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祭奠雍正

畅音阁,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夜至一更,皇帝也终于驾临了。一众后妃少不得再度跪拜迎接,皇帝上前请了太后安好,才免了嫔妃之礼,笑呵呵道:“今儿是除夕,该好生乐呵一番才是,都起来,各自入座听戏吧!“

“是!”一众莺莺燕燕这才各自起身、各回各位。

这畅音阁的座次,自然是按照身份高低排列的,最前头最正中的空位的席位自然是留给皇帝的,太后在左、皇后再右,后头便是二妃与嘤鸣,再往后便是三位阿哥与大公主,皇后嫡出的二公主还太小,自然不能列席位。皇子公主之后,才是贵人、常在、答应们。因为只有上了嫔位,才算是皇子公主的母嫔、母妃,而贵人以下就只能再往后排列了。只是三个永璋还小,所以特许她与纯贵人苏氏一席。

皇帝才刚坐下,便瞅见慧妃的眼圈发红,暗自偷偷看了一眼太后,也颇有无奈之色。只是戏唱到子时,皇帝便发话说:“慧妃胎像不稳,便回承乾宫歇息吧。”

慧妃一听,立刻眼中满是柔情,柔柔看着皇帝,便起身谢恩。太后却不禁眉头一簇,甚是有些不悦,可她正要开口阻拦,皇帝拿话堵了上去:“皇额娘素来佛心仁厚,想来也不介意吧?”

太后老脸瞬间透出几分绛紫色来。

皇帝趁机,立刻给了慧妃一个眼神。慧妃也是心领神会,急忙行礼道:“多谢皇上、多谢太后,臣妾告退了。”

素来合宫守岁,需守到明日天明。然慧妃有孕再身,若破例,的确也不无不可。此刻,昆曲还在一场接着一场地唱着喜庆的曲子,几个昆曲班子轮番上台,上演着各自的拿手好戏,只可惜太后自打慧妃走后便没有露出过半分笑意。一张老脸足足绷到了翌日天蒙蒙。

这一晚,可把嘤鸣给困惨了。提神的浓茶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可仍旧险些失了仪态,后半夜的时候,更是眼皮都打架了,她只得狠狠朝自己大腿上掐两把,这才勉强撑到天明时分。

天可怜见,上辈子她没有守岁到天明的习惯,这辈子在纳兰府年年只守岁到子时既可。可是连年老体弱的太后都坚持守岁。她一个嫔妃,又没有身孕,如何敢不守?且看太后对慧妃离去的不快,就可见一斑了。何况,今日唯独慧妃被皇帝开了特例,如此一来皇后的警惕与心思只怕会更多地放在慧妃身上。也未尝不是好事。

待到东方微白,残羹冷炙被撤下,热腾腾的煮饽饽奉了上来。

煮饽饽其实就是饺子,不过是满人的叫法。坐了一晚上。浑身的骨头都要坐僵了,虽说畅音阁地龙烧得暖和,不觉得冷。可也不是什么好享受。哪怕是爱听戏的嫔妃,坐到如今也各自疲惫不堪。这个时候。上一碗热腾腾的高汤水饺,当真是好极了。

新年饺子,这点宫里和宫外倒是没有太大区别,据说也被包了小金元宝。当然了,嘤鸣没吃到,只有太后吃到了。因此绷了半个晚上老脸的太后娘娘总算露出了笑容。

于是皇帝携后妃、皇子、皇女朝太后贺喜。太后也乐呵呵笑了,这事儿估计太后自己也明白,包了小金元宝的饺子是刻意让她吃到的。不过这也算是孝心,又好意头。所以太后再这种事儿上也乐得装糊涂。

吃了新年水饺,太后便叫身边嬷嬷拿出了给皇子、皇女的新年礼。三位皇子都是一柄金如意、两位公主则是玉如意,因皇后的二公主留在长春宫,所以便让皇后代替收下了。

也是皇子、皇女外加皇子皇女的生母齐刷刷跪下谢恩。

太后赏赐了年礼,接下来自然就是皇帝赏赐,皇帝赏赐阿哥们每人一套文房四宝,而两位公主则是衣料中最珍贵的缂丝缎。最后才是身为嫡母的皇后的赏赐,按照规矩,略次于太后与皇帝,倒也上乘。

这般一通谢恩之后,这守岁才算结束。嫔妃们可以各回各宫……回去补觉了。

嘤鸣最是困得不行,人被半夏扶进停在畅音阁外暖轿里,便那么生生坐在轿子里睡着了。反正她这一睡,竟是足足睡到了晌午,自然是睡醒在自己东暖阁的暖榻上。

整好睡了三个时辰,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看到皇帝坐在床头,身上的朝服还未脱下,明黄色披领上沾的雪花刚刚化作了水滴。可见是才刚来。

皇帝今早也从畅音阁回了养心殿,俱嘤鸣所知,皇帝大年初一要主持新年群臣大宴,这会子只怕才刚刚散宴呢。

嘤鸣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便问:“皇上是刚来吗?”

皇帝似乎也有些困乏的样子,“是啊,前朝大宴才刚刚结束,朕就过来了。”

嘤鸣忙道:“皇上不应该去皇后哪儿吗?”——今儿可是大年初一,虽无祖制规定,可这样的日子,理应去皇后的长春宫才是。

皇帝从袖中掏出一只珐琅小瓶,道:“昨晚在畅音阁,朕瞅见你掐大腿了。”

嘤鸣:“额……”皇帝可是坐在最前排,莫非眼珠子长大后脑勺上,居然能看见她桌子底下的动作?!

