签署购买新式战机合同时,苏霍伊公司总经理赠送给他的礼物。
将子弹倒在桌面上,旺达尔拿起酒杯,猛灌了几口。
一颗、两颗、三颗……
将子弹装进弹匣的时候,旺达尔的手哆嗦了起来。装好弹匣,他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烈酒。
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握枪的手尽管有点摇晃,但是扣动扳机似乎不需要想象中那么大的力量。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旺达尔用枪口顶住了下巴。房门被推开的刹那间,他扣下了扳机。
听到突然响起的枪声,走在前面的秘书顿时惊呆了。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绕过秘书,走进了书房。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酒气与硝烟,见到趴在桌面血泊里的尸首,中年男子微微皱了下眉头。
“还呆着干嘛,快去叫警卫与救护车。”保镖冲了进来,轰走了秘书,然后对中年男子说道,“甘地先生,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看了眼还在抽搐的尸体,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离开了空军司令的书房。
此时,总理府内。
“阁下,你要我监视……”马克里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这……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马克里,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桑托斯打量了情报头头一番,说道,“德•甘地总理遇刺,对我们造成了无法估计的损失。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敌人很有可能对我们采取斩首行动。我们已经牺牲了一位总理,我不想再牺牲一位未来的总理。再说了,保护要员也是联合调查局的职责。我要你做的,只是加强对议员的安全保卫工作,记录下议员的行踪,以便在特殊时期展开调查工作。”
马克里很清楚,桑托斯的目的绝对不是保护拉胡尔•甘地。
两人似乎在较劲,房间内的气氛显得有点紧张。
迅速权衡利弊之后,马克里说道:“我可以按照阁下的吩咐加强安全保卫力量,并且记录议员的行踪,只是我需要阁下的书面授权。”
这下,桑托斯犹豫了。
如果只是口头授权、无凭无据,不管事情闹到什么程度,他都可以把责任推卸给联合调查局局长。如果通过书面授权的形式下达命令,等于将真凭实据交到了马克里的手上,事情闹大之后,很有可能成为印度的“水门事件”。
“我可以给你书面授权,但是我要你保证,”桑托斯没有别的选择,情报头子不是好忽悠的主,“必须秘密行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安排最可靠的手下,尽量控制规模。”
桑托斯微微点了点头。“另外,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要随时向我报告议员的行踪。”
马克里仍然答应了下来,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有临时总理的书面授权,他可以把监视跟踪拉胡尔•甘地的行动当作一项特殊任务,最终需要承担责任的不是执行命令的人,而是下达命令的人。
拿到桑托斯的书面授权后,马克里离开了总理府。
马克里并不想知道桑托斯“关心”拉胡尔•甘地的原因。他们两个都是甘地-尼赫鲁家族的核心成员,印度上下无人敢得罪这个率领印度获得独立地位,率领印度走向强盛的强盛家族。只是,得知空军司令旺达尔从总理府回到寓所后就吞枪自杀的消息时,马克里立即察觉到了这两件事情的内在联系,甚至感觉到了一股来势汹汹的暗涌。幕后的始作俑者,不是桑托斯•尼赫鲁,就是拉胡尔•甘地。
外忧未消,内患又起,印度能够度过眼前的难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