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回娘家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陈刚一家坐了两天的火车才回到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但这并不能算到家。
他们还要坐十个小时长途车,郭敏回娘家之路依旧艰难。
壮壮早已经趴在妈妈身上睡着了,陈刚一面护着妻儿,一边拿着大包小包在人群中开路。
不管人再多,郭敏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鹤立鸡群的陈刚,多年来她难得不用记路,什么都不考虑只要跟着走就行了。
上了长途车车,陈刚把行礼扔到行李架上,顺便帮了帮别人,随后坐到郭敏身边。
“来,把壮壮给我吧。这小子沉着呢。”
陈刚把壮壮抱在怀里,顺手擦了擦他的口水。壮壮迷迷糊糊看了看陈刚。“爸爸。”
“乖,睡吧。”陈刚拿下巴蹭了蹭儿子的头发,又紧紧的抱了抱。
“老婆,累了就睡会儿,还早着呢。”
郭敏点点头,靠在陈刚肩膀上。
“我有一年多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越到家越睡不着。”
陈刚伸出左臂搂住郭敏的肩膀。“难为你了。”
“我挺好的,就是有些想家。”
“这次我还能住小半个月。老婆,你和壮壮先住在爸妈家,我去部队准备准备,申请住房。你多在家陪陪老人。”
“嗯,等你弄好就赶快给我打电报。”
“我三年没去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爸去年去过,说是挺好的。军嫂也多了。”
“嗯,咱们壮壮还小,我还是去看看放心一点。”
“他爸。”
“嗯?”
“我做生意的事不要告诉爸妈。”
陈刚转头看着郭敏。“你瞒着?”
“有壮壮这个大嘴巴,我怎么能全瞒下。但是没敢全说。”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瞒的。”
“乡下比不了城里,风言风语没有影儿。二来怕爸妈担心,他们总觉得做生意会赔钱。我只说开了个卖衣服的摊位。”
“我可不和你撒谎。”
“呃,你沉默。沉默。”
“我看你能瞒几天。”
“天高皇帝远。”郭敏说完就看到陈刚严肃的看着她。立刻纠正道,“天就在身边,不远。”
“无法无天。”
“妈妈,爸爸。你们说什么呢?”
“妈妈和爸爸说姥姥家呢。”郭敏亲了亲迷迷糊糊的小家伙。
“妈妈,那是什么?”小家伙爬到窗户上,看着外面。
“那是毛驴。”
“毛驴?”下家伙看着驴车,好奇极了。
陈刚低头对郭敏小声说道,“那是骡子吧?”
“嗯。。。好像是。”在北京动物已经不让上马路了。
一家人经过漫长的车程,终于在天黑后回到了郭敏的娘家。
大客停到车站,郭敏还没下车就看到两个哥哥爬在车窗户外向里看着。
一下车,壮壮就扑倒二舅身上,甜甜蜜蜜的向两个舅舅打招呼。
“刚子,你可回来了。在那边顺利吧”大哥拍着陈刚的肩膀,高兴的一边走寒暄起来。
郭敏下车看了看四周,看出来一丝萧条。百货老旧破败的立在街上,少了好多铁棚子摊位,连外面玩闹的孩子也少了。
郭敏知道,再过二十年,这里就会搬迁,彻底消失。
钢铁产量过剩,技术落后,管理混乱,加上附近的煤产量枯竭,这里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热闹。
郭敏怀念这里的一切,走走看看,和前面兴高采烈的家人无形中分割开来。
不到十分钟,大家就到了家门口。郭父郭母早已经等在门外。
“哎呦,我的乖外孙,让姥姥抱抱。”
“姥爷好,姥姥好。”壮壮给每个人糊了一脸口水。
家里和走时差不多,除了换了个电视机,在没有变化。
大嫂二嫂忙着做饭,郭敏也进了厨房。
“回来啦。这路可不近。”大嫂笑着将一盘丸子递给郭敏。
“累死我了。”郭敏顺手就拿了一个吃到嘴里。
“馋猫,多大了,怎么还这样。”二嫂笑着。“赶快端出去,不然一会儿都让你吃光了。”
“我就爱吃干炸丸子,太香了。”
“多着了,爱吃这几天天天给你蒸一盘。”二嫂爽朗的说道。
有郭敏帮忙,大家很快弄了一桌子菜,一家人围坐一起,几个小家伙陪着郭父郭母坐在正位,男人们坐一起喝酒,姑嫂坐一起唠嗑。
大嫂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喝的高兴的丈夫,决定让见过世面的小姨子给她拿主意。
“敏,大嫂有些事拿不定注意,你给我参谋参谋。”
“大嫂你说。”
“你哥收到调令,让他去市里的一中教高中。”
郭敏惊喜的看着大嫂,“那是好事啊。”
“你大哥高兴坏了。可是,他走了,我。。。”
郭敏一下醒悟了,“哦,大嫂是怕大哥一个人在花花世界学坏?”
