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谁无苦悲难相笑 各有歧路自不如

很快,二人便从那巨石之后的小洞探出了头去,做此以观——仅仅一瞥,他俩差点脱口惊叫出来!那眼前景象实在太过匪夷,令人确实难信!

首先映入二人眼前的便是个奇特的树林,内中生长之物高逾丈许,独有一杆支撑,其上华盖,触手之处干枯褶皱,便像是树皮粗岩一般,二人初时未认出,是因为它实在太过巨大,根本不敢做此想法,倘若把它缩小个几十圈,两人势必立刻便能认得出来…

此,便是一般的洋蕈之物而已,俗称蘑菇是也。

未曾想,在此山谷洞穴之中,此物居然长得巨大至斯,直逼那百十年的老树。

两人悄悄摸进了蘑菇林中,一路小心前行,多走几步,至尊宝忽然将玉笙烟一拉,低声道:“此处有人!”“嗯?”玉笙烟听得此话,当即便神情激动起来,口中道:“这、这难道是…”

至尊宝怕她心情激荡之下高声话语让旁人听见,于是连忙阻拦道:“嘘!你莫多说,这里若是你娘亲,那自然是好,可看现在的情形,似乎此间之人听见了我俩适才在外面的走动说话,已经将此处掩饰整理了…我怕的是,此间倘若不是你娘亲,而且对你我不利,那又如何?”

说着话,已朝着周遭打量一眼,见确实无人,于是转头一指,示意玉笙烟去看——随着他手指方向,玉笙烟立刻看见地上个石块之旁有少半个脚印。**的五个脚趾印清晰可见,历历分明,显然才踩上去不久。

至尊宝俯下身子,将周遭地面轻轻用手拂开,顿时,那些地上散乱的泥土树叶扫开一片,露出了下面实地——那上面的脚印无数,看似便有人时常走动一般。掩盖其上的沙土树叶,分明是不久前才有人用树枝扫过,掩盖而成的。

那半个脚印所在的位置既偏。此处的光亮又弱。若不是有至尊宝这黑夜视物的眼力,怕是断断发觉不了……当即那玉笙烟眉头一皱,犹豫道:“此处脚印散乱,痕迹甚新。看来你所虑之事不无道理——可事关我母亲的情形。明知此山有虎我也甘愿冒险。去探出其中究竟!”

至尊宝与玉笙烟一路而来,所为便是此事,哪能不知道玉笙烟的心意?当即他只是微微一笑。凝神摇头,缓缓道:“此言差矣!烟儿,你我一路历尽千辛万苦,便是为了寻你母亲的下落,我又怎地不知,怎地不想呢?只不过,现在你我二人精疲力竭,施法所用的媒介符箓也不曾有,天吴又已陷入沉睡,唯一能依仗的只是本身武艺——所以,我们在此便不能硬扛,而是该技出巧妙,寻个妥善的法子…”

“哦?”玉笙烟闻言心中一动:“按你的意思,如何是好?”

至尊宝当即便略略将身子抬起,附耳玉笙烟,将自己心中所想所思细细道来…一边听着,玉笙烟一边点头,对他的法子赞不绝口,尽数认可!

很快,两人便一并起身,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时间分分秒秒而逝,蘑菇林中恢复了往日平静。不多时,成熟的孢子从扇褶里掉落出来,一些瘦弱的昆虫、蚊蚋纷纷从藏身的石缝、草根中爬将出来,大吃大嚼;紧跟着,田鼠亦钻了出来,穿梭其中捕食其中。

这蘑菇林中食物极少,平日这里都设了无数陷阱来捕食虫豸鼠蚁,历经十余年,那些虫豸早已学得精明,捕食极少,今日骤然见到那许多虫豸出来,当即便有人忍俊不住,跃跃欲试…

不多时,已有个络腮满面的男子从外探出了头,朝蘑菇林中左右打量,看得四下无人,顿时便轻声欢笑一声,扑着冲到了过来——当即那林中鼠类四顾奔跑,慌不择路,男子手中呼啦甩出一张藤条编制的小网,顿时便抓住了十余只。

此人眼眶深陷、鼻梁高挺、头发金褐,满脸都是胡须眉毛,赫然便是华夏中土近些年略有往来的传教士模样,俗称鬼佬之人。他身上笼着无数碎皮缝叠而成的袍子,露出胳膊小腿,上面满是黑漆漆的体毛,与中土常人大相迥异,截然不同。

正值他欢呼雀跃之时,忽然间,身后已有一人悄悄摸了出来,手一抬便是把匕首横在他项上,沉声喝道:“站住!”

来人正是至尊宝!

他这一喝,那鬼佬顿时吃惊,手中拿着的藤网亦落到了地上,内中小鼠瞬间便跑得尽了,慌乱中但见他慌乱挥手,口中连连叫道:“饶命,饶命!”

