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惊雷4
被人所牵挂的大首领罗奉义,也正在一张抬架上哼哼唧唧的颠簸着,在残余部属的拼死护卫下日夜兼程毫不停歇的赶路当中;因为战败时他从受惊掀翻的车上跌落下来的缘故,被那些死忠的家生子拼命抢出来之后,足足过了一天一夜才得以醒过来。
然而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也因为跌伤了腿而无力行走或是骑乘,只能由亲信奴婢用抬架担着继续行进。
虽然他很快出面从那些尚未赶上的后续队伍中,重新聚附起来了数千人来,而试图进行重整旗鼓挽回局面的努力;但是因为丢弃了大批辎重和驮载牲畜的缘故,他们只能靠就地抢劫和搜括来维持一二。然而在他大军南下的时候,已经把这些对方给刮地三尺式的抢过一遍;
结果就是缺衣少食不敷所用再加上分配不均,而先在他聚拢起来的残部当中爆发了好几次的内讧和冲突,当夜就散掉了大半数的人手;然后在剩下继续追随他的当中,也在不断的出现逃亡’而甚至就连他派去监督和制止的头目们,也因为无法复命的缘故,干脆跟着一起跑掉了。
虽然他已经对那些“汉家贼军”派出了卑言请款的使者,但是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对方取胜之后就会见好就收的概率;而只是虚以逶迤替自己争取时间的缓兵之计而已。也只有那个傻到家的石博士,会信他罢兵休战共结盟好得的允诺和好处。
因此,他眼下最关键最要紧的目标,就是比别人抢先一步回到自己的罗家本洞去;就连那些之前聚集起来的残余人马,在他一个替身的带领下,都成了某种意义上断尾求生而转移目标的代价了;这样他才有可能集中仅剩的骡马畜力和残余物资,抢在战败的消息传开之前赶回山中去,替自己所掌管的罗氏大部给挽回一些局面和事态来;
无论是回到本洞之后重新发动男女老少武装起来备战,还是尽开库存以犒赏和笼络那些留守的洞丁;罗氏才有可能在临近的西原蛮各部当中,那些因为“打过冤家”的宿怨和世仇,而得以闻风而动起来的对头们相继发难之前,做好付出相当代价而长期对抗和拉锯下去的准备。
最起码,就算罗氏大部的势力要大幅的消退和缩水,或是就此四分五裂的散成数家;甚至本家在内举族上下,都要在对头的敌视与乘火打劫当中,过上好些年忍辱负重的苦日子了;但至少也要想黄氏、韦氏、侬氏那些大部一样,得以保全血脉源流下去甚至是重新起复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痛恨和后悔自己,怎么就轻易听信了当年收留那些个南诏蛮的蛊惑和劝进,主动卷入到汉地这摊子浑水中来呢;明知道这些有家国不能回的家伙,对于当年交州得而复失的执念和怨望呢;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当初,也利益熏心而豁出来博上一把的
因此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一旦回去之后就要将这些已经没有太大用处的人等,不分男女老幼都杀尽了再说。这时候,他这只小巧而精干的队伍再度停了下来,而纷纷取出了食水来迫不及待的席地而坐;随后一只装在瓷瓶中的蜜水,也被送到了罗奉义的嘴边而小心饲喂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感受着口中用身体捂出来的温热蜜水,罗奉义也觉得口中焦灼与干咳缓解了不少,腿脚上的伤处也不那么做疼了。
“这儿是林西原……前面还有块碑文作为标记呢……”
作为家生子出身的罗氏左大将罗白,走过来回应道。
听到这个地名和石碑,罗奉义突然心中一动就想起来一个典故,却是关于曾经隶属于峰州羁縻属的七绾洞大首领兼刺史李独由的一些事迹;
唐大中年间,峰州林西原驻有唐防冬兵6000,附近七绾洞蛮酋长李由独常协助唐王朝戍守,运送租赋。唐大中12年6月,安南都护李涿罢除防冬兵,专委李由独担当防务。李由独势孤难自立,南诏拓东节度使乘机写信引诱,又把甥女嫁给其子,并委其为拓东押牙,李由独遂率其众降于南诏。
