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重

千万人的目光,重重地压向了擂台。

即使明知自己并不在目光的中心,林妙香仍然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压抑,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逃离。

偏偏那人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般,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自顾自地低头饮酒。

被扔下台的林飞在自己师兄弟输送内力的情况下,清醒了一些。他惊惧地看着台上的男子,内心的愤怒无以复加,“你是谁!为什么将我轰下台来,你可知这武林大会的规矩?”

男子头也未抬,淡淡地道,“苍澜山,夜重。”

说来奇怪,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可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面的时候,又格外清晰。林妙香想了半晌,也没能找到任何和夜重两个字有关的人。

“什么夜重,哼,我可是青城派掌门座下第三代大弟子林飞——”林飞的话戛然而止,他忽然惊惧地看着自己的身子再次飞了出去。

不,不是身子,准确的说,是他的头飞了出去。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一口气却徒劳地消散在了嘴里,变成血,流了一地。

跟随林飞来的青城派众人看着他的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张大了嘴,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颤抖着手,愤怒地扑向台去,“狗贼,拿命来!”

林妙香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剑光,下意识地挪动了身子,躲在夜重身后,刚站定,就看见眼前的几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砸到了地上,扬起一地的灰尘。

没有人知道夜重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剑,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剑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七八具冷冰冰的尸体。

夜重将酒壶放在一边,握着剑,站起身来,懒洋洋地抬起头,神色漠然,不知他究竟是在看天,还是在看台下众人,“还有谁要来?”

林妙香这才看见他的脸上带了一副狰狞恐怖的青铜面具,挡住了大半的面容,只有露出来的一双眼,泛着可怕的杀意。

只一眼,林妙香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她隐约有一种错觉,仿佛只要一念之间,自己就会被夜重从这个世界上轻而易举地抹去。

擂台下,一片可怕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擂台上夜重的身影,黑发散落,宝剑沾血,似从地狱而来。

先前和林飞站得极近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他捂着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冲破了沉寂,显得格外刺耳,“我知道他是谁了,青铜鬼面,是公子,是公子夜重!”

人群中,蓦然骚动起来。

他们或许不知道夜重是谁,但是公子二字,却如同最可怕的梦魇一样,压在他们心上。七年前,八大门派齐聚沧澜山顶,围攻沧澜阁,最后却无一人生还。

只有一个带着青铜鬼面的少年,握着宝剑,踏血而来。

从此,再无一人靠近苍澜山半步。

一片混乱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乐音已败,按照每年的惯例,苍澜山只可派一人参战,这……”

林妙香好奇地朝着人群出声的地方望去,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头顶,想来刚才那人也是机灵,将自己藏在人群里面,以免身首异处。

夜重负手而立,平静的样子仿佛方才痛下杀手之人并非是他一般,“苍澜山已败,我来,不为盟主之位。”

台下众人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语气也放松起来,“那公子前来,是为了?”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杀人。”夜重面不改色地回道。和他语气里的杀意对比起来,冬日里的风似乎都温暖了许多。

夜重侧过了身,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林妙香就感到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稳稳地落在了擂台正中。

“叮铃”一声,夜重手中的剑就插在了她脚边的地上。力道之大,竟是让那坚硬的青钢石以剑为中心,裂开了无数缝隙。

联想到夜重出现时所说的话,林妙香骤然明白过来,他竟是要让自己做武林盟主。

台下之人也不愚钝。但盟主之位的诱惑太大,有初出茅庐的人强压下恐惧,战战兢兢地反驳道,“既然苍澜山已败,盟主之争便和苍澜山无关,公子为何执意如此?”

夜重看也不看说话之人,面容倨傲,“你争你盟主之位,我杀我欲杀之人,与你何干。”

那人还想要说什么,他身边的长辈已经惊慌失措地捂住了他的嘴,慌张地将他拖了下去,“混账,你想让我们一群人都死在这里吗!”

擂台就在眼前,但是一个夜重,无人敢上。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江玉案轻咳一声,拱手站了出来,对着林妙香深鞠一躬,“王妃武功高强,才智非凡,江某佩服,天下银庄愿推选王妃为武林盟主。”

乐音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林妙香旁边的夜重,脆生生地道,“苍澜山亦愿。”

眼看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两大巨头都这般说了,已经有聪明地人反应了过来,接二连三地站了出来,“九玄派看到王妃第一眼,就被王妃英姿折服,相信在王妃带领之下,我们武林必将繁荣昌盛,儿孙满堂!”

林妙香呆愣地看着忽然间就谦让起来的各武林人士,一直到江玉案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她才回过神来。

“看来王妃之众望所归,这盟主之位,非你莫属了。”江玉案笑眯眯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林妙香还想说什么,又是一群人围了上来,对她道贺。

九九费力地挤过人群,就看见林妙香心不在焉地干笑着,她悄悄拉了拉林妙香的衣袖,“夫人,你在找什么?”

林妙香四处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夜重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对九九摇了摇头,“没什么,南风呢?”

九九随手指了指身后,“就在那里——咦?”

手指尽头,人群早就散去,哪里还有南风的影子。

九九愣住了,“明明刚才还在那里木头桩似的站着,怎么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林妙香也觉得奇怪,正待说话,就听见了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飞快地奔了过来。隐约间,还能听见刀剑窥见交错的金属声,冷冷的,刺耳异常。

在场众人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视线从林妙香身上移开,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片银色的铠甲折射出冰冷的光。领头之人,高起骏马,在人群五米外停了下来,马嘶声响亮不绝。

林妙香看着他们背后飘扬的旗帜,惊疑不定,这里怎么会有北王朝的官兵。

不容她细想,领头之人已经冷声喝到,“北王朝镇边将军傅凌云奉皇上之命,捉拿逆贼。望各位配合,若有抵抗,违者,杀无赦!”

林妙香看着那些明晃晃对着他们的箭镞,小脸苦成了一团,“今天的天气,果然适合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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