皇帝笑了笑,“擦点伤药,然后换上衣裳,跟朕走。”

跟他走??嘤鸣不由一头雾水,当即脱口问:“去哪儿?”

皇帝轻轻微笑着道:“去了就知道了。”说罢,皇帝将伤药搁在嘤鸣手边,便起身去外头的明间等着。

嘤鸣虽然疑惑,却已经麻利地脱下了裤子。这个时代没有**,可嘤鸣着实没法接受自己连条小内内都没有,所以这辈子打小就叫半夏给她做**了,不过是四角的。脱了贴身底裤,便露出了那被她自己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腿,真真是惨不忍睹。

对于如今自己小身板的娇嫩程度,嘤鸣是既高兴又无奈。只得胡乱抹了两把伤药,便穿上裤子,吩咐半夏、白芍等人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了。

还是半夏贴心,生怕她饿着,端了一盏糖蒸酥酪给她。这玩意是用牛奶和糖为主料制成的,又香又甜。用来垫饥是再好不过的了。白芍帮她梳旗髻,嘤鸣则不客气的大口吃着,等到白芍为她梳妆完毕,她也吃了一大碗糖蒸酥酪了,肚子甜了个饱饱腻腻。

于是便跟着皇帝走了。

皇帝銮舆在前,她的嫔位级别暖轿在后,一路走了两刻钟。才落了轿。徐晋禄将她从暖轿里扶出来,嘤鸣这才晓得自己原来竟到了皇帝藩邸——重华宫!

当初做秀女的时候,来这里跟皇帝幽会过一次,没想到如今故地重游了!只是皇帝脸色萧索,久久站在重华宫宫门外,愣是在雪地里站了半晌,才吩咐道:“都在外头候着!”

“嗻!”

于是,皇帝便牵了嘤鸣已经发冷的小手,另一只手接过吴书来递上来的提梁紫檀木圆盒。便进了重华宫内。

重华宫的朱红色漆大门随着皇帝和嘤鸣的进入而吱呀一声关上,御前的宫女太监与储秀宫的宫女太监一起都被阻隔在了重华宫外。

嘤鸣感觉到皇帝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故而一句不问。乖乖地被皇帝拉着走进了重华宫正殿崇敬殿。

上回来,只在殿外和皇帝说了会儿子话。这次倒是进了殿中。

殿中内一切,也出乎嘤鸣的意料。原想着这是皇帝的藩邸,还以为皇帝是怀念旧居了,原来……这崇敬殿内竟然供奉着灵位!!

灵位上的字格外地多,嘤鸣定睛一看,差点没看花了眼,正是: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

好吧,前头那一串不认得正常,可最后的“宪皇帝”是谁。自是再清楚不过了!先帝雍正爷,正是世宗宪皇帝!!

好家伙。历代先帝的灵位不是应该摆在奉先殿吗?怎么在重华宫还有一个灵位?!

正在嘤鸣愣神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上前去,焚烧了三支香,恭敬为供奉于雍正先帝灵位前。旋即,便见皇帝朝着灵位跪了下来,嘤鸣自然不敢干站着,急忙也跪在了皇帝侧后方的一个蒲团上,举止恭敬。

皇帝什么话都没说,只打开了那个提梁紫檀木圆盒,那圆盒瞧着跟食盒差不多大,只不过里头放着的却是一本本的……法华经!!

没错!!就是嘤鸣进宫之后才抄写完的一整部法华经!!!

然后皇帝一本接着一本地将法华经丢尽了身旁的炭盆中,嘤鸣一笔一笔抄写出来的法华经不过片刻功夫,便都付之一炬。

嘤鸣看得头疼,你妹的,老娘前前后后抄了差不多一年才抄完,哪儿想到没皇帝都给烧了。哦,或者说,应该是烧给先帝雍正四爷大人比较恰当些。可嘤鸣真心不觉得雍正陛下能收到这些东西。

烧完了之后,皇帝脸色似乎舒展了一些,他站起身来,回头朝嘤鸣伸手。

嘤鸣会意地将小手搁在他的手心,被他给拉了起来,“原来那部法华经是敬献给先帝爷的。”之前她曾经问过皇帝,法华经是否是给太后的,皇帝说不是,便没有再说什么。如今倒是揭晓了答案了。可是嘤鸣更像揭晓一下,自己当初那个前世老爸遗物的十字弩到底啥时候能还给她!!这事儿稍微一想,她就蛋疼得紧!她现在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还花着他给发的工资,着实没那个底气跟皇帝讨要。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先帝病重之时,朕就有心抄一部法华经给他祈寿,可没想到先帝爷让朕去祭奠圣祖陵,回来之后每多久他就……”

嘤鸣心底里黑线了一通,那你自己抄了烧就是了,干嘛要老娘抄写?!!!太特么没诚意了!

皇帝握着的她手,轻轻揉捏了一下,“可惜朕的字怎么练习,也及不上先帝十分之一,若朕自己抄了祭奠先帝,只怕先帝九泉之下看了,只会生气。”他凝眸看着嘤鸣:“鸣儿的字就很好,尤其是最后一卷,字迹已经破有几分先帝遗风了。”

嘤鸣微笑着道:“皇上早先送给嫔妾的那本先帝字帖,嫔妾反复临帖多次,深受教导。”

皇帝点了点头,神色颇有几分感动,“是啊,这也正是朕所希望的,希望鸣儿学学先帝的字,如此抄写而成的经文祭奠给先帝,先帝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安慰的。”

要是先帝爷知道那不是你抄的,不晓得会不会暴走呢?嘤鸣心底里暗暗嘀咕了一句,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