口中非但所说的是华夏话语,而且平仄亦与中土人士无异。

“饶命?哼哼,这可得看你说不说实话了!”随着那话语声,玉笙烟一脸凝霜般出现在鬼佬面前,手中执短刃在他脸上比划,“实话说吧,你究竟是何人,这里又是那处?”

“我、我叫富兰克林-凡尔纳,是法国人,”那鬼佬慌忙道:“我是很多很多年以前来华夏传教,后来被白莲教抓到此地关起来的…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白莲教所捉之人?”玉笙烟顿时精神一振,追问道:“那你们被关在这里的有多少人,是只有你,还有另有旁人?”

此话虽然问得诧异,可是那鬼佬心思亦敏捷异常,当即便咿了一声,不答反问:“你们、你们不是白莲教派来的人么?”话语中,欣喜之意自是涌出,毫不掩饰。

玉笙烟与至尊宝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个眼神,口中这才道:“不错,我们并非白莲教之人,而是来救人的——好了,现在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白莲教囚人的所在?”

“是,是!”那鬼佬听得这话。脸上顿时激动无比伸手在胸前画个十字,仰面朝天道:“哦!感谢上帝,我伟大的主!是你的恩赐和眷顾,让我终于等到了来救我的人!您的仆人向您…”嘴里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洋溢满脸都是感恩。

玉笙烟看得不懂,朝至尊宝比个手势,询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听了片刻,又想得一想,这才断然道:“必然是他们鬼佬门派的祭文,祷告祈求一个叫‘上帝’的先师。感谢他的庇佑。”

“哦。原来如此!”玉笙烟这才恍然大悟,又看得一眼,赞道:“看起来他们的手印倒是比我们简单许多,只是那画个十字。便就能施法…这鬼佬的门派甚是特别。回头得给婆婆说说。”

“是了。我也给诸葛大师说说。”

……

他俩既然认定这是祭告先师,自然也不打扰,好不容易等那鬼佬的话说完。这才又追问刚才的问题:“既然你说这里是白莲教囚人的所在,那么你告诉我,这里是只有你,还是另有别人亦是关在此地?”

问到此话,那鬼佬脸色一变,目露慈悲怜悯之色,叹道:“此地除了我之外,原本一共还有七八个男女,都是同时送进来的——但这十余年过去,大部分人已经死了,只剩下了我们五人尚且留着,残喘于世…”

“快!带我们去看看!”玉笙烟一听他说道死了不少,当即心头猛颤,连忙便收回了匕首,与至尊宝押着那鬼佬前往聚集之处,“快些!快些!”

鬼佬见两人迫切,又看刚才神情,相信他俩果真是来救人的,于是也不为难,当即便带两人走出蘑菇林,朝着那聚集之处而去。

从那蘑菇林中出来,两人这才算是将这地底洞穴中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此处虽是地洞,但是内中极大极高,穹顶上部满是那晶莹闪亮的白色晶石,洞中另有些苔藓发着微光,经由晶石折射,顿时便给其中撒落了满地乳白色的淡淡光晕。山壁上,有一道细细的水痕,定眼看时,才发现乃是从那穹顶之上淌落的水滴,沿着山壁一路流下,被洞中之人凿个石坑来接着。

内中清水透亮,隐隐有着乳白光晕,玉笙烟与至尊宝又饥又渴,当即便要去饮,谁知那鬼佬连忙伸手阻拦,口中道:“别喝!别喝!他们说过,这水有异样,只要喝了之人便不能使出你们中土的法术了!”

“怎地会如此?”两人齐声叫道:“居然由此一说?”

未等鬼佬回答,不远处已传来个声音道:“自然如此!否则,你以为我们会在此被一困数十年,都没法子出去么?还不是因为失去了法术!”说话中,远处微颠颠走出一男三女,看年纪除了当前开口之人外,余下三人都已年逾古稀,行走已然困难。

那开口的老妇年纪看着甚大,可行走之间还有气力,手中拿着的棍子也削尖了顶端,直直朝三人抬起,口中喝道:“富兰克林,这两人是谁?是不是那恶毒女人派来杀我们的?”

话语中已充满了怒气,看那模样,只要有异,立刻便要扑上来拼命一般…

鬼佬富兰克林连忙答道:“不是,不是!他俩说是来救人的,说要救的是…”说到此,忽然想起似乎两人并未提及此事,连忙便回身询问,“对了,你们要救之人是谁?”

他这转得身来,却看身旁玉笙烟正呆呆的望着那开口老妇,眼中若有所思——“这是怎地?”鬼佬有些不明白了。

幸而至尊宝知道玉笙烟的情形,连忙扶替她自我介绍道:“诸位,我们并非白莲教之人,对诸位也绝无恶意,请诸位前辈放心,所来此处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我身边这位姑娘的娘亲。”

“娘?”听得此话,几位老者都相互打量起来,可都各自摇头,唯独那开口的老妇听得此话脸色一变,朝着玉笙烟上下打量几下,忽然颤声道:“你、你、你可是今年十九岁,七月初八的生日,戌时生,对不对?”

话语中声颤音抖,竟然好似怕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