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前路各用心(续
第三百零七章前路各用心(续
在厮杀纷乱成一片的岳阳城中,太平军在城郭当中的攻势也像是在全力行船当中,突然遇到了水下的重重暗礁一般的,突然就在激烈攻杀往复当中的纷纷停滞下来。
而据前方陆续送下来满身血污的太平军伤员和轮换休整的士卒所供称;在靠近内城的方向他们所遇到的官军,就像是突然改头换面似的一下子,变得格外悍战和难缠起来了。或者说这些敌人简直可以用奸猾刁钻,而不择手段、配合默契来形容他们的作战风格。
结果很多正在追击败逃官军的太平军小队,在猝不及防之下就吃了个大亏;一些编制较小的队火组成战团,在相互拉开距离而冲入城坊之后,就很容被人给截断了后路,然后就再也没人退回来了。
而一些建制较大的战团也在主要街道上的推进当中,遭遇了来自墙头和屋顶、巷道和街口当中,频繁的袭击和骚扰而屡屡停下来,乃至在迅速增加的伤亡和疲惫之下,需要相互掩护着后退来重整旗鼓方能再战。
甚至在一些节点上铺散开来的义军,也陷入了打不动对方临时坚守的街巷据点;反倒在力尽疲老之后被人一番反扑和冲突,损兵折将的给反推回来的窘境。
好在这时候,随着周淮安入主城南地势最高门楼所在的中军。一大批特殊器械和装备也得以在短时间內,沿着占据了开辟出来的水陆码头,而紧锣密鼓的装卸上岸;又通过一辆辆特制的大车给输送道,城门内侧的数路前进营地和攻击集结点去。
然后一些精气神与其他别部将士,有些迥然相异的徒手士卒也开始陆续随船登岸了;很快,随着投火队老卒的抵达和一些特殊器械的投入,內城方面的战斗和动静再次变得激烈起来。
随着城墙下架好以后开始不断被抛头出去,而像是大大小小的流星雨一般,砸在城坊中的火罐和毒烟球;原本有些偃旗息鼓的部分城坊之间,也随着不断被点燃起来的火头和烟柱,将无形而长差不齐的的战线又缓缓向前推进而去了。
然后,前往看望和慰问墙边退下来的伤员,并亲自指导了一些战地救护的注意事项和对策之后;周淮安又突然留心和注意到了一个战斗中被暂时忽略掉的细节。
太平军在这城中打了半天之后,除了早期溃决如崩的敌人之外,太平军从后来这些顽强之极的官军手中,居然也并没有得到过多少官军的俘虏甚至是遗弃的尸体;
这无疑就代表了某种事实和可能性,对方或许是一支不会轻易遗弃伤员和同袍尸体的军队;但这同样也往往代表了某种意义上的坚韧不拔和作风强硬,以及拥有相当程度历史渊源和传统的劲旅代名词。
“许四郎;”
想到这里,周淮安转头对着跟随在身边的直属别将许毅将道:
“属下在,”
他急忙肃神正身道
“我要你指派一个丙种战斗组,去给我捉下些活口回来。。并负责带队亲自接应和掩护。。”
周淮安正色道。
“得令。。”
他闻声回礼而迅速转身呼喝着带队远去了。
这所谓的甲乙丙丁戊等数种战斗小组,代表的就是直属营中下属的不同配置和对策的特殊编制所在。都是从跳荡、先登、选锋、探报队、游弋队中的精悍老练士卒,专门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也算是周淮安规划和预期当中,对应特殊环境和条件下,特种作战需要的雏形和试水;比如这次在乱战当中针对性的捕俘。
这时候,又有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伴随着许多被牵挽车辆穿过用到进得城来,而开始将一些器械架设到周淮安所在的门楼内墙垛口上来;加入道围绕着城墙的防线和预设阵地的布置当中。而周淮安也开始招呼预先在船上准备好的小灶,给自己例行的上菜了。
