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羽衣道人

“居然让他们走脱了一丝魂念。”季寥心道。

季寥睁开太虚天眼,只看到一丝淡淡的空间裂痕,瞬息间愈合。两道魂念是从空间缝隙里走脱的,这会估计到不知多少万里外了。

“算了,两个弟子而已,即便他们魂念逃回去,也无伤大雅,反正已经跟灵台山结下死仇了。”季寥自顾自道。

他棒子往旁边的桃林敲了敲,大地震颤,一个人从桃树落下来。

那人正是给青火做菜的厨子。

他连滚带爬过来道:“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季寥道:“你看没看见,关我什么事?”

那人以为季寥准备杀他灭口,哭丧着脸道:“驸马大人饶命。”

季寥用棍子敲了敲他脑袋,说道:“什么驸马大人,你叫我季寥行。”

“是,季寥大人。”那人战战兢兢道。

季寥道:“我不杀你,你去给我做一只叫花鸡,再弄两坛酒来。”

那人忙问道:“叫花鸡是什么?”

季寥于是跟他说了叫花鸡的做法。

他知道这人厨艺了得,一点透,只是说了一遍,也不多言。

过了一会,这人抓了一只肥美的芦花鸡,提着两坛桃花酿回来。

他只听季寥说了叫花鸡的大概做法,便得这道菜的精髓。他仔细洗去芦花鸡的内脏,却不剥毛,用带有桃花清香的溪水、清新的泥土和成稀泥,敷在鸡身,再以有年份,灵气十足的桃枝生火,烤了起来。

待得泥土干透,那桃枝、溪水、泥土的清香早已深入里面的芦花鸡。

将外面的泥壳剥开,鸡毛自然脱落,露出白嫩的鸡肉。

季寥撕下一块鸡胸肉,大呼过瘾。

他虽然也做菜,但没这人细致。

“人说技几近道,我看你的厨艺也差不多要入道了。”季寥喝了一口这人带来的桃花酿,配着叫花鸡,简直如坐云端般享受。

那人憨笑道:“都是大人指点,小人才能做出这道菜,我之前都没想过可以这样做菜。”

季寥道:“我也是偶然看书知道这道菜的,不过你也是个修行人,怎么对做菜这么感兴趣?”

那人道:“小人本来是个厨子,公主怕我老死了,才逼着我修行。”

季寥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说实话,你修为不弱,而且法力十分精纯,想来正是你一心做菜,反而得了无意之意,才让你有此成。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说不定将来能当个食神或者食仙。”

那人只是个卑微的厨子,从来没想过要做神仙,别人也不认为他一个厨子有成仙的可能,听了季寥的话,不由大为感动,心想这驸马大人跟公主一样凶,但为人却公主好多了。

那人道:“小的一定记住季寥大人的话,将来算成了神仙,也给您做饭吃。”

季寥道:“你也别自称小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我叫史蒂芬。”那人道。

季寥道:“你这名字还挺怪的。”

史蒂芬道:“我母亲是天南云梦的人,父亲却是来自西蛮,那边的姓氏都是这样的。

季寥微笑道:“西蛮,我有空也会去一趟,听说那里除了悬空山,便以天神庙最有名,你知道这两个地方么?”

史蒂芬道:“知道,天神庙的教皇和悬空山的妖帝大人发动过多次战争,我父亲的祖辈是死在战争的,所以他才流落到天南云梦,认识了我母亲。”

他话语间流露出伤感,他做了青火的厨子后,也曾回去看望过父母妻儿,只是他修为深厚,所以寿命很长,于是眼睁睁看着父母妻儿老死。

其实许多炼气士都跟他一样,有类似的经历。

都说炼气士大都淡漠寡情,实际他们本不是这样的,可见到至亲死在自己面前后,对俗世的留恋便很少了,渐渐一心向道,难以动情。

史蒂芬把这些细碎的事情说给了季寥听,季寥叹息道:“世人都想长生,但长生也有长生的苦。”

史蒂芬道:“可是我又舍不得死,想来真对不起父母妻儿。”

季寥悠悠道:“没人想死的,你不必自责难过,如果你将来修行到极厉害的境界,说不定还能将自己的父母妻儿从轮回里找回来。”

“真的可以?”史蒂芬不由道。

季寥道:“相信我,不会错的。”

喝完酒,吃完肉,季寥以棍子敲击溪畔岩石,放声歌道:

“四大从来都遍满,此间风水何疑。故应为我发新诗。幽花香涧谷,寒藻舞沦漪。

借与玉川生两腋,天仙未必相思。还凭流水送人归。层巅余落日,草露已沾衣。”

“道友放歌高吟,使我听之,仿佛飘然欲仙。”有一羽衣道人自溪水下游而来,拍掌道。

季寥看向羽衣道人,微笑道:“道友人大袖飘飘,神行机圆,气机晓阴阳流转之秘,行动间步罡踏斗,即便不是神仙,离神仙也不远了,所以你这一句飘然欲仙实是口不应心。”他顿了顿,又悠然道:“但我所歌,确实绝妙无论。”

他唱的是苏东坡的洞仙歌,苏仙的词,自然是绝妙无论。

羽衣道人道:“道友着实是个妙人。”

季寥含笑看着羽衣道人,暗自对史蒂芬传音道:“你回去叫你公主和我朋友无生快来,让他们都带家伙。”

末了,季寥又补一句,“不要回头。”

史蒂芬虽然不知道季寥的用意,但仍是照做。

那羽衣道人也不管史蒂芬离开,亦自看着季寥,只不说话。

季寥终于开口道:“道友自是知我是谁,我还不知道友是谁?”

羽衣道人洒然道:“若说姓名,贫道姓卢,名守真。若说来历,贫道是灵台山天机洞的洞主,此前道友杀的是我两个师侄。”

季寥笑道:“我杀了他们,道友意欲如何?”

羽衣道人抚须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季寥道:“可惜我杀了两个,却只有一条命。”

他棍子撑在地,缓缓起身,并不伟岸的身躯,爆发出撑天立地般的神魔气息。

可是周围的桃林似乎一无所觉,纹丝不动。

只因为周围已然是道人的法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