大嫂打了郭敏一下,“好啊,有了孩子变坏了,满口胡话。”
郭敏拉着二嫂呵呵傻笑了一阵,“大嫂,这还不好办。一起去呗。”
“市里房租贵,花销也大。”大嫂难为的说道。
“嫂子,去市里对于哥哥的发展有好处,孩子都三岁了,再大一点可以去幼儿班,你呢去市里找个小学,小学老师又轻松,有时间照顾孩子。
咱们不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就放弃长远不是?我在北京听说以后老师要提工资,待遇以后和公务员差不多。”
“大嫂,你听敏的准没错,你看看我们还是国营工呢,好几个月都不开工资。再说,现在这些人整天没事干,就打平伙(打平伙:一起喝酒聚会,到时候平摊钱。)。
现在你们有机会走,还是去市里,以后孩子教育也好。”二嫂劝说道。
郭敏听完,仔细看看二嫂,发现她比一年前脸色多了些愁容,头发也不似原来的柔顺光亮。
“二嫂,二哥是不是不学好,也每天出去喝酒。”
“唉,现在钢厂天天停工,一没事他们班上的人就一起去喝酒,如今酒瘾也大了,天天回家也要喝。我也管不了。现在三个月不开工资了,他也不管家里能不能揭开锅。”二嫂眼睛开始泛红,“不怕你们笑话,我和你二哥现在天天吵架,要不是有孩子,我早就离了。”
郭敏点点头,握着二嫂的手。“二嫂,我给你做主。最近我就去钢厂看看,你放心,我是站在嫂子这边的,一定把哥哥掰过来”
“敏,你是个好姑娘。”
“姑娘什么,半大老婆子了。”郭敏翻翻白眼。
二嫂这才有点笑意。
晚上大哥大嫂回家去了,虽然过去是郭敏家,但她的东西早已经放到了娘家。
三弟考上大学后,郭敏的房间空出来专门等郭敏回去住。二嫂买了房住得离这里不远。
壮壮也被姥姥带到自己那屋了,郭敏和陈刚难得的二人时光,此时他们肩并肩躺在炕上。
“老公,还有几天走?”
“25号走,还有12天。”
“我想多呆一个月再走。”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陈刚侧头看着郭敏,摸着她的短发。
“没什么事?”
“没事?那你们三个女人又哭又笑?而且大哥也心不在焉。”
“行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呐。”郭敏一头钻进陈刚怀里。“也不是什么大事,花个钱就能解决。”
“嗯,能花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可惜,自己最缺的就是钱,这几年他虽然不在国内,但也知道物价在飞速上涨,但他的工资没有任何提升。三年前还是中上水平,如今却快揭不开锅了。
“老公,我想给我家人在市里买套房,可是公司正用钱的时候资金很紧张,我拿的钱买了房就没什么剩余了。
去了那边就要用动你的工资了,这几年你的工资我都存着,原来是八十三块六毛五角,今年涨到二百三了。之前我刚拿到存折里面是5213.6,加上这几年的利息。现在存折上是14672.38。”
“呵呵呵。”
“笑什么?”
“笑你是个机器。”陈刚虽然笑郭敏,但心里有些难受。“这是咱们的钱,你我过日子的钱,又不是银行,还三毛八分。你可真行。去了那儿,部分用品东西部队会分,去了买点家具,锅碗瓢盆。那里离县里远,花个钱不容易。你不要担心,够用了,要是不够我想办法。到了那边,一切有你男人呢,放心睡吧。”
郭敏抬起头,摸摸陈刚的脸,傻笑着说道:“就是,我有男人嘛。嘿嘿。”
“傻丫头。”陈刚搂紧郭敏,下巴在妻子的头顶蹭了蹭,心中长叹一声,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