今天小吃的菜色主要是现捞的河鲜三样,也就是不吃就白来了洞庭湖,炖汤如**的银鱼羹;膏满籽肥的蒜汁灼大湖蟹;还有米浆和鱼白、鱼籽、鱼胶煎炙而成黄金鱼贴。
虽然这种行为在在行军打战期间显得尤为怪异和奇葩,但是在部下们见多了他的种种只能归结于神机妙算的奇异和特殊之处后;也就见怪不怪的习惯和适应了太平义军所独有的,主帅一边指挥一边还时不时举案大嚼,或是口中细碎零食不断的特色战地风景。
甚至还有人在私下言辞凿凿的说,若是有天未能见到管头胃口大开吃东西的模样,那就意味着真正的事态紧张和出现了问题的所在,而让人心中难安和不够踏实起来了。当然了周淮安在阵前嘴上不停,一方面是为了活跃和放松大脑,一方面主要还是为了补充随身线粒体能量消耗的需要。
自从早前被人近身刺杀之后,导致现在的周淮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例行释放一次广域的扫描能力,然后空i需要一边进食来补充。然而在他即将吃完的这一次感应当中却出现了异常变化;远近普遍被做个标识的生体特征当中,豁然出现了一些陌生的存在。
虽然从正常的视野看过去,他们只是一批夹杂和伴随着许多帮运物资的民夫,一起撤退下来身上满是血迹的伤员而已。然后就这么举步维艰的缓缓靠拢了过来,不紧不慢而有气无力的相互搭着话,看起来似乎是再正常不过了。
周淮安不由的眉头一皱,在旁的直属投火队官陈念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凑过来。然后他就毫不犹豫转头下令将这些新布置的器械,对着城下己方阵列的方向而紧锣密鼓开始操作起来。
而与此同时,混杂在川流人群当中缓缓向着城门而来的忠武军校尉晋晖,也在努力保持着基本镇定自若而按捺住左右跃跃欲动的杀意和恶念;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左右顾盼着警戒和打量着,这些四散左右或是往来其间草贼;
如果不是他们所打出的旗帜实在太特殊,他简直会以为这是一只令行禁止行伍称序的精锐官军所在。这简直是太不寻常了,那些粗陋野鄙的草贼之中怎么会有这般的异类存在;就好似是一整部官军都投入到了草贼之中与朝廷为敌一般的结果;
然后晋晖在下一刻突然就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种真相一般的,突然有些汗透夹背的冷噤噤又恍然大悟起来了;为什么自己的这些忠武将士会打得这么艰难,又如何会被对方给轻易夺城了;因为自己需要对阵的很可能就是假冒草贼旗号的官军啊。
想到这里他愈加坚定向着大纛所在的城楼方向而去,哪怕就是要舍身折在这里,他也要将对方背后隐藏的因由给揭举出来;只可惜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乱战当中,他也只在身边聚拢到了三百多的忠武健儿;其他都呗这些草贼给打散和隔断开来了。
尽管如此,这三百忠武健儿在北地也是足以横行大多数地方,而屡屡行那破军斩将的决死勾当;而在为朝廷讨逆的作战当中也不乏从容击败过十数倍、数十倍草贼的战绩。
因此,身为这部忠武军的第四号人物兼排名第一的校尉,晋晖既有足够的自信和从容,亦有足够的胆识和勇略,来冒险突破和闯入这部草贼的战线,而行那万军众中夺旗斩将的要命勾当。
然后就在下一刻,他在无数战阵当中淫浸出来的直觉和感知,却是在疯狂的示警起来,就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事物和巨大的威胁所盯上了一般,不由得厉声喝道“快动手”。
