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九爷府的莺莺燕燕

府里论着年纪,当属庶福晋完颜氏最长,她在一众妾氏通房中,也隐隐是最有气势的。完颜氏在阿哥所的时候便被指给九阿哥引导人事,如无意外,她该是九阿哥的第一个女人。完颜氏娘家似乎在内务府担着不小的官职,她本人也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梦萝病好慢慢理起府中事务,才把府务大权从完颜氏手中一点点蚕剥下来。从下人们的言论表现看,九阿哥对完颜氏似乎颇有些偏宠,大格格便是完颜氏所出。

二格格的母亲兆佳氏,背景和完颜氏差不多,也是宫女身份,从阿哥所时就跟了九阿哥,如今也是府里的庶福晋。她为人行事倒是低调许多,可却没人敢因此给她不自在。府里女人们的体面都是爷给的,很明显,九阿哥对这个兆佳氏,也很不错。

迎儿和姿儿,两个颇水灵的通房丫头,让梦萝忍不住扼腕长叹:自作孽,不可活。

没错,她们就是九福晋的陪嫁丫鬟。以前看小说时也明白,这是福晋固宠的惯用手段之一。娘家精挑细选出忠心可靠的美貌丫鬟,作为陪嫁带进夫家,通常都是在福晋身子不便的时候代为伺候。虽然梦萝很难理解这种主动给老公拉皮条的行为,但这两个丫头的存在,也只能说是“历史遗留问题”了。

与那两位庶福晋不同,迎儿和姿儿不但没有自己的院落,而且还要每天担着丫鬟的职务,在梦萝面前晃来荡去。这简直就是夫妻感情的第一大杀手啊,任谁也忍不了小三在自己跟前见天的晃悠吧?

所以梦萝借着掌理府务的时机,把她们打发到下面担了管事的活计,明面上看来是信任和器重,实际目的就是要打发得远远的,少见少心烦。

说起接掌府务,阖府上下最开心的恐怕就是秦嬷嬷了。原来这秦嬷嬷并非梦萝的奶娘,而是董鄂夫人的得力助手。

梦萝现在知道了她的娘家是董鄂氏,老爹齐实贵为满州正黄旗都统,据说这还是她与九阿哥大婚时得的体面。这董鄂老爹年轻时也是个风liu种子,多亏了董鄂夫人手段了得,才慢慢拢住了老爷的心,安定了后宅。

梦萝是董鄂夫人的心头肉,嫁的又是皇子府,所以董鄂夫人就把跟着她在斗争中成长的秦嬷嬷陪了过来。这秦嬷嬷虽不是梦萝的奶娘,却也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既知心识意,又能处处帮衬,自是陪房的不二人选。

从秦嬷嬷的表现上看,梦萝以前对府务诸事显是不怎么上心的。不过既然如今的梦萝内藏穿越之实、外现丧子之痛,那么先整顿好身边的环境自是当务之急,不仅没惹来丝毫怀疑,却反是赢得了大力的支持。

梦萝上辈子虽然一直是穷学生,却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书呆子。研究生期间借实习的机会,参与过政府部门的大型项目,跟着帮老狐狸上山下乡指点内外,差点混成了小油条——至于差了多大点儿……嘿,看看她的对口领导整天对她皱眉无语的表情……和她的解惑恩师每每无奈开口提示的恨铁不成钢心情——应该可见一斑。用领导的话说,这孩子,能力是有的,就是思路还得再磨磨啊。

如今对着诺大个皇子府,虽然一应事务千头万绪,梦萝却也并不心急。当日秦嬷嬷忧心忡忡地述说着完颜氏的影响力,梦萝只悠哉游哉地送了她一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想当年她刚去实习的时候,面对的也是大堆账目。当时新到岗的实习生,瞧着哪儿都不顺眼:这账目不对啊!非常尽责又带着点沾沾自喜地向领导几次三番地反应,后来变成了十分之义愤填膺。直到她的学校导师语重心长地向她解释“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才开始懵懵懂懂。又过了不知多久,她和资深同事混熟了关系,才听到了实践中积累出来的老人之言:“规矩定下来,就是要守的。可规矩在执行的时候,却是需要变通的。”本来很抽象的话,在她经历了大半年的实践经验之后,终于彻心感悟,让她一个大学当了四年自修狂人的愣头青,终于有了一点社会人的架势囧。

如今短短半月,府里的人事任免权和账务审批权已经尽数收归到梦萝手中。虽然繁体字和流水账看得人头晕眼花,但好在有秦嬷嬷的帮衬。若把那密密麻麻的人情往来暂时抛开,单纯的后宅事务倒也没多少内容。

完颜氏宫女出身,并不识字,说是理着府中事务,这人员名单和账册往来却是不看的。素日里不过是听管事们回话,全凭着口头上的交待。

梦萝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轻轻松松地掌控了书面上的东西,也趁机不露声色地接管了相应权力。

如今府务了解得差不多,下头管事也放上了自己的人,唯一还留在完颜氏手中的,就只有库房的钥匙了。

“完颜氏啊,我病着这阵子,实是辛苦你了。”梦萝等大家一一请过安,淡笑着进入了闲话家常的环节。

“啊,”完颜氏听到“辛苦”二字,眉角一跳,心知不好:“福晋说哪里话。福晋贵体欠安,自当好生休养,哪能让这些俗物虚耗心神。若是由此延误了福晋康复的时日,怕是连爷都要怪罪妾身了。能为爷和福晋分忧是妾身的荣耀,更是妾身的本分,妾身又哪敢当得起这‘辛苦’二字。”

完颜氏低眉顺眼地立在堂下,言语间尽是谦卑恭谨,好一片拳拳之意。梦萝心里暗叹,不禁偷偷写了个“服”字给她。

“呵,瞧你说的。你为爷分忧、为我解劳,自是劳苦功高,连爷都是不住口的赞你。你的操劳辛苦,我和爷俱是看在眼里,除了是本分,也是你的一片忠心啊。”

“啊,”既是把爷都抬出来,完颜氏自然不敢再推,只好乖乖认了:“妾身……多谢爷和福晋的夸奖。”

“如今我身子渐好,大格格也正是需人照顾的时候。原想着……”梦萝眼神一黯,轻叹了一口气:“原想着我得有几年理不得府务了,如今却反是一身轻松。既如此,也不便再让那些琐事烦着你,呵,原也不该你管的。”

梦萝轻勾着嘴角,一脸恬静地看着完颜氏偷偷攥起了自己的衣角,骨节有些发白。

“唉!”静默片刻,梦萝深深地叹了口气:“今日一早,裕亲王府传来消息,老王爷仙去了。”

扫过众人花枝招展的服色:“咱们府里该规置的素服妆点,和府外该打点的奠仪事务,都是不容轻忽的。”

看到她们微现颤抖的身躯,梦萝把目光落回到完颜氏身上:“完颜氏,你既是要顾着大格格,只怕也难免精力不济。且不说皇子府第,大小事务容不得半分轻忽,就看在你这些年来的辛苦与忠心,我和爷也不该再让你无端操劳。一会儿你先留下与我做个交接,今后也好专心侍奉爷。带好大格格,若是得天之佑,能早日诞下个小阿哥,也算全了我和爷的一片心了。”

又是一叹,梦萝轻覆了额头,挥众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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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烟,201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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