然后安南都护府失去此屏藩之后,自此西面山中的门户大开,自由南诏军长驱直入。是以咸通元年12月,安南土著引南诏兵3万余人,攻陷交趾,安南都护李鄠与监军逃奔武州。直到次年六月,李鄠收集地方土军攻讨群蛮重新收复安南。
咸通3年2月,南诏军再次进攻安南。唐派前湖南观察使蔡袭率许、滑等8道兵共24万赴援安南,声势浩大,南诏自动退去。到11月,南诏见8道兵马各回本道,又出兵5万进逼安南。
蔡袭告急,唐廷敕发荆南、湖南两道兵2000人,令桂管征义兵3000人,后又调山南东道弓弩手1000人一同赴援安南。但山高路远援兵一时难以及时到达;
蔡袭据城死守,坚持到四年正月初七才被南诏兵破城而入,蔡袭孤身一人,徒步力斗,身中10箭堕城而死。这才有了后来的咸通五年高骈再征安南之役。
此战最终阵斩南诏军三万有余,擒杀南诏的善阐节度使杨缉,安南节度使段酋迁,以及为南诏军队作向导的当地蛮人首领朱道古。而作为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李独由亦不得免,
麾下的部众相继被攻破而男女老幼数万人俱为俘获;剩下的土蛮各部已经彻底吓破了胆气,遂将弃走出逃的李独由截击于道途,擒杀其亲信部曲妾侍子女亲族数百人,而将其奉于高骈的军前;
然后,就被全数斩杀于这林西原而立碑以为铭记和镇慑;遂称为“林西定蛮碑”,至今亦有十几年光景了。想到这里同样身为西原群蛮之一的罗奉义,不由觉得有些很不吉利而心中难安和悸动起来,是以用尽全身气力怒骂道:
“都起来,不要停下继续向前走,”
“回部领的话,小的们实在疲乏难耐了……”
左大将罗白却是有些不明里就的道。
“这一路风里雨里紧赶慢赶的,又有好些人落下了……”
“那就再加把劲,离开了这林西原再作休息好了……”
罗奉义却像是某种执念作祟一般的坚持到。
“大不了就给他们再加一重奖赏好了……无论是女人、奴婢、牲口还是田地,都行……”
于是在片刻之后一片鸡飞狗跳的怒吼、叫骂和隐隐的抱怨声中,这只队伍还是再度仓促起身出发了;于是,在付出了十多人被累垮、抛弃、掉队和走失的代价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一条浅浅的小河边上,而将林西原的所在彻底抛在了身后;
然后就见大多数人已经脱离一般的,相继扑倒在了地上却是再也不肯涉水往前走了。而再度从抬架上的浅浅睡眠中,被触底的震感给惊醒过来的罗奉义,也不由嘘了一口气;再次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起来,不有喊道:
“快拿吃食过来与我……”
随后几样简易便携的炙肉、干脯和叶包的糯团,就被摆到了罗奉义的面前,而一名奴婢更是像是躬下身子手脚抵在满是砺石的泥地上,而充做了他在野地里的活动食案。
只是罗奉义吃了几口之后却发现,并没有他平素喜欢的酸角糕和梅头酱,不有咕哝了几声才知道,这些物件却是负责充当两角畜的背负奴婢,落在了后头只怕是赶不上来了。
他心中顿然有些不喜但看了眼满是疲色与风尘的部属和奴婢们,又自知并不是该发作的时候,只能强制忍了下来而等日后在做打算了。匆匆用完这一顿,左大将罗白就迫不及待的重新催促这些人上路了。好在河流尚浅不用刻意寻找桥渡,而直接让人趟过去就行了。
只是当罗奉义的抬架在左右四名奴婢,踩着淤泥和卵石颤颤巍巍的合力当中,挪过了河中间而即将靠上对岸之时,周边突然就发生了;最先是站在抬架前的左大将罗白,突然怒吼起来半声然后就变成漏气的惨叫,在他脖子上绽开的血花,甚至溅到了罗奉义的脸上。
然后那些已经上岸的部曲和奴婢们,也在惊呼和吼叫声中纷纷倒地,或是惊慌失措的向着左右奔逃开来。
罗奉义所在的抬架也被失手翻到在了溪水当中,而顿时扑在浅浅的河底泥泞当中而被淹了个半死;而当他神志昏沉着被重新拉出水面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这儿有个特别肥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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