与此同时,随着在城头上相继吹响了的横笛和哨子声,那些正在城下包扎和休息的伤员们,就像是中了某种魔法一般的齐刷刷的动作起来;而附近那些看起来空荡荡的建筑里,也顿然像是雨后出损一般的冒出许多旗帜,以及正藏身在其间休息和驻留的士卒来。
而在霎那间,这些易装而来的忠武将士也十分警觉和敏锐的,就像是得到了某种统一信号整齐无比的发作起来;霎那间就切瓜砍菜一般的放倒和驱散了作为掩护的普通民夫;而汇集在一起抽刀举牌交替掩护着,像是一阵扑卷而至急风似得加速冲向了门楼的方向。
但是挡在他们面前的这些太平军伤员,却是相当诡异的并没有任何阻止或是拦截的意思;而是纷纷向两侧作鸟兽散一般能走就走能爬就爬的,迅速给他们让出一个足够的大空档来。
而那些实在动不了或是来不及避让的伤兵和救护人员,也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一般的猛然在敌人面前蹲坐和趴伏下来;看起来就像是要伏地投降或是坐地束手待毙一般的结果。而这时候城头上设置连一支箭矢都没来得及发射出来。
但是这个异状丝毫不能动摇,这些伪装成义军袭击者的意志和决心;他们呼啸而至的密集身姿和咆哮着喊杀的狰狞表情,仿佛就被时间给凝结在了那一刻。然后中午军校尉晋晖,就见到了城头上突然迸溅出来成片的烟团和火光。
在近在咫尺而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片震响当中,他只觉得自己突然就被一股巨力给狠狠砸了一下,由去势不减的拍飞了起来,最后的意识里看到的却是倒在地上,穿着熟悉衣甲而残缺不全尸身。“我这是怎的了”
而在另一个门楼上居高临下的角度看来,突然从城头布设的这些长管开口里,接二连三喷射的烟火和沉闷炸响的轰鸣声中,那些擒刀持剑呼啸喊杀而至的忠武将士前列,就像是迎面被无形的巨兽之口,给突然从上半截啃掉了鲜血淋漓的一大块似的;
首当其冲举牌挥臂的忠武军校尉晋晖,更是一声未发就整人四分五裂炸裂开来。后面的忠武将士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在惯性的驱使下踩踏着倒下同伴的残尸,带着鲜血淋漓的一身碎烂之物,而喊杀着冲出来却又被脚下大片温热滑腻,给纷纷绊倒在地。
于是在片刻之后,这场以众击寡的一时突发战况,就已然是结局注定了。
“晋校尉折了,”
“贼人有妖法。。”
“抵挡不住了。。”
他们如此凄厉的惨叫着士气大沮,而在四面围拢而来的太平将士之中,奋力而徒劳挥舞着兵器;能够站立
的身形却是越来越少,直到在刀剑交加的人群里彻底消失不见。
然后又在重新散开和重整队伍的号令声中,被反剪着后背从地上的尸体中,拖出来来几十个披头散发而满身血糊糊,却没马上死掉的俘获来解送到周淮安的面前。
“黄头子,居然是黄头子。。”
然后在赶来支援的队伍当中就有一名出身北地的老卒,对着这些俘虏当场顿首跺足的大声惊呼起来。
“这些万恶的狗贼和杀才,可算是落入咱们的手中了。。”
“可有多少老兄弟,做梦都想饮你等的血,吃尔辈的肉啊。。该是给我那些死难累累的义军老兄弟们,偿命还债的时候了。。”
周淮安这才注意到,这些假冒成义军的官兵,被打落的头盔下是与众不同的黄色头巾,虽然垂头丧气满头满脸是血的被捆倒压跪在地上;但是依旧难掩那种见惯了杀人如麻而漠然生死的顽悍气息。
“他们便是官军里最喜欢屠戮无辜,诛连和残害百姓的许州兵啊。。”
那名看起来苦大仇深的老士卒大步走到周淮安面前,扬眉吐气式的大声道。
“在朝廷那儿可还是有个匪号,叫啥老子的忠武军。。来彰表此辈的心狠手辣与荼毒酷烈呢。。”
“现下却落入了我太平将士的手中,岂不是这老天爷都要指望管头你,来替俺们报仇雪恨呢。。”