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6.

24.

阿瑞斯本想把这个为民除害的好机会让给娜塔莎的船员。可还是没忍住出手了,或许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活动一下筋骨。好在他的脑子没有被这冰天雪地的冬岛冻坏,想着自己不能暴露太多地把佩剑交给了娜塔莎保管,然后赤手空拳中最好再“不小心”受点儿伤。

结果,就变成了这样。虽然不是他的本意。

娜塔莎的副船长堂吉诃德·让·布尼维尔找到自家船长时,在山脚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娜塔莎抱着阿瑞斯的佩剑哭唧唧,冻红了鼻子和眼角。殷红的鲜血在纯白的雪地上无比鲜艳,那个自称为阿瑞斯的男人伫立在红色的雪地上,捂着受伤的胳膊一脸黑线。

布尼维尔对他吹了一声口哨,然后转身就去安慰自家船长,把她搂在怀里,颇有几分痞气地哄着:“乖,不哭不哭,你看那家伙不没死呢么,再哭就真哭丧哭死了……”

阿瑞斯:“……”

娜塔莎吸了吸红扑扑的鼻子,忽然扬起大大的笑容,就在不好的预感在两个男人间蔓延之际,她就已经把那句话说出声:“阿瑞斯答应加入咱们了!”

……

…………

布尼维尔僵在原地,阿瑞斯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破涕为笑的娜塔莎把自己怀中的东西推到布尼维尔手里,然后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对阿瑞斯喊道:“你等等!我这就去叫船医过来!!”

阿瑞斯抬起没有受伤的左臂,揉了揉太阳穴,想反驳什么却不想说话。

布尼维尔怀中被扔的东西带着金属的重量,裹在外面的黑布被折腾得松松垮垮的。一阵夹杂这雪花的凛冽寒风吹来,黑布落下,珠光璀璨的西洋剑进入了他的视野。

这不是什么名剑,甚至也算不上好剑,可太过浮夸的装饰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喂喂,不会吧……”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感叹着,抬头望向对面的白金相间的男子,“这真是……”

阿瑞斯回望过去,注意到暴露的剑鞘,淡定如常。

几分张狂的笑意几乎与数百年前的那位大海贼重合在一起,堂吉诃德·让·布尼维尔的眼神锐利起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打算怎么称呼我?”虚与委蛇,阿瑞斯反问。

可他却没有直面回答他的反问,反而换了另外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总是浮躁而不经心的男子低沉了下来,质问道:“你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啧了一声,阿瑞斯回答道:“麻烦你看清楚,是你们的船长缠着我……”

布尼维尔挥手,把那柄西洋剑抛给了他,打断了他的话。剑外的黑布落到雪地上,二人之间。

“我想我知道怎么称呼你了,”布尼维尔古怪地笑了出来,“但还需要你自己亲自选一个比较好。毕竟有时候人的年龄大了脑子就会变不好,不是么,死之战神?”

阿瑞斯皱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拽着船医跑来的少女。

更近处,布尼维尔双手抱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浅笑着,显然也意识到了身后赶来的自家船长,抬高声音道:“娜塔莎,你就没问过这个家伙的全名是什么吗?”

“欸?”她渐近,来回看着布尼维尔和阿瑞斯,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阿瑞斯神色不变,开口道:“我没有姓氏,你多虑了。”

布尼维尔挑眉,嘴角勾起弧度,音量不改,继续道:“弗罗洛、波特卡斯或者哥尔,你自己选一个如何?还有,中间要不要加上那个字母‘D’?”

25.

海圆历2017年的2月份,伟大航路的某座冬岛上,这样的姓氏名词再次出现在了世人的耳中。

阿瑞斯闭上双眼,脑中显现过许多碎片式的过往。再睁眼时,对面的女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拽着布尼维尔的胳膊说着“你开什么玩笑啊”然后,布尼维尔一个眼神便让船医把她护在身后。

“不然,你让他自己否认一下看看?”布尼维尔显然打算继续揭开那段历史的伤疤。

啊啊,该感叹一句不愧是堂吉诃德家族的后人吗?阿瑞斯反而轻松了下来,没想到在这个和平到麻木不仁、温和到无趣至极的时代之中,还有人能怀着那份古旧的警惕,随时准备着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有意思一些:只有动荡与战乱才能创造奇迹。

阿瑞斯没有否认什么,灰蓝色的双眸看向娜塔莎。只见她一头火红的卷发在冰天雪地的景色下异常显眼,与自己对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偏头道:“那几个名字……我确实曾经在书本上看到过。”

“是吗……”他不愠不怒,像是全然置身于情境之外,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那么,你对安娜斯塔西娅陛下怎么看?”

她的时代,昙花一现,不过从海圆历1520年的马林弗多开始,到海圆历1530年的入葬伊诺奇岛为止,整整十年。

“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娜塔莎红唇微启,回忆起了书中的那个名字,“我读过她的传记,四百多年前玛格诺丽娅部长和阿瑞斯队长共修的那个版本……啊!!!欸……”

提到了某个人名,娜塔莎倒吸一口凉气,惊呼着,睁大双眼望向对面的金发男子。

阿瑞斯,阿瑞斯,阿瑞斯……这个名字……

她迫切地望向布尼维尔,似是要寻求某个与常理不符的答案。可这位青梅竹马嘴角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弧度却肯定了她心中的所想。

“怎么会……”事实太过于冲击,她的思维像是被这冬岛该死的温度冻僵了一般。

阿瑞斯难得露出温和一些的神色,不顾右臂那刚刚止血的伤痛,把满是珠宝的佩剑挂在侧腰间,无所谓地耸肩道:“算了,我也不期待你能答出什么。”

答出?回答什么来着?娜塔莎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阿瑞斯刚刚问她的那个问题……关于那个女人的……安娜斯塔西娅,阿瑞斯似乎刚刚还在称呼那个女人为“陛下”。咬了咬下唇,她勇敢地望向他,回答道:“我读过那本传记,说实话……作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我不太明白她的想法,可能……是因为我不曾到达她的境界吧。”

这段话不知是触碰到了布尼维尔的哪个笑点,那个男人忍住了笑意,可还是露出了一声闷笑。娜塔莎抬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怒瞠过去。

对面雪中染血的男子似是没看到他们的动作,仰头,灰蒙蒙的空中雪花纷飞。阿瑞斯想,那句“不明白她的想法”或许真说出了某种意义上最精辟的答复。

陛下……啊。

如果她看到如今这个平淡无聊的世界,会有何想法呢?

心底,那团征服与掠夺的阴霾燃烧着、冷笑着,在冬岛刺骨的冷风中,反复道,人人都想攀登的顶峰,为何会有放弃的念头呢?他已经沉寂了四百年、谋划了五十年,没什么理由继续空耗下去了。大不了一死……不,他连死都不会死,大不了一伤罢了。

“那么,就此别过。”阿瑞斯开口,做了简单的告别,“娜塔莎小姐,祝您早日踏遍世界,完成编撰百科全书的心愿。”

一身战斗过后的痕迹,半身鲜红的血迹,这位从百年前走来的骑士礼貌地行礼,腰间挎着耀眼的佩剑,与她擦肩而过。

阿瑞斯想,这姑娘大概永远、永永远远、一辈子也不太可能知道,自己刚刚动的念头——稍微把那计划推迟,陪她在大海上行上一程,再议。然而,果然现实就是现实,那似乎比他藏得还深的原天龙人堂吉诃德家族的后裔不知还有着什么打算,不过……

……世界,还是越乱越有趣啊。

——对吧,陛下?

26.

他与他们擦肩而过。落雪的背影中,可以隐约看到右肩后,布料因伤口一同撕裂的地方露出了一节烙印的痕迹。

那是……布尼维尔饶有兴味地抬眼,如果说直至刚才自己还有丝毫的不确定的话,如今已经完全了解。

“那是……传说中天龙人的奴隶?”经验丰富的船医惊讶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被护得仔细的娜塔莎咽下一口唾液,忽然高声喊出了她的名字:“阿瑞斯——!”

火红的少女高声道:“不是说好了要加入我们的吗!!”

那个几乎与白学融为一体的背影顿了一下。她的声音喊出了回音,远处山间似乎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雪崩,带起了几秒的隆隆声。

也就是这几秒间,阿瑞斯陷入了形而上的怪圈:转身,还是离开?

【外传:战神的野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